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陶漫畫社社長早上忐忑不安地等着跟該社唯一的讀者交流作品,讀者君來的不早也不晚,依舊冷着一張臉進了教室,拉開椅子坐下,戴上耳機看書,一整套動作跟刻進dna似的。
陶溪糾結忸怩了好一會,還是沒忍住湊過去,伸出兩根食指比着小四方形,神秘兮兮地問:“怎麽樣?”?語氣像大半夜混混接頭。
林欽禾摘下一只耳機,長睫一垂,看了眼陶溪的手指,又看向陶溪眨巴着的眼睛,語氣淡漠:“什麽怎麽樣?”
陶溪畫着四方形的手指一頓,難道他昨天把漫畫悄悄放到林欽禾書包後,林欽禾回去沒看到?
還是根本沒開過書包?
他急了,直接把林欽禾放到椅子背後的書包拿了過來低頭翻找,越翻越急,像搶了包的賊打開包一看裏面什麽值錢玩意兒都沒有。
“……”?林欽禾微蹙起眉,想說什麽,但只抿了下唇。
“怎麽沒有?”?包裏東西不多,陶溪翻了一會,根本沒看到漫畫的影子,神色如喪考妣。
他又把腦袋伸進包裏,仔細檢查了下林欽禾的書包底部。
“也沒洞啊。”
陶溪正準備繼續檢查下是不是夾在書裏了,突然聽到一聲很低的笑聲,他頓時擡頭看向林欽禾。
這下可被他捉到了,林欽禾依舊冷着臉,嘴角的笑意于上一微秒剛消失不見。
陶溪眯了眯眼睛,篤定道:“你是在逗我。”
林欽禾将包從陶溪懷裏拿過來,揚了揚眉,說:“有嗎?”
陶溪發現林欽禾今天的心情似乎是晴,他決定不計較了,湊過去看着林欽禾,長卷的睫毛撩着點門外溜進來的晨光,偷摸問道:“所以到底怎麽樣?”
并順便為自己的行為編了個理由:“我們美術社要轉型了,我打算轉型畫漫畫,給你看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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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他有些緊張不是因為怕自己畫的不好,而是怕林欽禾嫌煩。
畢竟林欽禾總說他浪費時間做無聊的事。
林欽禾低下頭看那本昨晚沒看幾頁的英文小說,翻過一頁,才漫不經心地點評道:“還行吧。”
陶溪長舒一口氣,林欽禾沒說不行就不錯了。
他稱心了,拿出昨晚林欽禾塞給他的卷子,繼續做題,做到一半又用筆隔着校服戳了下林欽禾,說:“這道題不會。”
林欽禾今天心情似乎真的不錯,跟他簡單講了下解題思路,罷了還破天荒地說:“昨天那道物理題拿出來。”
陶溪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林欽禾指的是昨晚自己問了林欽禾卻耍他說“不會做”的題,他搖頭道:“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早上找黃晴問了,她會做。”
然後陶溪就看到林欽禾臉色又由晴轉陰轉暴風雪了。
陶溪心想林欽禾或許也不是對成績像表面那樣雲淡風輕,這不也對緊随其後的年級第二成見頗深麽。
他想了想,善解人意道:“你肯定也會做那道題的。”
陶溪在如山的題海裏每天抽出一點時間畫小漫畫,堅持畫了一個多星期。
他開始覺得很簡單,但後面越來越不知道畫什麽,只好去圖書館裏借了本《最新幽默故事大全》,他沒看到這本書出版于2002年。
某天晚上放學後,楊多樂和林欽禾一起上了林家的車回去,坐好沒多久楊多樂就看到林欽禾打開了書包,在裏面翻找着什麽。
“你有東西掉教室了嗎?”?楊多樂問。
“沒有。”
楊多樂便靠着座椅閉上眼睛休息,他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沒精神,打算在車上小眯一會。
但他突然聽到一道很低的笑聲,楊多樂迅速睜開眼朝一旁望去,昏暗的車燈下林欽禾依舊面無表情。
楊多樂疑惑地問道:“你在笑什麽?”
“沒什麽。”
楊多樂“哦”了一聲,繼續閉上眼睛睡。
林欽禾再次打開手上的紙張,今天的四格漫畫主角是一顆桃子形狀的軟糖。
第一格裏軟糖在大街上走着,第二格在走着,第三格依舊在走着,第四格軟糖彎下腰,說:“我的腳好軟啊。”
這樣連續幾天下來,楊多樂不可能發現不了不對勁,他有次故意在車裏裝睡覺,眯着眼睛縫看到林欽禾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在看,看完後又小心地折起來夾進書本放到書包裏,從頭到尾面色平靜不為所動。
楊多樂不禁懷疑林欽禾是不是有早戀傾向,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自己掐掉了。
絕不可能,除了林家世交喬家的小女兒喬以棠,林欽禾幾乎沒什麽女性朋友,這些年來追林欽禾的女生這麽多沒一個成功的。
他好奇的要命,可也不敢偷偷翻林欽禾的書包看,林欽禾對私人物品的控制欲很強,任何人包括他和羅徵音都不能擅自動林欽禾的東西,無論是書包,還是房間裏的擺設。
楊多樂想起暑假時,他在林欽禾房間裏做作業,看到一個木匣子擱書櫃裏,那個匣子放那兒很久了,一直上着鎖,但當時沒上鎖,似乎剛被林欽禾打開。
楊多樂趁林欽禾出去的時候悄悄打開匣子看了下,發現裏面竟有大幾十封信,一幅卷起來的畫,和一張語文作文複印卷。
因為作文複印卷放在最上面,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高一上期末考試後,高一語文組印發下來的滿分作文之一,當時他班上的語文老師說過這篇作文出自清水縣一中,題目是《追月亮的人》,楊多樂印象深刻,是因為當時他的女同桌看哭了。
楊多樂還想繼續翻看底下的信時,林欽禾就沉着臉喊了他的全名。
那次林欽禾發了很大的火,楊多樂吓的幾天不敢去林欽禾房間裏蹭作業了。
除了學習和漫畫連載,陶溪還想着賺錢買手機的事,他在某天晚上回寝室後終于逮着了商機。
“溪大,ball?ball?您了,我是真的畫不完了,你不知道蕾姐這次國慶四天假布置了多少張畫,我畫的手要帕金森,眼睛也快視網膜脫落了!”?潘彥用沾着顏料的手抹淚道。
潘彥的美術老師姜蕾是文華一中藝術部出了名的女閻王,脾氣火爆作風雷厲,誰要是敢拖交作業,她能把這個人吼上一個小時不帶喘。
“我是真沒空。”?陶溪幹脆利落地拒絕,周強塞他的卷子他都沒寫完,明天的小漫畫也沒畫。
潘彥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了半天陶溪還是不為所動,他沒轍了,想到自己的國慶旅游計劃,忍痛道:“要不這樣,溪大,我出錢請您畫怎麽樣?100塊一張,幫我畫五張就可以了!”
陶溪耳尖動了動,但表情一點兒破綻都沒露,皺眉遲疑道:“這不太好吧,萬一我模仿你的畫不像,被你老師發現了怎麽辦。”
潘彥瞧出一點松動,趕緊打鐵趁熱道:“我還不相信您的畫技?您行行好,我這次旅游回來一定給您帶好吃的!”
陶溪猶豫了片刻,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作業太多了時間估計不夠。”
潘彥心一狠,咬牙道:“我給您出200一張,您不用畫太好,按我的垃圾水平來就行!”
“成交。”
陶溪打了個響指,滿意地拍板決定。
國慶放假前一天,整個班的人都在瘋狂趕國慶作業,妄想擠出更多假期時間。
畢成飛和同桌胡桐又在吵架,吵完開始冷戰,就轉過來騷擾陶溪:“溪哥,你這次假期出去玩兒嗎?姑奶奶要拉我去韓國看她愛豆的演唱會。”
陶溪正埋頭趕着國慶作業,聞言頭都不擡:“不玩。”
他一點都不想放假,放假就看不到林欽禾,而他還沒手機,一放假就意味着人間失聯。
陶溪瞄向一旁的林欽禾,有些好奇林欽禾會怎麽安排,裝作不經意地問:“同桌,你出去玩兒嗎?”
畢成飛插嘴道:“我知道!我聽養樂多說,他要和學神一起去日本,羨慕死我了。”?他根本就不想陪畢傲雪去韓國做應援苦力工。
陶溪垂下眼睫,轉了一圈筆,幹巴巴道:“就四天,你們還出國,來得及嗎?”
他也想跟林欽禾去日本玩,但他有錢把文華市逛一圈兒就不錯了。
畢成飛說:“日本韓國都挺近的,倒是來得及,就是作業沒什麽時間寫了。溪哥,你要是有手機就好了,我可以拍好吃的給你,作為交換,你可以拍作業給我抄。”
陶溪煩死了,決定買了手機後也不加畢成飛好友。
他扔了筆,趴在課桌上睡覺,腦袋枕在胳膊上,臉朝着另一邊。
畢成飛察覺到陶溪好像不高興了,眼珠子一轉,忙讨好道:“溪哥,別介啊,我從韓國回來給你帶禮物!”
“別吵我睡覺。”?陶溪閉着眼睛說。
畢成飛伸手揉陶溪腦袋,爪子剛放上去,就被林欽禾瞥了一眼。
他下意識收回爪子,老實轉回去了,有一種自己偷撸鄰居家的貓被鄰居瞪了的尴尬感。
國慶四天假裏,整棟宿舍樓幾乎就只有陶溪一個人住,每次出門吃飯都要和唯一一個留守看管的宿管大叔大眼瞪小眼一陣。
陶溪在前兩天把所有作業趕完,從七點到晚上十一點,除了吃飯洗澡幾乎沒有休息。
從第三天開始,他又七點起來,開始給潘彥畫畫,三張靜物寫生,兩張人物寫生。
如果只是單純的畫畫對陶溪而言倒不是難事,但他還得模仿潘彥的畫作,別人是屎裏雕花,他得花裏摻屎,那感覺簡直跟吃蒼蠅沒區別。
從日出畫到月升,也就畫完了三張,陶溪對着這三幅畫,覺得自己确實手要帕金森,眼睛要視網膜脫落。
最後一天假期,他畫完最後兩幅畫,手都酸的快握不住筆。
“200塊真的收少了。”?陶溪咬牙切齒。
他不知道自己若幹年後一想起當年居然只賣200塊,就恨不得讓潘彥這個小氣鬼掏200萬還給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