第59章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過的很快,每隔幾日李京祿都要攻一次城,攻城的人馬從兩萬慢慢增加,攻城的手段也越來越多,李京祿人馬糧草齊全,且時節對他十分有利,秋高氣爽,他鐵了心的要攻破這個城門,鐵了心的要占領幾座城城,為他們明年春天放牧做準備。

銀州城牆高,他的箭射不過來,開始用抛石機,城牆上的守軍損失慘重,而他們的箭卻越來越少,燕靖沉着臉看,他們一波一波的來,攻一會就跑,也不會跟你打到底,這是要耗盡他的箭,這是要跟他持久戰了,燕靖使勁握了握手,他如今最不想的就是持久戰,可是不打持久戰,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援軍未到,李京祿城下已經增到了十萬兵馬,而那一隊鐵騎軍還不算在裏面。

燕靖狠狠的磨了磨牙,撐,必須要撐住,他必須要等到萬無一失一舉攻破他們,讓那一戰聞風喪膽,要跟七年前一樣,讓他們在他有生之年永不敢冒犯。

燕靖站了起來,李京祿已開始架雲梯,下面西夏軍躲在車裏往城下攻,等快靠近城牆時,林景卓揮了下手:“扔滾石!澆開水!”下面藏在車裏的西夏士兵慘叫聲不斷,巨大的滾石從高高的城牆抛下去瞬間讓人斃命,他們的箭越來越少,可是這銀州城的石頭卻是取之不盡的,你敢攻我就讓你攻個夠。

滾石落地的慘叫聲與李京祿大軍的吆喝聲響成一片,這樣的慘烈就算是身經百戰的顧清風也不由得動容,随着滾石一波一波的下去,下面攻城的人少了,李京祿撤回去了,顧清風站在燕靖身後往下看了看,下面幾乎血流成河了,護城河的水都是紅的。李京祿死傷無數,可是他們也瞬時慘重,抛石機不僅把守城的士兵打上了,還把城牆也破壞了,孫信已帶人抓緊時候修補城牆,韓武輕點傷亡人數,換上下一批将士繼續守城門,燕靖看着這井井有序的隊伍默默咬了咬牙,立在城牆上良久沒有動,顧清風跟在他身後也一聲沒坑,不知道是這千年的城樓讓他心生肅穆,還是這凝重的血色讓他心中凝滞。

顧清風不喜歡打仗,一點都不喜歡,在他有生以來的記憶裏,打仗代表的是餓肚子,他是沒有上過戰場,可是戰争帶給他間接而致命的影響,一打仗就要兵荒馬亂,一打仗就要收集糧草,一打仗就人心惶惶,沒有人出門,商鋪關門,沒有人再施舍給他個饅頭,對于一個乞丐來說,打仗就意味着要餓死。這一刻他就再也沒心情去詛咒那些富人,現實就是這樣,越有錢的人越是一毛不拔,越是有錢的越是不會有事。死的都是窮人,餓死的都是窮人。顧清風摸着這厚重的城牆抿直了嘴,兩片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個無情的姿勢。

李京祿攻完這一次就退回去休息一兩天,這一兩天他們卻不能松懈,随時守在城牆上,這長達十三公裏的城牆守軍就得有兩千人,燕靖讓這剩下的兩萬将士分成了十對,六隊輪流守城,另外四隊采石搬石、伐木造箭,一刻都不得懈怠,在這樣強烈的壓力中,衆人心中難免焦躁,燕靖就想了個法子,在軍營裏打擂臺,反正都是軍人,每天的任務除了守城就是練武,與其一日日枯燥的訓練還不如來點有獎勵的,有興趣的。

有興趣的是蹴鞠比賽,在校練場批出一塊來當蹴鞠訓練場,十一個人圍成一個圈,伸手拍一圈,開始比賽,蹴鞠比賽顧清風是不陌生的,這項游戲是京城裏世家子弟常玩的,宋昱他們不賭錢的時候也會玩這些。顧清風看着他們十一個人圍着一個球轉,眼睛也跟着轉,原來這項游戲也挺好玩,顧清風頗為羨慕的抿了抿嘴。

這項運動稱之為游戲,是每個士兵都喜歡玩的,燕靖也願意讓他們玩,每個人圍着校練場跑上十圈後就讓他們入場,活動開手腳這項運動就熱火朝天了,圍着看到人一層又一層,顧清風坐在一棵樹下往下看,沒人知道他在樹上,他就一心一意的看,燕靖這個時候是不用他伺候的,等這蹴鞠比賽完了他正好下去伺候他,所以也就不怕時間錯過了。

與蹴鞠比賽相并列的是另一項運動,這一項運動是有獎勵的,還是大獎,勝者可封将拜帥呢。這個就是燕靖設下的打擂臺贏獎賞。

燕靖讓韓武擺了擂臺,武藝高強者,能老善任者升官,從普通的士兵升到百戶長、千戶長甚至是就是将帥,這對于這些平民子弟無異于晉升的好機會,他們無權無勢,沒有任何的後臺,不同于都尉親衛,沒有升級的可能,燕靖的這項獎勵讓他們卯足了勁,誰不想加官進爵?誰不想當将軍?衆位将士看着這校練場上高高挂起的橫幅大喊: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有了這個鼓勵所以衆人都上了,擂臺上面非常熱鬧,韓武如一尊瘟神一樣立在擂臺上,怎麽打就是不下來,因為校練場上的另一邊寫着另一句話:當不好一個士兵的将軍不是一個好将軍!

所以韓武光了膀子親自上陣了,地下看熱鬧的很多,衆士兵繞擂臺圍成了一個大圓圈,顧清風就稍錯開他們,蹲在一個較高的土坡上往下看,看的津津有味,燕靖帶着林景卓走到他身後了他都不知道,燕靖咳了聲:“喜歡看怎麽不上去試試啊。”

顧清風連忙站了起來,把屁股地下的一塊石頭讓給他坐,燕靖也不客氣的坐了下來,他這個位置倒是絕佳,不遠不進,居高臨下,看得比現場還要清楚,韓武的一招一式盡收眼底,燕靖看了一眼顧清風,他不錯眼的往下看,看到精彩處也會笑,薄薄的嘴唇勾起來,手腳也會随着韓武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比劃下,像是在比較一樣,看看他厲害還是韓武厲害,這個時候才像個孩子,這一刻才像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孩子氣。

燕靖對于顧清風了解的不多,他時時在他眼前卻又仿佛不存在一樣,行為孤僻,寡言少語,每天除了喊他幾聲王爺外他幾乎都不會出聲,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待着,燕靖忙的時候讓他去跟外面的将士一起玩,他卻自己蹲在這裏,燕靖想着心裏有些酸楚,伸手拍拍他:“過來坐下。”顧清風往他身邊坐了坐:“王爺,你怎麽過來了?”擂臺比賽他不是不參加嗎。

燕靖沒看他指着下面的擂臺問他:“你覺得韓武怎麽樣?”顧清風點點頭:“韓将軍很厲害啊。”燕靖哦了聲:“怎麽個厲害法?”顧清風抿了抿嘴:“他打了三十五場了還在上面。”一點都不給下面的人機會,每個上來跟他挑戰的都被他手裏那把大刀給打下去了,果然他兩大刀又把一個人給逼下擂臺了,下面的士兵有不樂意的,對這孫信孫将軍抱怨:“孫将軍啊,他這樣打下去我們誰也贏不了啊,他連吃飯的機會都不放過,這麽能打吃的飯都比人家多啊,你說說他這不是欺負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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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信不由得笑笑,對這臺上的韓武喊:“韓武,你鬧夠了沒有,你給我下來!”韓武扛着大刀哈哈大笑:“有本事你上來啊!”孫信不為所動,這個打擂臺本來是給下面的士兵提供點興趣的,你說他們這些将軍都上去了,下面的士兵誰敢打啊,這個韓武太不象話了,孫信又喊他:“你趕緊給我下來!”

韓武哈哈大笑:“害怕了就趕緊回家哄孩子去吧!”韓武的士兵哈哈大笑,孫将軍的士兵就氣歪了鼻子:“将軍,你上去把他打下來!”“對,打下來!打下來!孫将軍上啊!”兩方将士打起口仗來。孫信被逼着上了場,顧清風往前坐了坐,燕靖笑笑:“你說誰會贏?”顧清風想了想:“我覺得韓武會贏。”他已經關注他三十五場比賽了,他從沒有輸過。

燕靖笑笑:“本王跟你打賭,我賭孫信贏。景卓你呢?”林景卓也坐下來:“王爺,我給你們倆當見證人。”顧清風順口道:“我要是贏了呢?”燕靖想了想:“贏了的話,本王就教你那一招讓你下去打敗他。”顧清風眼睛一亮:“真的?”燕靖笑笑:“你輸了的話就要聽我的話。”顧清風回答的很快:“好。”這一條對他來說跟無條件一樣,他本來就是要聽他的話的。

兩個人理好了賭約便不再言語,擂臺上兩個大将比武比別的人更有吸引力,韓武力氣大,孫信也不差,一把劍施的跟花一樣,韓武對上跟自己同行了多年的孫信就非常不客氣了,這個孫信小白臉一樣,卻能跟他平起平坐,上一次的戰役殺敵人竟然比他還多,這讓韓武心裏更加不平,今天一定要給他個好看,讓衆将士知道他韓武是最厲害的!韓武想着面上威武,手裏的大刀更是虎虎生風,每一刀都如驚濤駭浪直撲孫信門面,孫信竟然躲的一點都不狼狽,就算是被他逼着手觸到了地面也能笑着,韓武大喝一聲:“你他奶奶的動手啊!你別跟我說你只會躲啊!”

孫信看了他一眼果然出手了,一只手在地上使勁一摁,塵土飛揚間一拔地而起,手中的長箭挽了一個劍花直攻韓武面門,韓信揮刀應對:“這才對嗎!哈哈!” 這才是兩個人真正的比武,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非常的精彩,這兩個人的比武堪稱一場視覺上的盛宴,顧清風都快忘記他的賭約了。

林景卓也笑:“孫将軍的劍術很好,處處克制韓武的劈刀十八式。不過韓将軍勇猛,力氣甚大,孫将軍一時占不了便宜。”顧清風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劍法但也能看得出來孫信要比韓武厲害,韓武的力氣在孫信輕靈的劍法下處處見拙。顧清風默默咬了咬牙。

就在幾個人以為勝負已定的時候,韓武竟然贏了,顧清風瞪大了眼睛,只聽韓武爆喝一聲,孫信被他一刀劈過,雖然堪堪躲過,可是身體不受控制的往臺下飄飛,落下了擂臺,跌破衆人眼鏡,孫信在衆将士着急的眼光裏從地上站起來,輕彈衣服抱拳笑笑:“在下武藝不及韓将軍,在下認輸了。”在下在下的,韓武頗為不耐煩的笑道:“行了行了,你既然認輸了,下次打仗不要跟我搶啊!”孫信看着他笑,笑的很燦爛,絲毫沒有輸了的樣子。

燕靖也跟顧清風笑了笑:“你贏了。”顧清風搖了搖頭:“王爺,是卑職輸了。”

明眼人都知道孫信沒輸,是孫信讓了韓武一招,他看韓武暴怒了就借力往臺下飛。從他落地毫發無傷甚至連點塵土都沒沾上就證明他根本就沒輸。林燕靖笑笑:“孫将軍輸了,他既然不肯正視比武的規矩,自甘認輸就是輸了。擂臺上還可以讓讓,那戰場之上也能讓嗎,生死關頭也能讓嗎?”

顧清風低頭:“是。”燕靖太沒有情趣,這種事他也能批人,人家愛輸愛贏管他什麽事。兩個人都是悶葫蘆,燕靖說話不留情,顧清風就單個字往外蹦,跟在他們身邊的林景卓特別無奈,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生活的,一個屋檐下啊,難道就天天這樣?林景卓打了個合場:“孫将軍重和氣,輸了也贏得了衆人的尊重。”

果然校練場上的人歡呼起來,兩派人馬都在歡呼,絲毫沒有受輸贏的影響,燕靖站了起來:“恩,好了,比武結束了,我們也回去吧。”

顧清風跟着他回去,沒有敢問燕靖教他的事,他也不太願意燕靖教他,與其讓他教還不如讓林景卓教呢,顧清風蹲在院子裏燒了一壺水,軍營是固定時間燒水供水的,這個時間不到飯點,顧清風就自己燒水了,燒好水要給燕靖泡茶,安總管把燕靖最喜歡喝的碧螺春也帶來了,唯恐委屈着他。顧清風撇撇嘴往爐竈裏扔柴,這個後院沒有夥房,顧清風把右側的柴房給收拾出來當了夥房,就三塊石頭支了個爐子燒,簡單好用就是不太好看,不過他這是後院,相當于家屬院,将領一般是不會進來的。

顧清風坐在板凳上劈柴,燕靖就出來了,把外套脫了:“先不用劈了,我教教你,三天就能打敗韓武。”顧清風站起來:“王爺,三天有點短了吧。”他的身手比孫信差遠了,也比韓武差遠了,打擂臺不能用暗器,沒有他的銀絲薄刃他根本就打不了韓武,那把大刀一刀就把他劈下來了。燕靖朝他招招手:“過來,不學怎麽知道。”顧清風心中一喜:“好,就教我學那個你那天用的那招。”燕靖看着他忽然的一笑心髒落跳了一拍,他從心底裏笑的時候特別好看,明媚皓齒,猶如春光,帶着孩子氣的燦爛。燕靖聲音不覺得溫柔了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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