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睡覺問題
清淡而鮮香的蝦仁蔬菜粉絲湯,和黃澄澄的香煎土豆絲餅出鍋時,剛結束街舞課的岳小川回來了。
“楚老師,你怎麽剛來就餓啊?”自從楚天長極限逃生,其形象因苦難而高大起來,稱謂也恢複為楚老師。
“主要是給你做的,運動量那麽大,肯定餓。”
三人圍坐一桌,楚天長眼看着小馬像狂嚼草料的牲口一樣,挂着金色胡茬的嘴唇開開合合,消滅了一半食物。
“好吃好吃,真想帶個中國男人回家,天天給我做飯。”小馬贊嘆不已,緊接着道歉,“剛才我那話太政治不正确了,不好意思啊。”
岳小川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哪裏不正确,笑道:“沒那麽多講究。”
本來宜居一人的小窩,因硬是多塞進兩個男人而擁擠不堪,這為人類最基本的需求造成困難——如何睡覺。
“馬同學,這兩天,你在哪睡的?”
“床啊。”
當然,不用問也看得出。床頭櫃有半瓶威士忌,專屬于他的那半側床鋪,枕頭歪着。
睡我男人,還枕我枕頭,喝我酒!
更換過床上用品,楚天長放棄了中國人的委婉和含蓄,對小馬直言:“既然我來了,你就睡沙發吧。”
“不對啊,我先來的。”
“你先來的?”楚天長示意看熱鬧的岳小川挪到沙發另一端,坐在小馬身邊與其正面交鋒,“我幾乎每周都來。”
“那按你的算法,是我先認識川兒的。”小馬也頭腦機敏。
“這麽論的話,是我先和他同居的。”在辯論方面,楚天長還沒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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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若是從關系的角度出發,”小馬金色的眉毛得意地挑起,切中要點,“那我是如假包換的前男友,我們正式交往過。你只是室友,頂多算是預備役。”
“這麽說的話,那我也是前男友。而且無論是時間長短還是關系深淺,都是你比不了的。”
“不對吧,”小馬訝異地望向岳小川,“川兒,你跟他好過嗎?我怎麽不知道?”
“沒有,一直都是朋友。”
“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小馬看楚天長的神情帶了絲畏懼,壓低聲音小心道,“這可能是,備胎妄想症。”
岳小川抱着膝樂不可支,眼睛彎起漂亮的弧度,像只撒歡的小動物。随即有什麽東西閃過他的腦海,令他陷入沉默。
楚天長無力再辯,回想起那封錯過三年的情書。沒錯,他們從沒在一起過。
“好,你是前任,我是朋友,”他話鋒一轉,睿智地改變思路,“那你就更不能睡床了,不合情理。誰知道,你今天會不會騷擾小川?”
“我敢嗎?”曾領略過打狗棒法的小馬誇張地揮舞雙手,“他會功夫诶!他房裏有劍,劍!”
“行了,”岳小川嫌他們聒噪,安排道,“你們都是我的客人,讓誰睡外面都不合适。這樣吧,床歸你們,沙發歸我。”
楚天長面色凝重。他千裏迢迢飛過來,可不是為了跟一只香噴噴的大金毛雙宿雙飛。
“馬奮進,你自己睡床吧。”
“沙發睡不下兩個人。”岳小川說。
楚天長無所謂地磨蹭着腳下的地板,“我可以睡地上。”
“我服了,我睡沙發,ok?”小馬向身旁這位預備役投去敬佩的目光,“我都快被感動了,怪不得中國發展得這麽快,就是因為有很多像楚老師這種敢打敢拼、不怕吃苦的年輕人啊。”
午夜,悠揚如蘇格蘭風笛的鼾聲,在客廳立體聲環繞,似乎還帶着混響。
音調時而哀婉如泣如訴,時而歡樂明快令人忍不住起舞。
“你這兩天是怎麽睡着的?在這充滿異域風情的鼾聲之下……”
“被吵醒後踢他一下,讓他翻個身就好了。”
楚天長注視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眼前似乎又出現那堆嫩綠的蔬菜。
見他許久不言語,岳小川低笑着問:“你吃醋了吧?”
“對。”
“什麽程度?”
“就像有人把漏鬥塞我嘴裏,然後灌醋。”
岳小川忍俊不禁,清泉般的天真笑聲汩汩而出,但很快便弱了下去。
楚天長覺察出他的情緒低落,問:“還在煩惱家裏的事嗎?”
“馬上過年了,一想到和親戚們聚餐的場景,我就打怵。又不能不回家,唉。”
在岳小川深深嘆息的同時,楚天長伺機而動,順勢抱住他,“要不然,我陪你回去?可是,你爸認定我搞潛規則,不聽我講理。在你家,我唯一能發揮出的優勢,就是跑得快。”
“沒事,我自己能行,又不是刀山火海。我爸媽挺好學,思維也很活泛,在查資料的過程中,那些偏見大多都被他們自己推翻了。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為了博美人一笑,楚天長跌宕起伏地講述了他的脫險過程,“……眼看就要被你爸你舅舅他們逮住了,我一頭紮進派出所大廳。值班警察吓了一跳,問我你報案啊?我躺在地上歇息,說我不報案,我就是想喝口水,暖和暖和。你猜他說什麽?”
“什麽?”岳小川聽得入迷,情不自禁往他懷裏湊去,急切地仰頭追問。
“警察叔叔給了我一杯熱水,說,下次別這樣了啊,派出所不是小賣部。”
趁岳小川笑得發軟渾身打顫,楚天長發動突襲,猛地翻身将他按在床上,用力吻下去,舌尖撬開毫不設防的齒列。
猶豫一瞬,岳小川還是奮力掙脫了。唇齒相撞,淡淡的鏽味。
“跟我回去吧,接着演戲,別放棄。”楚天長不再有出格動作,只是緊緊抱住他,将頭埋在他肩窩。
“我真的累了。”也真的心動了。一半因為身上的男人,一半因為夢想。
“我一直記得你說過的話。你說,你想有這樣一個角色,讓你在任何時刻回想起來,都覺得驕傲。讓任何人在看過那部片子後,都難以忘懷,哪怕他們忘了演員叫什麽。”
岳小川感覺有滾燙的液體濡濕了脖頸,只聽楚天長接着說:“你就像曾經的我。如果你認識十年前的我,一定會瞬間墜入愛河。現在,我早就沒那份心氣了。”
“呸,大言不慚。”岳小川的那絲感動,被他的自吹自擂澆滅。
“真的。不會醉生夢死,不會得過且過。我所有的快意,都源自取之不盡的靈感,而非酒精。”
他們在小馬的蘇格蘭鼾聲中默然相擁,岳小川輕撫着他的背,許久後才喃喃地問:“我走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說實話,什麽也沒想。”擁抱更加緊密,幾乎到了窒息的地步,“因為我沒想到,你真的會走。”
“壓麻了,睡吧。”岳小川推開楚天長,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