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銀幕初吻

這份疑惑直到幾天後,楚天長臨時改劇本增加劇情時才徹底解開——導演竟然走到鏡頭前過戲瘾,給他自己安排了一個橫空出世卻又有跡可循的小角色。

“為了使劇情更豐滿,所以加一組鏡頭,以樓梯為背景就好。”楚天長在有條不紊地做現場調度。造型師根據樓梯的色調,給岳小川重新搭配衣物飾品,随後去為導演選衣服。

“導演喜歡什麽發型?”化妝師手握吹風機,笑着問道。

“別太油膩就行,不要大背頭。”

“給導演吹個雷劈式中分,”岳小川坐在他身邊,指間捏着新加的劇情,雙頰浮現兩團莫名的紅暈,“利用這個時間,咱們對對詞兒吧。”

“好啊。”楚天長一臉坦蕩。

岳小川既害羞又興奮,心想:他是如何做到,在衆目睽睽之下加了這種戲份,還能表現得光明磊落、坦然自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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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橙色夕陽,透過樓梯間的小窗,使男人的剪影如夢似幻。空氣中微塵浮動,呈現出丁達爾效應。

“我們來玩一個,很古老的游戲,叫做一二三木頭人,會玩嗎?”他的聲音很磁性。

“不會,”nc微笑搖頭,同一束夕陽映在他靈動如星的眸中,代碼促使他做出無意識的互動,“你教我吧。”

男人緩緩走上樓梯最高一階,“你站在下面,在我轉過去之後,你要盡力靠近我。當我說完木頭人就會回頭,這時候你不能再動。”

“我懂了。”

男人轉過身去,輕聲念起口令:“一……二……三……木頭人!”待他回頭,看見nc距他僅一步之遙,一動不動,眼中飽含笑意。

nc在等男人繼續游戲,然而男人卻俯首吻了下來。nc的互動程序,促使他下意識地想環住男人的脖頸,卻又記起對方叫他不要動。

這份矛盾,讓他出了個小小的bug,只是他自己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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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一吻後,男人問:“還記得嗎,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在街頭表演魔術,你是觀衆。”

“那,你的上一個戀人呢?”

“也是觀衆。”

“你有沒有發現,觀衆裏誰跟你互動,你就會跟誰在一起。”

nc不以為奇,“在工作中結識戀愛對象,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嗎?”

男人沉默。nc的互動程序又促使他發出主動的信號,“來抽一張牌試試!”他取出一副撲克。

男人笑着選了張牌,留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話:“如果某天出了你的手辦,我一定會買的。”

這段預估為1分鐘長的小景別鏡頭,将作為男主人公的回憶而出現。鏡頭完成後,楚天長湊近滿臉漲紅的男主角,低聲耳語:“今天是什麽日子,你沒忘吧?”

“夏至。”岳小川小聲嘀咕,拼命用手掌給自己扇風。從影多年,他忽然找回首次觸電的那份悸動,仿佛回到了18歲。只是一個吻而已,怎麽會害羞成這樣……哎呀好熱好熱……

“所以,這是我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你的銀幕初吻。”假公濟私、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狡詐楚導,露出耿直誠實的淳樸微笑,十分憨厚。

“你就不怕過不了審嗎?”

“我只是一個游戲形象而已,線下的我也許是個女的呢,對吧?無所謂,無法過審我就單獨剪一版,每天晚上貓在被窩裏回味。”早在完成劇本時,楚天長就打定主意,要來一出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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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多人看着,他還真好意思!不過大家都表現得很正常,因為誰也想不到在工作中精益求精的人,會有私心。我的臉燙得都快燒起來了,他倒若無其事。他是個臉皮特別厚的人,無論喝多少酒都不紅。

他說是因為乙醇脫氫酶,可我還是覺得,跟厚度有一定關系。後宮裏有一種崗位特別适合他:太黃太厚。不過還是好開心,對接下來的吻戲有信心了,吼吼。”

岳小川在“秘密森林”中碎碎念,發現把這裏當成日記本的忠誠用戶小全子,剛剛在1分鐘前更新了動态。

小全子的第n個秘密(時間剛剛):

“今天夏至,本該跟他一起吃面的,可他整天都在睡覺。

昨晚,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開車。是真的開車,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那種。

七點多,我去了他家,一起做蝦——瞎做。按理說,蝦這種肉質鮮美的食材,僅用蒸、煮這樣最簡單的烹饪方式就會很好吃。可惜,我們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方法,把它們油焖了。唉,那個味道,就像一百年沒清理過的菜窖。

他提到中産哥廚藝很好,我假裝生氣,他就在我臉上親來親去,說:以後咱們一起去學烹饪,我學西點,你學中餐。

吃完飯,他想找部愛情老片來重溫,最終在《泰坦尼克號》和《假如愛有天意》中選擇了後者。結果,看完之後,他翻出一個玻璃調料罐說:咱們去捉螢火蟲吧?

我松了口氣,還好看的是這部,不然我還得造艘巨輪給他。

我說現在城裏哪有螢火蟲,回頭我給你買串小燈泡,你貓在被窩裏看。

他不依不饒,還說要體會“輕羅小扇撲流螢”,我說這是一首宮怨詩,是深宮怨婦在七夕排遣寂寞,你又不是怨婦。

終于,我還是陪他出門了。駛出停車場時,我們與一輛正駛入的車打了個照面,他在我身旁輕輕抽氣,像是在看恐怖片。

那車停下,鳴笛,我也只好踩剎車,在坡道上與它并排而停。兩扇車窗降下,我和那男人互相盯着。

男人的眼神越過我,問他:這麽晚了,去哪?

他說:出去轉轉。

男人說:我來了,你就別出去了。

他笑着點點頭,随後讓我開出去再調頭回來。

大boss滿意地哼了一聲,發動車子駛入停車場,我則依照他的吩咐把車開上地面。正要原地調頭,他忽然抓住我放在檔位上的右手,很用力。

別回去,帶我走,他這樣說。

我不同意,因為如果大boss被放了鴿子,肯定會暴怒,到時候吃虧的是他。

他苦笑說:無所謂,反正他又不會打死我,一個禮拜後又是一條好漢。現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去找螢火蟲。

我們因此吵了幾句,最終還是開出小區,向城市邊緣飛馳,就像歌裏唱的那樣:把車窗都搖下來,用速度換一點痛快。

很快,男人的電話打進來。他把我們的手機開啓飛行模式,丢在後座。

出了市區,本來略帶燥熱的風變得涼爽,空氣也很好聞。在一個垂釣園附近濕潤的草叢裏,我們找到了。

夢一樣的綠色小光點,很少,沒有想象中那麽美。我們費力捉到兩只,放進罐子,然後開車回去。沒回家,而是沿着五環兜風,半夜車少,跑一圈只要一個多鐘頭。

這兩只綠幽幽的小家夥,陪伴了我們一夜。天亮時,他戀戀不舍地擰開罐口,說:現在,你們自由了。

我們回去時,大boss的車還在。他堅決不許我陪他上樓,像走向法場一樣,獨自去到那個必定暴跳如雷的男人身邊。

我只好等在樓下。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時,大boss離開了。我立即上樓,卻打不開門——被他從裏面反鎖了。

我求他開門,他低啞的聲音從門縫裏滲出來:我不想讓你看見現在的我,給我留點面子吧,我也要臉的。不過,我不後悔惹他生氣,從前我總是無緣無故承受他的怒氣,這次是我自己選的。仔細回想,跟他在一起後,我大部分的快樂都與你有關,你像我的天堂。

回家後,我在網上浏覽了很久的《刑法》,才壓下殺人的沖動。那個男人就是我的地獄。”

對,多讀法律,淡定啊哥們,別搞玉石俱焚。岳小川很想這樣回複,可惜“秘密森林”沒有回複的功能——匿名的人們在此播種心事,就是不希望受人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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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了,開心就好。”

“是啊,咱們只是,兩串纏繞在一起的代碼而已。”

“如果某一天我升級了,你還會認出我的吧?”岳小川對身邊的女孩笑笑,擡眼望向群星璀璨的夜幕。後期制作時,這裏會加入漫天煙火。

這是拍攝計劃中的最後一個鏡頭。楚天長凝視着監視器,将這段鏡頭回放數次,随後宣布殺青。

女孩歡呼一聲,擁抱了岳小川。後者匆匆結束與她的擁抱,尖叫着撲向遠處的導演,像只小兔子似的跳到他身上。

殺青宴上,香槟四溢,唯有楚天長滴酒不沾,用飲料打發了想和他套近乎的年輕演員。

拍攝部分圓滿完成,然而另一重挑戰才剛剛開始。回到j城,制片人在會議上說前期拍攝費用大大超出預算,盡管楚天長追加了投資,後期制作費用依然很緊。

而且殺青第二天,一個跟組演員不顧勸阻去登山,又叽裏咕嚕滾下山,摔斷了脊柱。除保險公司外,劇組又額外拿了幾十萬,楚天長自掏腰包湊個整,一百萬,給了那孩子父母。

為了節流,他成了自己從前很讨厭的那種人——摳門兒又較真兒的甲方,跑了多家影視後期工作室,才與一家同樣處于創業階段的公司敲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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