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嫁衣 (1)

郁瑞低下頭去,本分的道:“兒子并不敢揣摩爹爹的心思。”

唐敬似乎是笑了一下,道:“說白了,唐家的嫡妻要門當戶對,陳家雖然不在朝為官,但是陳家也算得上最登對的了,這些你都知道……”

他頓了頓又道:“想要當唐家嫡妻的人不在少數,會算計的,會說話的,會辦事兒的數都數不過來,陳姝無疑是最合适的,因為我料得她翻不出天去。況且,陳仲恩的态度你也瞧見了,他撒了手不管,那是最好的。”

郁瑞只是老實的聽着,這些他都能想到,只是他不能想到的是,為何唐敬會跟自己解釋,自己只不過扮演者唐家兒子這個角兒,若不是唐敬給他的兩間鋪子,他現在還是個有名無實的。

唐敬見他不言語,盯着對方半響,才慢慢的道:“你明白我為何與你說這些?”

郁瑞擡頭瞧了他一眼,撞見唐敬的目光,又低下頭,只是道:“兒子不知道。”

唐敬道:“你行事說話兒都這麽仔細,我也不知該歡喜還是憂愁……你知道。”

郁瑞心口顫了一下,就像被唐敬輕飄飄的一句話狠狠的砸中,他心裏猛的在跳,忽然有些什麽呼之欲出。

唐敬看他仍不言語,拍了拍郁瑞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兒子,永遠是唐家的嫡子,只要是你希望的,不要讓我失望。”

唐敬說罷了,擡步往裏走去,穿過通堂,回正房去了。

郁瑞這才擡起頭來,望着唐敬的背影出神。

趙黎在花園宴請大铖的誠靖王,連赫自然也會赴宴,因喝了些酒,頭有些發脹,出來走走,就見一個宮女往這邊來。

連赫是認識的,那宮女是琦妃身邊兒的人,連赫還道她是去見聖上的,哪知道那宮女走着一半,看見了連赫,趕忙上前來請安,道:“連大人。”

那宮女道:“琦妃娘娘聽說陛下要處斬元公公?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請問問連大人。”

連赫笑了一下,道:“琦妃娘娘耳目還真是靈通,剛剛的事兒,方才聖上醉了酒,因着元弼說話不謹慎,忤逆了聖意,皇上已經命人将他押出去。”

那宮女驚道:“真是這回事兒!琦妃娘娘遣奴婢來求大人,幫着元弼公公說兩句好話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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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赫道:“元弼的事兒怎麽和娘娘牽扯上了,不是連某不幫忙,娘娘還不知皇上鐵了心誰說的動?”

宮女道:“不瞞您說了,娘娘只是瞎操心的,只怕皇上因着醉酒誤斬了好人。”

連赫嗤笑一聲兒,道:“去回娘娘的話,陛下是不是真醉,做臣子的不敢置喙,只是陛下斬的是不是好人,那就另說了,再者,娘娘不知道元弼因何被揪出來麽?還是讓娘娘去問問自己親兄長才好,免得勁兒不打一處擰,适得其反。”

那宮女不敢再多說,只好去回琦妃娘娘的話去了。

第二日一早,元弼處斬的消息就傳到了唐宅裏,昨夜因着皇上宴請誠靖王喝醉了酒,元弼一句話沒說好聽,就被趙黎糊裏糊塗的推出去斬了,據說第二日趙黎清醒起來,還惋惜了一番,只是旁的話一句也沒有。

唐敬聽了只是似笑非笑的嗤了一聲,趙黎看起來糊塗,不過他怎麽可能糊塗,唐敬針對的只是元弼一個,若是趙黎不糊塗,那徹查牽連的可就廣泛了。

趙黎這樣做還是聰明的舉動,斬了元弼正好合了唐敬的心意,若是做皇帝不能狠,想來趙黎也坐不穩當這個位置。

郁瑞早起來要往鋪子去,他雖然是管事兒的,但新接手的鋪子,也不能做撒手的掌櫃,好些東西都需要郁瑞知道,要重新開始習學。

郁瑞起了就讓時钺準備轎子,反正也不必去家塾了,就到鋪子去看看。

掌櫃的沒料到唐郁瑞這麽勤快,一大早的就來了,趕緊将他請進去,又是倒茶又是拿點心。

掌櫃笑道:“少爺吃了早飯沒有?若是沒吃,我讓活計給您從旁邊包些來。”

郁瑞道:“吃過了,不礙事,您忙您的,我只是來看看。”

掌櫃哪能嫌棄郁瑞礙事,巴結還來不及呢,就這功夫,又見外面有活計跑進內堂來,道:“掌櫃,外面似乎來了不得了的,您不去看看?”

掌櫃道:“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做生意的就要混個眼緣,大買家來了,掌櫃的少不得要出去客套幾句,和個折算什麽的,甭管錢多錢少,也要去說說話兒,好歹顯得殷勤,這樣人家才愛再來。

那夥計道:“是铖國來的王爺呢。”

郁瑞接口道:“誠靖王?”

“正是呢!”

郁瑞笑道:“這可有緣。”

掌櫃道:“想必是少爺識得?不然少爺出去見見?”

郁瑞點點頭,掌櫃的殷勤的搶着推輪椅,親自推着郁瑞往外堂去了。

夥計推開門打起門簾子,就看見慕容缜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鋪子裏挨着牆設了幾把椅子,兩把椅子中間夾着一張小茶桌,若是大主顧來了,免不得端茶倒水的慢慢挑揀。

慕容缜一偏頭也看見了郁瑞,忙站起來笑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郁瑞笑道:“你跑到唐家的鋪子買東西,我自然在這裏。”

慕容缜大呼有緣,郁瑞讓他坐下來,就聽旁邊有人陰陽怪氣的笑道:“原來是唐家的少爺。”

郁瑞瞧過去,慕容缜并非是一個人來的,身邊兒還跟着一個人,郁瑞也識得,還是老相識了,姓柳,名喚做柳常秋。

自那日唐敬讓人遣柳常秋去老宅,郁瑞就再沒見過他,也不知他已經離開了唐家老宅。

柳常秋讓人求唐敬放他出宅,說是思鄉心切準備回家鄉去,可是從小地方兒出來的人,寧肯留在京城裏吃糠咽菜,誰還願意回去,柳常秋只是找借口離開,并沒有真的想回鄉下。

他出了唐宅,因着時日久了,班子裏早換了主兒,他總是有唱功有身段兒有樣貌,沒有班子也是白搭,柳常秋可不甘心就如此灰頭土臉的走了,但是身上沒銀錢,自然要找個金主才行。

若說給銀錢花,又随意吃香的喝辣的,這種缺心眼兒的活計,還真是只有慕容缜幹得出來。

郁瑞看到柳常秋和慕容缜一并,也沒有太驚訝。

倒是慕容缜道:“你們也認識?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柳常秋笑道:“誰說不是呢,我和唐少爺識得的時候,可比王爺早得多。”

慕容缜沒聽出他的口氣,只道是柳常秋和郁瑞也是交心的朋友,于是道:“那咱們去旁邊兒的酒樓坐坐如何,我有兩日沒見過郁瑞了,你不去家塾,況且這些天聽說唐家老爺要娶親了,我也不好去你家裏叨擾。”

柳常秋一聽唐敬要娶親的事兒,面上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還真有這回事兒?若是娶了嫡妻,可把咱少爺放在什麽地兒啊?”

其實這些慕容缜也有考慮,只是他再呆也不會說出來,慕容缜還以為柳常秋秉性簡單,因着不管不顧就說出了口。

眼下是在鋪子裏,旁邊兒還有掌櫃和夥計們在,柳常秋盡說些不管不顧的話,也不能叫別人看了笑話去,郁瑞就道:“既然誠靖王都到了這裏,自然恭敬不如從命,這酒一定要我請才是。”

三人心思不一樣,出了鋪子往旁邊的酒樓去,慕容缜一來,時钺就輕省了,好歹是一個國家的王爺,搶着來推郁瑞的輪椅。

剛出了鋪子,門口正好壓下一頂轎子來,唐敬從裏面走出來。

唐敬一出轎子就看到郁瑞、慕容缜還有柳常秋,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道:“瑞兒這是要去哪裏?”

郁瑞可沒想到唐敬會來,就聽郁瑞道:“兒子正要請誠靖王去酒樓敘話。”

慕容缜一聽這話,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就是唐郁瑞的父親,唐家的當家人唐敬,那日在大殿上慕容缜雖然見過唐敬一面,只是當時沒有注意。

此時忍不住打量了唐敬一番,畢竟就算在铖國,他也經常聽別人提起過唐敬,當年大哥在戰場上還和唐敬交過手,慕容氏好戰,但是也尊敬敵人,尤其現在天下太平,也沒什麽敵人可言,在慕容缜心裏,其實也是将唐敬奉為神明一樣的。

只不過最近認識了唐郁瑞,慕容缜一直覺得郁瑞是他最交心的一個朋友,又說唐敬要娶親,郁瑞這個嫡子的地位不保,慕容缜難免心裏多了層芥蒂。

而柳常秋再見到唐敬的時候,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感覺了,他一直想逃脫戲子的身份,之所以一直針對郁瑞,是因為柳常秋本身也不是個戲子,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家道落寞之後不得已進了戲班子當了個戲子,而郁瑞在他眼裏卻從一個鄉下小子飛黃騰達,從此不可一世。

柳常秋覺着不公平,本身這世上也沒有什麽公平的事兒,只是怪就怪柳常秋只能看到郁瑞的風光,而看不到他的難受罷了。

如今柳常秋巴結着慕容缜,這可要比唐敬容易的多,哪肯松手。

郁瑞回完了話,很乖巧的又補上一句,“不知爹爹有沒有功夫,若是有時間,不如一起去。”

這句話可是讓唐敬非常受用,于是四個人一起到了旁邊的酒樓喝茶,因着還沒有到午飯的時候,酒樓裏人并不多。

跑堂的趕緊開了雅間兒請唐敬一行人坐了,沏了上好的茶來。

唐敬這一在場,慕容缜又怕自己露怯,所以不敢怎麽說話,慕容盛曾多次和慕容缜說過唐敬的事兒,唐家比那侯門深院還要厲害得多,唐敬就是土皇帝,整個國庫清點出來,都不一定有他的家財多。

別看慕容缜大咧咧的行事,但好歹是大铖的王爺,心裏想着不能丢了大铖的人,就算少說幾句也好。

慕容缜不怎麽說話,柳常秋是圓滑的人,但碰到唐敬就沒了轍,也不知怎麽樣才能讨唐敬的歡心,說了幾句都不見唐敬表情松動。

柳常秋也聽人說唐敬要成婚了,他在想,陳家的小姐得是什麽樣的天人之姿,得是什麽樣的聰明賢惠,才能打動唐敬這個鐵石心腸的人。

其實他完全想偏了,正相反,正因着陳姝沒這些,所以唐敬才放心将她取回來做正室,不然翻出天去,唐敬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嘛。

喝了兩壺茶,要了些點心,只瞧見唐敬給郁瑞拿點心吃,衆人說話也有一搭沒一搭的,等坐的差不多了,慕容缜覺得腰板兒都疼的時候,唐敬終于發話了,說自己和郁瑞還有事兒,不能久留。

慕容缜要送郁瑞兩步,正好郁瑞也有話對他說,也就讓時钺推着自己落後幾步,唐敬是明白的人,也就自顧自往前走了,讓他們說話。

郁瑞見唐敬和柳常秋走的遠了些,才道:“雖然我知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但仍然不得不提醒誠靖王一句,柳常秋是玲珑的人,王爺不能和他交心,早些打發他走才是正經兒。”

慕容缜笑着撓了撓脖子,道:“我就是瞧他可憐了些,其實柳兄這種性子的人,我還真不知道如何相處呢。”

郁瑞道:“你心裏算着些就行了,免得到時候他将你賣了,你還給他點錢呢。”

慕容缜笑道:“我好歹是個王爺,如何賣得動我。”

唐敬雖心裏善良了一會子,讓郁瑞和慕容缜說說話,結果就聽見後面嘻嘻哈哈的,也不知說了些什麽,總之兩人都是一副笑靥,這看的唐敬心裏忽然有點兒不是那麽舒坦。

至于為何不舒坦,唐敬都不帶去想,只是突然站定了,都不給柳常秋再巴結自己的空當兒,道:“瑞兒,過來。”

郁瑞聽見唐敬叫自己,又囑咐了慕容缜一句,就老老實實的過去。

其實唐敬之後并沒有什麽事兒做,他早上聽峤襄說少爺去了鋪子,就想着來看看,難得郁瑞這麽勤快,只不過郁瑞前腳去自己後腳就跟着,怎麽想也覺着有些不對勁兒,于是錯後了小半個時辰,哪知道趕得這麽巧,正好撞見郁瑞要和慕容缜去喝茶。

送走了慕容缜和柳常秋,唐敬就帶着郁瑞回唐宅去了。

郁瑞接手鋪子小一個月的時間,将鋪子打理的僅僅有條,掌櫃的本身也以為瘸腿兒的嫡子是個花把勢,哪知道竟然有真本事,賬目算的一分不差,客人也漸漸多起來,而且不怕從江南運過來的布匹跟不上。

鋪子裏的夥計剛開始還覺着不夠用,其實已經夠了,只是夥計們沒有專門指派的活兒做,都圖輕省的來幹,有的事兒就一直堆着不見人去理,有的事兒就一堆人搶着來。

郁瑞讓掌櫃的記了名次,誰做哪樣,重活兒的少做些,輕活兒的多做些,綜着來說做的活兒也都差不多,誰做哪樣也有記錄,以免丢了東西壞了東西,或者得罪了什麽達官貴人不好對照,抓不到人去。

郁瑞雖看起來面子軟,一副柔弱好欺辱的樣兒,而且又是初來乍到,資歷老的比他多的去了,數也數不清,頭些還壓不住人,只不過相處了一個月,夥計們是看出來了,什麽面子軟、心慈悲,那都是表象,假的。

若是旁人不去招惹郁瑞,唐家的大少爺就是老好人,什麽事兒都好好兒的,若是有人不聽支應的,決計好過不了。

只一樣,別欺負了他,人都知道,唐郁瑞并不是個記仇的管事兒,只是個有仇必報的管事兒。

郁瑞好不容易休憩一天,呆在家裏面無事做,就聽外面鬧哄哄的,芷熙托着一個小碟子走進來,笑道:“少爺,老爺聽說您喜歡這金絲小棗子,可又送來一些兒吶,咱這兒快擺不下了。”

郁瑞瞥了一眼棗子,直想吐,不為別的,也不是不好吃不可口,但也不能天天送來天天叫吃,就算金絲小棗補血益氣,頓頓吃也膩歪了。

只因着郁瑞搪塞的和唐敬說過一次,這個棗兒味道不錯,唐敬竟讓每天差人送新鮮的來,郁瑞又不好回絕了唐敬的好意,只好消受着。

芷熙瞧少爺看着棗子臉都青了,就止不住的笑,道:“說真的,少爺您可以賞些棗子給時钺吃,這一個月他蹲在藥房幾乎沒挪地兒,甭管能不能開出房子來,那苦勞可是不小呢。”

郁瑞笑道:“敢情就是你最閑。”

芷熙皺眉道:“奴婢天天往老爺那處拿棗子,怎能是最閑的。”

郁瑞笑了一聲兒,想必芷熙去領賞都領煩了,可想而知自己吃的成什麽樣子,怕是一輩子都戒了。

正說話間,外面又開始鬧起來,郁兮園本身是獨門獨院兒,雖然去正房不甚是方便,但好在清閑,如今這裏也不得清閑起來。

郁瑞道:“外面在吵什麽,這麽大動靜兒?”

芷熙道:“我的好少爺呦,您快醒醒罷!明兒個老爺就迎新奶奶了,您說外面吵什麽?”

郁瑞這一聽,忽然恍然大悟,一個月他都忙着鋪子的事兒,很少在家裏,也就把新奶奶的事兒給忘光了,如今這麽一提起來,郁瑞竟有些恍惚,不可抑制的想起來,那天晚上,自己和唐敬在通堂裏的話,唐敬說自己永遠都是嫡子,只要願意。

芷熙接着道:“少爺您肯定是忙的忘了,明天新奶奶就來了,今兒有的忙呢,陳家的嬷嬷丫頭們已經到了,正在鋪新房呢。”

郁瑞聽了,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道:“為何陳家的人來咱們這裏鋪新房?”

芷熙“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道:“也是少爺沒成過親呢,您道成婚就是把新娘子迎過來就行了麽,自然要有準備,體體面面的,一些老規矩都要守着,圖個吉利嘛。頭一天那可是最忙的,陳家的人要往咱們這裏一起鋪新房,床榻枕席椅桌這類的大件兒,都是男家準備的,氈褥帳幔可都是女家準備的,前一天要在一起鋪房,還要準備表裏來暖房,這才可以。”

郁瑞聽得心不在焉,只是點點頭,随即道:“你不也沒嫁人呢麽。”

芷熙被他說得臉上泛紅,就沒再和他說話。

這時候正好時钺過來了,一臉的興奮,臉上高興的都漲紅了,不管不顧的都忘了規矩,闖進來道:“少爺,方子開好了!”

芷熙先探頭過去,“真好了?真行麽?可別弄壞了少爺。”

時钺将方子給郁瑞過目,郁瑞雖看過些醫書,但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上面寫的如何,好歹浏覽了一遍,交還給時钺,道:“你覺着行,那就行。”

時钺道:“我請了藥房的大夫一起看的,他們說行,要不,少爺再請幾個大夫來瞧瞧。”

郁瑞笑着搖頭道:“既然老爺請來的大夫都說沒問題,不必再去找人瞧了,我還能不信你麽?”

時钺點點頭,道:“我這就叫人去熬藥來,晚上沐浴之後,我再給少爺針灸試試。”

芷熙攔住急匆匆又要闖出去的時钺,道:“你要去哪,現在外面都趕着喜宴,沒人能給你熬藥。”

時钺想了想,“那我拿到藥房去,自己熬。”

芷熙道:“如今宅子裏亂哄哄的,都忙得不可開交,你要給少爺針灸用的物什開個條子來,我先去跟管家要,這拿對牌還得拿上一會子呢。”

郁瑞笑道:“這會子怎麽芷熙想的倒周全了。”

芷熙道:“奴婢好歹是女孩子家,總比你們這些爺們想的周全。”

時钺一面給他開條子,寫上要用的東西,一面笑道:“我還真沒當你是女孩子家看待。”

惹得芷熙啐了他兩句,因着時钺想出了給郁瑞醫腿疾的方子和辦法,衆人心裏一下都歡喜起來,話也多了幾句。

時钺将條子給芷熙,讓她去誠恕那裏登記,等着到庫房去拿東西。

只是正如之前說的,唐家上下因着婚事的緣故,幾乎就要底兒朝天了,唐敬又要速辦,老太太又要體面,好些事情一個月只能太趕喽,好歹誠恕是見過世面的人,總不會丢三落四的,在一個月之內也辦得井井有條,但支取東西還是慢了些。

芷熙把條子遞過去,過了好半天,小厮才出來說管家太忙了,一堆條子等着登記,一堆對牌還沒發放,等着一樣樣兒發到了,再去支應芷熙姑娘一聲兒。

芷熙沒法子,只好先回來了,這麽一等,等了一晚上,愣是第二天成婚的當天,才将針灸的東西登了記,從庫房拿過來。

成婚的當天,早早的郁瑞就起了,并不是他想起,因着外面動靜兒太大了,郁瑞不得已被吵醒的,相對于外面的熱鬧,郁兮園就冷清的太多了。

芷熙伺候郁瑞換衣裳,峤襄卻來了,峤襄捧着前些個裁縫來量身的衣服,請少爺換新衣。

峤襄道:“少爺,依奴婢瞧着,這件紅色的喜慶,不如穿它罷。”

郁瑞看着那件紅豔的衣裳眼皮子直跳,道:“今兒又不是我成婚,穿成這樣,不成體統罷。”

峤襄笑道:“老爺可說了,咱少爺穿這件最耐看,請少爺穿。”

郁瑞沒辦法,只好讓芷熙和峤襄幫自己穿上,郁瑞的皮膚本身就很白,水盈盈的白嫩,穿上殷紅色的衣裳,就更顯得白,因子領雖然保守,架不住白皙的頸子好看,尖尖的領兒襯得脖頸細細的。

袖子是寬袖,袖口絹着銀線,那可是大價錢從江南運過來的一股子銀線,因着繡在紅布上好看,裁縫本身給唐敬的喜服上繡的,唐敬瞧了讓給郁瑞的衣裳上也繡上,銀線的花紋并不繁瑣,但一針一線精致的不可挑剔。

一條寬腰帶束在腰上,襯得郁瑞身形纖長,隐隐有寬肩窄臀的樣兒,剪裁的非常合适。

郁瑞低頭瞧了瞧,峤襄笑道:“老爺的眼光總沒錯的,少爺穿了絕沒有第二個人能比的。”

郁瑞怕自己搶風頭,不過一想着,自己爹娶親,兒子肯定不去怎麽露面,穿了也就穿了。

因為陳家在江寧,而唐家在京城裏,這一路何止千裏,所以男家去女家迎親這一項就省了。

陳姝提前好些天,早早的化了妝,鳳冠霞帔的穿戴整齊,頭上罩了障面,坐在喜轎上,往京城來了。

陳姝身邊兒跟着一個貼身兒的丫頭叫姒燕的,還有一個嬷嬷姓楊,其他随行的人并不能少。

楊嬷嬷說了,女兒家出嫁的時候頭上應多戴一朵絨花,絨花諧音榮華富貴,因為出閣,又要變成麒麟送子的模樣,讨個彩頭兒。

陳姝聽了自然願意,就戴在頭上,還想着自己到了唐家來,生幾個兒子,加上自己陳家的靠山,還不在唐家裏坐穩當了?

陳姝想得好,心裏頭自然高興,一路就到了京城來。

新娘子送親的隊伍壯觀的厲害,好歹是大門大戶,這些須得體面了,只不過陳仲恩沒有從江寧跟來,陳姝就知道他并不待自己親厚,但她想着,自己都要變成唐家的大奶奶了,也不怕在陳家不受待見。

新娘子的轎子擡到唐家門前,還沒有下轎子,一些老夫人就捧着谷豆,灑在轎子周圍,谷豆有驅邪的說法,再者種子寓意早生貴子,所以新娘子一路來都要撒谷豆,等進了新房還要在床上撒。

花轎停在唐家門前,也灑了谷豆,就該是唐敬請新娘下轎子,一起進唐宅拜堂,贊禮的人已經開始高喊了。

花堂就設在唐家的正堂上,擺着各個神位和唐家列祖的牌位,老太太也已經坐好了。

獻香燭,上香,三叩首之後,禮就成了。

贊禮高喊着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唐敬就攙扶着蓋着障面的陳姝往後面去,正房就在正堂旁邊,并不如何難走。

新房裏挂着龍鳳彩燭,床上也掃了谷豆,一些陳家的丫頭嬷嬷守在新房裏候着,見新人進來了,就趕忙攙扶新奶奶過去。

床榻前擺着小案,上面放着合卺酒,唐敬打起陳姝的蓋頭,這才開始喝合卺酒。

陳姝羞得不能自已,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自然是頭一次成親,因着親事是唐敬提起的,她還幻想着唐敬對自己多麽癡迷,往後裏做了唐家的大奶奶,任誰也甭想欺負了自己去,唐家的嫡子還不得是自己的兒子?況且了就算自己這身世家世,唐家的老太太也得愛見自己,哪還輪得到什麽瘸子的事兒。

陳姝想的一切都好,唐敬面上雖沒有什麽表情,但唐敬生的英俊身量高大,穿着大紅的喜服就更趁着俊逸,陳姝哪能不愛的,一想起來之後要和唐敬洞房,心裏羞得不能自已,喝合卺酒都顫巍巍的,竟然把酒杯給打翻了。

楊嬷嬷趕緊嘴裏喊道:“歲歲平安,好事兒好事兒!”

趕緊又讓姒燕去換新的杯子來,唐家也沒想到新娘子會打翻了酒盞,并沒有預備,亂了一陣子才将新的換來。

陳姝也沒覺着不吉利,又與唐敬喝了合卺酒,接下來本該是鬧洞房的時候了,鬧洞房可是成婚最關鍵的一步,一來是喜慶,二來也是辟邪,人常說新房裏有陰氣,若沒有陽剛之氣驅趕,往後會有事端。

只是還沒等鬧新房的人過來,就聽外面有一陣咋呼,唐敬臉上本身就沒什麽表情,畢竟娶陳姝在他看來只是一件兒安排,陳姝早前得罪了他,元弼不就是個好的例子,別看唐敬平日裏并不刻薄,也沒見什麽冷心冷面,但他是從沙場上混跡下來的,生死見得多了。

陳姝這時候有些不快了,剛才砸了杯盞,現在又不得安寧,陳姝轉頭對姒燕道:“外面兒怎麽了?”

那口氣俨然是唐家的女主子無疑了。

姒燕因着是陳姝的貼身侍女,也揚眉吐氣一回,趕緊出去看看,回來道:“小姐……啊不,太太,也沒什麽事兒,是有個好像叫芷熙的丫頭在找管家講事兒,咋咋呼呼的罷了。”

陳姝方要點頭,卻聽唐敬道:“跟誠恕講什麽事?”

姒燕一聽老爺問自己話,底氣忽的就蔫了,老老實實的回道:“回老爺,奴婢沒聽清楚,大約說什麽誰不好了。”

唐敬頓時就站了起來,吓了陳姝一跳,他們并不知道芷熙是郁兮園的人,就是郁瑞身邊兒的人,若她能咋咋呼呼的說誰不好了,那還能是誰,不就是唐家的嫡子郁瑞麽。

陳姝還沒開口,就見唐敬站起來之後,片刻也沒耽擱,轉身就出了裏間兒,随即是開門關門的聲音,再看不到人了。

陳姝這才驚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姒燕自然不知怎麽回事兒,楊嬷嬷只好安慰小姐道:“別着急別着急,老爺定是想起了沒帶着送小姐……啊不,太太的禮物,回去拿了。”

唐敬出了新房,誠恕正在呢,芷熙也還沒走,唐敬三兩步走過去,道:“可是瑞兒出了什麽事?”

芷熙一見是老爺,頓時有些愣了,這時候老爺不該在新房麽,如何就冷落着新奶奶出來了。

芷熙不敢怠慢,趕緊說清楚了。原來因為新奶奶要過門,為了避嫌,家裏頭不相幹的男子都要回避,郁兮園正好有幾個,正是在藥房裏和時钺一起寫方子的那些個大夫,只好先把大夫遣散了。

哪知道大夫剛走了一天,郁瑞就出了事兒。

時钺研究了新方子給郁瑞喝,藥是沒有不對的,喝了也沒見什麽不好的反應,只是今兒個郁瑞沐浴之後,時钺給他針灸,時钺說是練了好久,不可能再紮出血來,也确實沒有紮出血來,只是郁瑞突然疼了起來。

這可吓壞了衆人,別是小腿沒好,其他地兒又出了什麽毛病,時钺吓得不敢再紮,起了針,結果郁瑞還是疼,郁瑞一直說能忍,忍忍就好了,但是時钺和芷熙可慌了,郁兮園裏的嬷嬷也都年紀大了,禁不起吓,別管是不是老爺的新婚之夜,都要去找大夫來看。

老爺不在,芷熙就只好去找管家,如此就驚動了唐敬。

唐敬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臉上陰沉的可以,吓壞了芷熙,都不敢吭一聲兒,跟着唐敬一路就到了郁兮園裏。

郁兮園裏十分冷清,因着好些丫頭小厮都混到正房去讨酒水吃了,他們想着喜慶的日子偷偷懶也沒什麽的,就留下幾個盡心照料的。

唐敬穿着一身大紅的喜服,就這麽進了郁兮園,直接往郁瑞的房間去了。

唐敬踹開門的時候,就見屋子的外間兒都紮了好多人,嬷嬷見着唐敬趕緊忙不疊的請安。

唐敬只是道:“瑞兒呢。”

嬷嬷回道:“少爺在裏面,現在可好些了,方才那冷汗呦。”

唐敬進了裏間兒,時钺跟着旁邊,也算是他冷靜,衆人都咋咋呼呼的,他又仔細瞧了瞧,針并沒有紮錯地兒,只是郁瑞的反應太敏感,疼的冷汗直流,時钺起了針又紮了郁瑞安神鎮痛的幾個穴道,才漸漸好些了。

唐敬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郁瑞一身紅色衣裳,是那日裏自己說好看的那件兒,下身并沒有着褲子,可能因着要紮針,所以退掉了,只是斜斜的蓋了被子。

郁瑞歪着靠坐在床榻上,後背墊了好些的枕頭褥子,一面又讓丫頭拿了布巾給他擦汗。

郁瑞的面色已經好些了,只是嘴角上有一些破皮,不仔細看都看不清楚,想必是方才太疼了自己咬的。

唐敬走過去,郁瑞看到他驚了一下,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他是萬萬沒想到這會子該在新房的唐敬怎麽會出現在自己房裏。

相比較新房的燈火通明,郁瑞的房子裏燭火有些昏黃,郁瑞睜的圓溜溜的一雙眼睛就更顯的晶亮,甚至能倒影出唐敬大紅色喜服。

唐敬坐在床邊兒,摸了摸郁瑞的額頭,還有些汗意,也不知剛才疼成了什麽樣子。

因着誠恕去找的大夫,大夫很快就來了,趕緊進來給郁瑞請脈,又盤問了時钺半天,才說沒事兒,針紮的也對,只不過少爺的痛覺有些大而已,不過痛覺越大,才說明紮的管用。

大夫這樣一說,衆人頓時覺得少爺若是醫腿,以後有的是苦頭吃。

趁着大夫在,時钺就又開始給郁瑞紮針,郁瑞只說沒關系,好像之前受苦的不是他一樣兒,讓時钺放着膽子紮就成。

唐敬坐在一邊兒,看郁瑞又咬起嘴來,蹙着眉頭,每紮一下胸口就急促的起伏一下,臉色本身就白,突地變得更加煞白,就猶如白蠟似的。

唐敬伸手過去,将郁瑞的手握在手裏,郁瑞起初僵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太疼了,一向不怎麽示弱的郁瑞竟然回握了唐敬的手,唐敬甚至能感覺到微微的力道。

針灸用了一個時辰,郁瑞從靠坐在床上,最後到躺在床上,唐敬一直幫他擦汗,等起了針,郁瑞覺得自己像退了層皮,累的他閉了眼睛喘氣。

唐敬讓人打了盆溫水來,親自用幹淨的帕子給郁瑞擦汗,峤襄過來的時候就瞧見這境況,所幸讓下人們都推到了外間兒來,若是老爺有事兒會叫人進去。

唐敬看他喘得厲害,替郁瑞解開了因子領兒,領口濕了一片,入手都有些涼涼的。

他拿了布巾給郁瑞擦脖頸,一直擦到鎖骨,那精致的鎖骨似乎能讓人癡迷一般,在昏黃的燭火下顯得更加精巧。

唐敬的手指不小心蹭到了郁瑞的脖頸上,帶着汗珠兒的滑膩感,讓唐敬整個人頓了一下,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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