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天陶溪晚上回到寝室後,潘彥抓着他憤憤不平道:“溪大,你什麽時候交了林欽禾這個朋友,關系還那麽好,你都不告訴我!”

“朋友”、“關系好”讓陶溪根本忍不住笑,嘴上卻矯情道:“還好吧。”

“這叫還好?!”?潘彥瞪大眼睛,“那可是林欽禾诶!不光是成績牛逼長得帥好嗎?你知不知道,他爺爺曾是我們市的市委書記,大伯是現任省委秘書長,他爸爸是瑞澤集團的董事長,還有個鋼琴家的母親,就這背景,不說學生了,好多老師都要巴結的好嗎?”

陶溪聽呆了。

雖然林欽禾渾身都是有錢人的氣質,但他根本沒想過林欽禾的家世背景會是這樣。

這樣遙不可及。

陶溪不禁開始憂心忡忡,他還能追上林欽禾嗎?

“溪大,你怎麽一副被吓到的樣子,你不會還不知道吧?”?潘彥以為陶溪是刻意花費不少心思才搭上林欽禾這條人脈。

一直陰沉着臉沒說話的徐子淇冷不丁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趨炎附勢、攀龍附鳳的人,會不打聽清楚這些?”

潘彥正愁找不到人打擂臺,冷笑一聲道:“喲,上學期是誰天天往林欽禾身邊湊啊,結果除了楊多樂給幾分面子,林欽禾可是都沒正眼瞧過。”

徐子淇面色鐵青。

陶溪瞥了眼徐子淇,笑了笑:“你說的不錯,我就是要攀龍附鳳。”

徐子淇瞪着他,或許是沒想到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第二天午休時陶溪被周強找了過去,他想肯定是姜蕾找了周強,要把他訓一頓。

結果周強竟提都沒提,直接說起另一件事:“陶溪,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資助項目吧,你在文華一中所有讀書和補助的費用都來自于這個項目給學校的基金,一直由學校給你發放。”

陶溪點點頭,頓時開始緊張起來,下意識想難不成這個項目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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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強見陶溪緊張的神色,了然地笑了笑,語氣更和藹了些:

“最近這個項目的資助人讓學校調整了下資助計劃,考慮到現在的生活成本和學習成本,以後就不按月發放補助了,會直接先給你發放5萬,下學期再發放5萬,如果家裏有困難,可以再申請更多補助。”

“???”

陶溪震驚地看着周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周強還沒說完:“除此外,你以後的大學基金,也就是上大學的費用和補助,也包含在這個項目的基金裏,以前沒告訴你,主要是怕你心理負擔太大,不過現在更想讓你踏實安心地學習,不要被別的事分散了精力。”

陶溪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呆傻了好一會,忍不住問道:“這位資助人……您能告訴我是誰嗎?”

他在心中勾勒出一個滿頭白發面容慈祥的老爺爺,報紙上的慈善家一般都長這樣。

但這是在做慈善嗎?

這簡直是在把他當兒子養了!

周強卻還是和上次一樣沒有透露具體信息:“資助人不想公開姓名,你別有太大壓力,好好專心讀書就好了,比如這次期中考試,努力考進前五十,留在一班,不就是很好的報答嘛?”

陶溪知道問不出來,便沒有再堅持,點頭道:“我這次期中一定會進前五十的!”

目光是讓周強都微怔的堅定。

周強拍了拍陶溪的肩膀,鼓勵道:“好孩子,我相信你!”

陶溪走出了周強的辦公室,心情還完全沒有平複下來,眼睛都有些發紅。

他想,其實自己也有很好的運氣。

雖然人生被置換,但他卻依舊通過遠程直播課堂認識了林欽禾,還有這樣大方善良的資助人,幫助他來到文華一中學習,甚至還為他的未來鋪了一條寬敞的路。

那些難以解決的問題,似乎瞬間變得迎刃而解。

他想,他一定要和林欽禾一樣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然後去向那個好心的資助人好好道謝,再将這份善意傳遞給更多和他一樣的人。

只是不知道,林欽禾是想上清華還是北大呢?

陶溪一路恍惚地走回教室,發現林欽禾已經坐在座位上了,他忍不住激動地撲到座位上,雙眼發光地對林欽禾說道:

“我好像現在就可以請你吃頓好一點的飯了!學校突然給我發了好多錢!”

林欽禾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陶溪猛地想到,對于林欽禾來說,什麽好吃的沒吃過?

但他就是想請林欽禾吃飯。

陶溪糾結忸怩了一會,努力鼓起勇氣對林欽禾說:“你周日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昨天幫我解圍。”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林欽禾,林欽禾卻沒怎麽猶豫就拒絕了:“我周日有事。”

“那,那等你以後有空了我再請你。”

陶溪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又想來日方長,他總能找到機會把林欽禾約出來。

他沒再說什麽,拿起筆開始做卷子,沒一會畢成飛撲過來問道:“溪哥,周日放假後有空嗎?我跟初中幾個哥們約了個籃球賽,你幫我打一下呗,還有很多女生過來看哦。”

陶溪拒絕:“不要,我周日要做作業。”

期中快來了,除了林欽禾,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

畢成飛哭喪着臉,突然靈光一閃,趴到陶溪耳朵邊說道:“你上次不是問我怎麽追人嗎?我有個哥們特牛逼,把他們高中的高冷校花追到手了。”

陶溪果然筆一頓。

畢成飛繼續咬耳朵:“那個校花可不得了,老爸是高官,老媽是藝術家,真正的書香門第,好多男生都追不到,我哥們就追到了,他一定很有經驗!”

陶溪忍不住有些心動,這情況簡直和林欽禾太符合了。

畢成飛卻感覺自己在被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他自覺坐回座位不再咬陶溪耳朵,但還在循循善誘:“而且你可以多認識一些朋友嘛,我那些哥們都很優秀,他們一定也會喜歡你的。”

“周日什麽時候?”?陶溪問畢成飛。

他想,打一兩個小時的籃球也不算什麽,結果剛說完,就聽林欽禾沉聲道:

“你周日不是要請我吃飯嗎?”

這反問句聽語氣是個肯定句。

畢成飛和陶溪都一愣。

陶溪不确定地說道:“你不是說你周日有事嗎?”

“沒事了。”?林欽禾說的面不改色。

陶溪卻沒因他的出爾反爾生氣,反而兩眼冒光,高興的舌頭都要打結:“好好好,那我去打聽下有什麽餐廳比較好吃。”

畢成飛想說吃完飯還是可以來打球,被林欽禾看了一眼,頓時說不出口了。

陶溪為自己可以請林欽禾吃飯興奮了一整天,晚上回去在手機上查詢了半天好吃的餐廳,又和最懂吃的潘彥熱烈讨論了一番。

這天晚上的林家老宅也很熱鬧,林維梁老爺子講究傳統,有定期開家宴的習慣,家宴這天林家子孫一個也不能少,林欽禾直接請了晚自習的假。

林霁萱正和自己的父親林澤秋講話,五歲的兒子唐南一直在旁邊煩的不行,她沒好氣地嚷道:“去找你小舅舅講故事去。”

她本來和林欽禾說好了這周日讓他幫忙帶一下兒子,自己和老公好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結果林欽禾剛才跟她爽約了。

林澤秋從省政府回來沒多久,聞言笑了笑:“欽禾跟澤實一個德行,哪會給小孩子講故事。”

唐南被親媽打發走了,邁着小短腿跑到坐在沙發上的林欽禾身邊,扯着林欽禾的褲子說:“舅舅,媽媽要你給我講故事。”

林欽禾正在看小漫畫,他一只手将唐南抱起來放到腿上,漫不經心地問:“想聽什麽?”

唐南被林欽禾手中的漫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要抓,林欽禾卻将漫畫折了起來。

唐南扁了下嘴,揪着林欽禾胸前的衣服撒嬌道:“舅舅,我要看這個。”

整個林家老小都拿他的撒嬌沒辦法。

“不可以。”?林欽禾直接拒絕。

“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的。”

在一旁看報紙的林維梁看不下去了,瞪了林欽禾一眼,沖自己最疼愛的重孫招手道:“南南來太爺爺這裏,太爺爺給你講故事。”

唐南從林欽禾腿上跳了下去,跑到林維梁腿邊打小報告:“舅舅好小氣。”

“對,太小氣了!”?林維梁一起罵道,給唐南講起了紅軍過草地的故事,唐南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一會後林澤實終于趕到老宅,一進客廳就被自己的老爹罵道:“你哥在省委工作都沒忙成你這樣,你不如在公司吃了算了!”

林澤實低着頭老實挨罵。

一家人寂靜無聲地吃完了晚飯,除了唐南時不時講話被林霁萱捂嘴。

飯後,林澤實又被林維梁訓了一頓。

“你打算和羅徵音一輩子就這麽分居下去?要不幹脆離婚算了,我又不是不同意,欽禾肯定也不會反對。”?林維梁訓完對林澤實說道。

他一生輝煌無數,兩個兒子都是人中龍鳳,但唯一最後悔的就是小兒子林澤實的婚事。

當初他包辦婚姻讓林澤實與他的世交羅仲雲的女兒羅徵音結婚,很久後才知道這兩人當時答應的那麽爽快,竟是早就合謀好了協議結婚,夫妻二人互不打擾私生活,就連唯一的兒子林欽禾,都是因為雙方父母逼迫的太急,才做的試管嬰兒。

十幾年來,兩個人長期分居,但奇怪的是林維梁也未見到林澤實有什麽情人,私生活一幹二淨,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林澤實沒什麽猶豫的對林維梁說道:“她不說離婚的話,我不會離婚。”

林維梁嘆了口氣:“這反正是你們的事,你們或許對得起自己,但一定對不起欽禾那孩子。”

林澤實聞言沉默了。

當初羅徵音産後患了抑郁症,方穗的死加劇了病情,怕她受到刺激,林澤實在那之後的五年內一直沒敢讓羅徵音接觸兒子,林欽禾一直養在他哥林澤秋家裏。

直到方家那個叫楊多樂的孩子喊了羅徵音一聲媽媽,羅徵音才漸漸走出了抑郁症,将林欽禾接了回去,讓兩個孩子一起長大。

但母子間始終沒有培養出親密感情,客氣生疏的像總隔着一層什麽,遠沒有羅徵音和楊多樂之間的親昵。

林澤實走出書房,找了又許久未見的兒子,父子兩人走到老宅外的庭院裏,在涼亭下聊天。

經過一場秋雨,夜空晴朗如洗,一輪明月挂在亭角。

“你母親最近還好吧,我聽說上周她感冒了?”?林澤實問道,他打量着自己的兒子,發現他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林欽禾說:“已經好了。”?他頓了頓,“您要是關心她,可以直接去看看她。”

林澤實拿出一根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嘆氣道:“算了,沒有意義,上個月在給方穗辦的公益畫展上看到了她,她看起來很好。”

羅徵音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發現,那個與她協議結婚的名義丈夫很早就愛上了她,但林澤實一開始就知道,羅徵音心裏只有一個已經走了很多年的女人。

林欽禾一言不發。

林澤實知道林欽禾不喜歡提到那個死去的女人,開始關心起兒子大學的事:“有想好要申請美國哪個學校了嗎?”

“還沒确定,年底可能會去參加一些面試。”?林欽禾平淡道。

林澤實便不再操心,或者說,他的兒子從小就沒什麽讓他操心的,也很少主動向他索要什麽,他轉而問道:

“上次忘了問你,為什麽要資助清水縣的第一名來你們學校讀書?我是為了你母親,你是為了什麽?我以為你對這些事不會感興趣。”

清水縣遠程課堂項目一直是他的助理蘇芸在跟進,當時定的是資助清水縣全縣高中的直播設備,但從沒有哪個計劃說要資助第一名來文華一中讀書。

他從蘇芸那裏知道後,很是吃驚了一會,今天還了解到這個針對清水縣第一名的項目有了變動,而項目的資金一直都來自林欽禾自己。

他實在好奇,和他一樣性格冷漠的兒子,為什麽要做這件事。

為了什麽?

林欽禾看向亭外高懸的明月。

其實他從不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會有人願意不顧一切的奔向另一個人。

但他知道有人把他看作天上的月亮,為了他可以翻山越海的向他奔來。

他從來沒有被期冀去做好什麽,因為他總能做好,他也從不期冀別人為他做什麽,即使是父母,因為他不喜歡虧欠任何人。

他将世界上的所有關系,包括父母親情,都看的很淡漠。

但當他總忍不住打開那些跨越上千公裏的信件,看那些小心翼翼僞裝成女生的笨拙字跡,如火似星地燃燒着對他滾燙而純真的向往。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好像可以為他燃燒所有。

他不知道是什麽讓他一直在忍受這些蜂擁而至的信件,更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從最初的厭煩,到習慣,再到生出一點從未有過的期冀。

他突然想知道,如果他向深井裏抛下一根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繩子,那個言之鑿鑿将他看作光才走出黑夜,發誓要走到他身邊,自以為聰明卻早早暴露的笨蛋,會不會抓住他給的繩子,努力走到他的身邊。

喬以棠調侃他在玩養成游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不是施舍,也不是游戲。

他的初衷是什麽?

林澤實見自己的兒子望着月亮發呆,在夜風中再次問道:

“難不成你也是為了你的母親?”

林欽禾回過神,很輕的笑了笑,目光似乎被月色柔和,緩緩道:

“不是,只是看一個人在夜裏走的很辛苦,忍不住想照亮他。”

他只是想讓那個向他辛苦奔來的人,如願以償的擁有更好的、不那麽辛苦的人生。

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這只是他的初衷。

作者有話說:

小林才是小陶的資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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