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正文完結 (1)

做臣子的本身就沒有決定輸贏的權利,帝王在下一盤有彩頭的棋,他需要的只是愚忠的棋子。

只不過當這枚棋子碎掉的時候,趙黎又莫名其妙的心悸,明明所有人的在他眼裏都該是為江山社稷埋骨捐軀的小兵,但是這個時候,趙黎才幡然悔悟,他的心坎兒裏,根本不是這麽想的。

趙黎是被人從殿上攙扶回寝殿的,禦醫火急火燎的趕過來,想給趙黎請脈,只不過趙黎卻不讓人給他瞧病,只是躺在床上,望着明黃色的床頂發呆。

趙黎此時腦子裏什麽也沒想,因為他的腦子根本轉不動,裏面空蕩蕩的,一片茫然,他心裏像被人狠狠擰了,一種酸澀哀痛,甚至是委屈,一股腦的湧上來,使得趙黎有些呼吸苦難,他覺得眼睛也酸澀起來,眼眶發脹,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兒,馬上就可以掉出來。

趙黎擺了擺手,示意宮人退下去,內侍們均不敢吭聲,立馬垂首退了下去,趙黎這才猛地松了一口氣,憋在胸口的那股氣突然洩了開來,眼淚一下子脫眶而出。

他并沒有出聲,只是張開嘴大口的呼吸,怕自己一合上嘴就會發出難以抑制的抽泣,眼淚像絕了堤一樣,止也止不住,趙黎卻不擦,靜靜的躺在床上,任憑眼淚一直淌下來弄濕了發角。

趙黎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只覺得全身似乎脫力了一般,根本擡不起一根手指,喉頭裏仍然一下一下哽咽着,如果在平日裏,自己這番樣子,連赫一定會在自己身旁,先是挖苦他幾句,最後無奈的安慰他。

可是如今連赫不在,趙黎也想不到,這個世上除了連赫,他還能為誰再流眼淚,讓他當當一國之君涕淚橫流,這是多麽大的罪過。

只是連赫不怕這種罪過,畢竟他回不來了。

趙黎怔怔的發愣,腦子裏總是閃過連赫和自己相處的場景,揮之不去,一點一滴此時想來卻像是折磨,趙黎有些不堪重負,明明哭的已經累了,但是那種哀痛仍然不斷的在自己心裏盤桓不去。

宮人進來,看見趙黎仍然面朝裏躺在榻上,只好戰戰兢兢的道:“陛下,望龍坡急件。”

趙黎聽見“望龍坡”三個字,頓時身體一僵,他也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厭惡,害怕,恐懼,錯綜複雜的念頭糾纏着,趙黎唯一能肯定的是,這是自己自作自受,他的目的達到了,連赫真的死了,一切遂了心願……

趙黎伸手混亂的擦了一眼睛,這才伸手,內侍見陛下仍然沒有起身,只好低着頭恭恭敬敬的遞上去。

趙黎接過急件,展開來看,只不過他剛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牙咬得死緊,似乎是要将牙齒咬碎一般。

趙黎的眼睛或許是哭的,也或許是因為看到了急件,充滿了血絲,赤紅着,眯起眼來狠狠盯着急件。

那上面的字不多,但卻給趙黎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大軍在徹查山谷的時候,發現了慕容盛,慕容盛沒有死,但是受了重傷,望龍坡的大軍凱旋之時,會獻上俘虜。

原來那時慕容缜快馬加鞭的帶着自己的兩千騎兵趕過來,一路上雖然沒遇到什麽阻擋,但是這麽長的路程,再精銳的軍隊也需要休息,如果沒有休息自然疲憊不堪。

只是時間不等人,慕容缜到達望龍坡附近的時候,剛好看見望龍谷裏竄起的火蛇,因着望龍谷裏都是草木,助長了火勢,慕容缜縱使骁勇善戰,根本沒有辦法,只能命令将士沖入山谷救人。

慕容缜心裏記挂慕容盛,也顧不得太多,當先沖進山谷,火加上濃煙,山谷裏亂成一團,黑壓壓的灰還有灼熱的燙度讓人幾乎呼吸不了。

慕容缜看着眼前的景象頓時心涼了一片,沖進了山谷,後面的部隊被攔在外面,慕容缜只好單槍匹馬的往裏沖,只不過煙大火大,他根本看不見慕容盛的身影。铖軍兩千兵馬一上來就被沖散了,望龍坡上的駐兵又沖了下來,和铖軍立馬接上了兵刃。

有铖軍沖破了趙軍的包圍也沖進山谷裏,見到誠靖王瘋了一般的四處沖突,他們都是跟着慕容缜多年的親信,自然知道在王爺心裏,皇上不僅是皇上,更是他最親的親人,眼下這幅光景,如何能不着急。

只不過火勢太大,早些進谷的人只怕兇多吉少,士兵攔不住慕容缜,看着他一身盔甲被燒的灰灰黑黑的狼狽不堪,只能跪下來求慕容缜立刻退出山谷。

如果慕容盛不幸戰死,那麽铖國不可一日無君,而慕容盛沒有兒子,唯一有的只是這個弟弟,铖國還需要慕容缜來挑起來。

慕容缜望着遠處一片濃煙,眼眶裏血絲密布,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只是呆呆的站着,士兵跪在地上,抱住慕容缜的腿,苦苦哀求他出谷,否則王爺不走,将士自然也會不走,铖國就要葬送在望龍谷裏。

慕容缜這時候才哆嗦着嘴唇,嘶喊了一聲,立刻提刀往外沖去,馬匹怕火,在谷口的時候已經四散奔逃去了,铖軍沒有腳力,敗事已露,似乎再沒有回轉餘地。

趙軍将慕容缜一行團團圍住,慕容缜只餘下不到百人,根本毫無逃生的可能,只不過趙軍那時候才見識到了什麽是野性。

慕容氏就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生在馬背上,長在馬背上,即使學着趙國建了皇宮,有了規矩體統繁文缛節,心底裏仍然存在着這股崇尚血腥的野性。

慕容缜一直克制着自己,只是那時候,他才知道什麽叫不由自主,他的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只剩下哀痛和憤怒,還有絕望……

唐敬在邊關命令齊章帶人搜索,從東南西北四個角開始往中心開始搜索,不要落下一點兒殘餘。

齊章領命出去,唐敬這才叫來郁瑞,帳簾子掀開來,郁瑞卻沒坐在輪椅上,而是扶着門框而立,還沖唐敬揮了揮手。

唐敬一見他是走過來的,立馬搶出去,扶着他,郁瑞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兒,從外面走過來的這段路雖然不遠,但是對郁瑞來說很難。

他的腿雖然有了知覺,但是力度不夠,郁瑞也想要早日脫離輪椅,他以前沒想過自己還能站起來,如今腿上有了知覺,只怕不多練練就只能好的這麽半半落落的。

唐敬知道郁瑞要強,只是扶着他坐下來,道:“你的腿感覺怎麽樣?軍營裏沒有能給你紮針的,我這些日子軍務又忙。”

郁瑞道:“并沒有什麽不好的,只是走幾步有些無力。”

唐敬道:“這邊兒的事已經差不離了,再過些天就要回朝,等到了京裏,好好讓時钺給你看看。”

他說着,看見郁瑞的腿有些微微發抖,知道是方才過于急功近利累着了,就讓他靠坐在床上,自己伸手替他輕輕揉捏着腿。

郁瑞老實的靠着床,就讓唐敬替他按摩,正這時候突然有人進來,在外面朗聲通報,說是望龍坡的邸報。

唐敬放開了郁瑞的腿,站起身來,走出去拿了邸報,郁瑞看着他出去又回來,心裏也有些感嘆,望龍坡的事情郁瑞自然也聽說了,連赫一直對自己的态度模模糊糊,甚至唐敬還和他說過,這是個難惹的人。

只不過這些日子下來,連赫并沒有怎麽來找茬子,而且京城裏的百姓還很愛戴這位丞相爺,別管連赫到底是真的溫和還是真的虛僞,但是他的心思确實是鋪在朝政上的,或許換一種說法,他的心思是鋪在趙黎身上的,而趙黎是趙國的君王,連赫自己會做一個愛民如子的丞相爺。

如今卻聽聞連赫戰死了,郁瑞心裏頭也不好受。

唐敬拿了邸報,看了一眼,随即看了一眼郁瑞,道:“慕容缜跑了。”

郁瑞終于知道唐敬看自己這一眼是為的什麽了,之前慕容缜和郁瑞的關系很親厚,唐敬這樣子說,其實是想讓郁瑞放心。

郁瑞并沒有說話,果然什麽事情聯系上了國家,聯系上了土地,聯系上了利害關系,就全都變了味道,再不簡簡單單的能用親厚或者疏離來描述了。

郁瑞也不知該為慕容缜的逃脫是慶幸好,還是該為趙國沒有鏟除這個大禍患而惋惜好。

齊章将戰場的零碎事情處理之後,唐敬和衆将就準備班師回朝了,聖旨确實是等來了,只不過讓衆人太過于震驚,并不是凱旋,而是談判。

趙黎接到望龍坡的邸報,說擒獲了铖國君王慕容盛,但是慕容缜逃跑了,眼下又有連赫那事兒,趙黎心情自然不好,慕容盛送回京裏頭,決計不能活命,也就是多受點苦頭,趙黎不會害怕慕容缜惱怒發兵,既然已經打了,不如徹底的打下去。

然而這個時候趙黎卻又接到慕容缜的來使,慕容缜聽說趙軍擒獲了慕容盛,特意派來使求見。

趙黎已經好幾日沒有閉過眼,眼裏全是憔悴和血絲,一聽到“來使”二字,一股怒氣頓時沖了上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種不成文的規定于他根本不值一提,趙黎也聽也不聽,立刻叫人推出去斬了。

來使被士兵壓着往外拖去,吓得魂兒都飛了,只能大喊:“連赫丞相沒死!連赫丞相沒死!”

趙黎聽到這句,整個人都僵住了,立馬站起身來,從大殿的臺階上快步走下來,一把拎住來使的衣襟,喝道:“說!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說的明明白白的!”

來使不敢怠慢,又怕趙黎反悔把自己推出去斬了,只好精簡的說連赫沒有死,慕容缜在沖出重圍的時候抓到了奄奄一息的連赫,那時候慕容缜的心思和趙黎一樣,只想要殺了連赫,只不過将士們苦苦相求,連赫怎麽也算是趙國的重臣,留他一條性命可以作為談判的籌碼。

慕容缜将連赫帶回了铖國,立馬就聽說自己的大哥沒有死,如今正被趙軍押往趙國京城。

慕容缜提出了談判,想要用連赫交換慕容盛。

這個消息可謂是震動朝野,铖國用一個丞相來交換他們的皇帝,這是多麽可笑的談判,兩方的彩頭根本不對等,一個丞相一個皇帝孰輕孰重顯而易見,尤其是這種時候,铖國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兵敗,幾乎不成氣候,趙黎完全可以不接受談判,讓唐敬繼續打下去,直到将铖國斬草除根。

就在衆臣都篤定這個答案的時候,趙黎卻猶豫了,沒有一個人可以體會到他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他幾乎就在大殿上痛哭了出來,只不過他是皇帝,皇帝要有皇帝的尊嚴,皇帝不能為了這些小小不言的事兒就落淚。

趙黎裝的一臉平靜,只不過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卻像滾燙的油一樣,詫異,興奮,不敢置信,在絕望的最盡頭,他竟然看到了希望。

衆臣都等着趙黎發話,只不過等了很長時間,趙黎卻只是靜靜的看着來使,铖國的來使被趙黎盯得全身打顫。

趙黎這時候涼涼的開口笑道:“铖國的誠意在何處,我趙國的相爺在何處,敗軍之将要和朕談條件,竟然只派一個小小的官員過來?”

衆人一聽,頓時不明白趙黎是什麽意思,依照趙黎的秉性,根本不可能答應交換,畢竟慕容盛是铖國的君王,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如果不交換的話,發兵一路打進铖國的皇宮去,拿下铖國幾乎不在話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倘或慕容盛回了國,休養生息之後,趙黎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只是趙黎卻不拒絕對方,而是擺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唐敬沒能接到班師回朝的聖旨,而是接到了談判的聖旨,慕容盛已經被重兵押解往他們這邊來,趙黎讓唐敬押着慕容盛去和慕容缜談判,換回他趙國的丞相爺來。

唐敬接了聖旨,衆将們一片嘩然,不知皇帝為何突然這樣子做,這是一場注定損失慘重的買賣。

衆人接了旨卻沒有立馬散去,有人說道:“将軍何必接旨,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等慕容盛押送到了,一刀砍了他的脖子,再打到铖國的老巢去,慕容缜再厲害,還能一個人挑起铖國來不成?”

唐敬沒有說話,只是扶起地上的郁瑞,讓他坐下來,齊章也有些不解,郁瑞知道自己沒有官銜在身,說話也沒有分量壓不住人,只不過這會子是在憋不住了。

道:“不知衆位将軍聽說過一個詞沒有,‘窮寇莫追’……如今趙國打铖國是擴張土地,而铖國打趙國是為了保家,試想哪一番的厲害關系比較嚴重?皇上如果舍棄丞相,讓百姓怎麽看,這樣的君主今日可以舍棄丞相,明日就可以舍棄軍隊,沒有奪下一塊別人的土地,和失去了民心,不知哪一個嚴重?”

衆人一時間面面相觑,誰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去民心早晚是要滅國的,他們都是在沙場上征戰的老兵了,卻忽略了這一點,被郁瑞一提,不禁有些感嘆,心想着果然虎父無犬子。

押送慕容盛的隊伍很快就到了,慕容缜決定親自來議和。

慕容缜見到唐敬的時候,雙方都帶着團團的兵馬,押送着個自己的俘虜,唐敬早就準備好了文書,讓人拿過去給慕容缜過目。

慕容缜看了文書,又擡頭去看唐敬,唐敬道:“铖國用丞相交換君王,這本身是一個賠本的買賣,想必誠靖王也知道,唐某是商人,不會做這種賠本的事兒,如果誠靖王覺得可以,那就立盟約,如果不成,咱們仍舊沙場上見面。”

慕容缜只是盯着唐敬,唐敬不怕他直視,面上表情絲毫不改,慕容缜看了一會子,又轉頭去看慕容盛,慕容盛被困了手腳站在囚車裏,樣子有些狼狽,只不過雙眼卻緊緊盯着慕容缜。

慕容缜心裏一抽,眯了眯眼,手垂下來,摸到了腰間的佩刀,立刻抽刀出鞘,将自己的掌心剌破,鮮血立時湧了出來,慕容缜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将帶血的手按在了文書上。

唐敬點了點頭,這才揮手,慕容缜也将手擡起來,雙方的人立刻得令,将囚車往前送,交換了俘虜。

唐敬騎在馬上,回頭看着慕容缜,道:“再打下去,辛苦的只能是百姓,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立下的這份盟約,唐某只希望誠靖王好自為之,遵守諾言。”

唐敬凱旋了,帶回來了丞相連赫,更重要的是帶來了一份盟約,慕容缜有生之年,永不侵犯……

朝野上下為之震動,趙黎率領文武百官親自迎出城門。

唐敬一路上并沒有騎馬,而是坐着馬車回來的,因着衆将也知道唐家的小公子腿不方便,所以并沒有人奇怪。

而且這些日子郁瑞在前線,絲毫不會刷少爺脾氣,和将士們同吃同住,再加上郁瑞的那番話,确實是很多人不能覺悟的,将士們也更加欽佩他,一路上對郁瑞也十分照顧。

到達京城的時候,唐敬就出了馬車,讓人駕着馬車往唐家去,郁瑞沒有官銜,和文武百官客套是一件受累的活計,唐敬自然舍不得郁瑞受累,讓他先回唐家休息去了。

大軍凱旋是京城裏沒人不知道的事兒,唐家裏早早的就準備上了,老太太聽說兒子回來,還立了不可一世的戰功,心裏自然高興,他唐家終于又找回了顏面,早就讓下人們安排着,要風風光光的迎接唐敬。

郁瑞的馬車一停在門口,就有人簇擁上來,老太太被峤襄扶着,芷熙時钺都搶出來,倆眼就直直的盯着馬車。

馬車的簾子被打了起來,郁瑞從裏面探出頭來,老太太道:“還不快扶少爺下車?”

郁瑞卻笑着搖了搖頭,只是道:“時钺,腳踏子。”

時钺怔了一下,立馬醒過夢來,原來少爺還記得老太太的話,只要他能在老太太面前走一步,老夫人就會承認他是唐家的嫡子。

時钺當下從旁邊搬來腳踏子放在馬車邊兒,往上面撲了猩紅色的氈子,随即看着郁瑞。

郁瑞這才點了點頭,雙手扶住馬車框,手一撐從車裏下來,當他雙腿落到腳踏子的時候,所有人頓時屏住了呼吸,老太太也禁不住睜大了眼睛。

郁瑞稍微顫了一下,當下驚得老太太也一晃悠,喝道:“扶着少爺,摔個好歹你們擔待的起嗎!”

只不過郁瑞馬上抓住了車沿子,又穩住身形,膝蓋微彎,從腳踏子上走了下來。

芷熙和峤襄終歸是姑娘家,看着這一幕登時眼眶裏都是眼淚,溜溜的打轉兒,幾乎就要哭出來,也不知是為了少爺平安從沙場回來,還是為了少爺能站起來,能走路。

老太太也有些紅了眼圈,但她終究秉性掘,不喜歡向人低頭,只是點了點頭,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芷熙當下搶過去扶住郁瑞,也顧不得規矩,哽咽道:“少爺您可回來了!”

衆人這才将郁瑞簇擁進府門去,太夫人一面怕郁瑞長途跋涉累壞了身子,催促着他去休息,但是一面又放不下心來,想要問問他們在邊關的事兒。

郁瑞自然知道,老夫人雖然很多事情上偏執了些,但終歸是為了唐家的門楣,并沒有什麽大錯,他也不想讓老人家擔心,就留在正堂,說喝兩口茶,陪着太夫人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唐敬回了京,趙黎率領百官迎到城門還不止,又準備的宴席,将唐敬一直迎進宮去。

他立了大功,趙黎想要賞他,酒宴上問唐敬想要什麽,唐敬沒有回答,只不過散了席,唐敬卻留了下來,要和趙黎單獨說說話兒。

趙黎喝了些酒,因着連赫回來了,他現在看什麽都歡心,自然願意和唐敬說話,就遣退了所有宮人,讓唐敬單獨留下來。

唐敬開門見山的道:“陛下方才問微臣想要什麽,微臣現在想到了。”

趙黎笑道:“哦?你想到了,那就說罷,你放心,朕活了半輩子,從沒這麽歡心過,唐敬啊,你立了大功,除了這個皇位,你想封王,你想圈地,朕都能依你,只要你開口。”

唐敬聽了,卻輕笑了一聲,似乎并不把這些看在眼裏,道:“唐家的家産,即使不封侯拜相,也足夠微臣風風光光的過一輩子……微臣想要的并不是這些。”

趙黎哂笑了一聲,道:“也對,唐四爺是什麽人物,即使朕是皇帝,也不一定能跟的上,在百姓眼裏,你是名傳千古的鐵将軍,不需要這些勞什子的銅臭的玩意兒。”

唐敬道:“微臣只有一個請求。”

他說着,将手伸出來,手心上托着的赫然是虎符。

唐敬接着道:“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夠恩準,讓微臣辭官,繼續去做一個商戶人家。”

趙黎震驚的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有些醉意,說的反而沒有顧慮,道:“你為何還要辭官,唐敬,你立了大功,朕不會再排擠你,你為何要辭官?難不成生意場真的比沙場更能容得下你,你天生該生在朝廷裏,生意場上有多少被人津津樂道的商戶,陳仲恩就算一個,他們并不缺你,但是朝廷卻不一樣!”

唐敬只是道:“微臣名喚唐敬,無論是在朝還是在野,都叫唐敬,哪裏缺了唐敬都能繼續下去,而百姓并不能缺了陛下。”

唐敬頓了頓,看着趙黎越發震驚的眼神,道:“或許這些話連大人不知道該如何來勸誡陛下,那就由唐敬來說……天下人沒誰都可以,微臣也只是天下人中的一個,而陛下是一國之君,只要陛下記得這些,便足夠了。如今铖國已經和趙國立下盟約,而且铖國元氣大傷,幾十年之內根本不能有所作為,陛下倘或為百姓想一想,就不該再發兵動亂,打仗到頭來,苦的只能是百姓。”

他說完,将虎符遞給趙黎,“如果沒有戰亂,就沒有什麽鐵将軍,唐敬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唐敬說着,跪下來拜在地上,扣頭道:“草民,謝陛下恩典。”

唐敬出了宮,天色已經很晚了,卻見宮門外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他識得趕車的人,正是唐家的下人無疑。

唐敬走過去,車簾子頓時裏面的人掀開了,卻是郁瑞。

已經快到了過年的時候,夜裏頭天氣太冷,郁瑞一面搓手,一面哈着氣,見唐敬上了車來,笑道:“還以為唐四爺醉在宮裏頭,今兒晚上不回來了呢,那我可是白等了。”

唐敬看他凍成這個樣子,伸手将郁瑞摟在懷裏,郁瑞掙紮了一下,畢竟郁瑞正是拉高身子的年紀,也不如以前那般小巧了,身量漸長,也越發的有了一些成年的男子氣,唐敬再把他攬在懷裏,郁瑞都覺着別扭。

只不過唐敬卻不放手,張嘴将郁瑞的手指含進嘴裏,郁瑞哆嗦了一下,唐敬喝了酒,嘴裏頭非常熱,一股灼燒的感覺登時從郁瑞的指尖兒蔓延開來,和身上的寒冷對不起來,竟然分外的敏感。

郁瑞輕哼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你幹什麽,這可是外頭。”

唐敬放開郁瑞的手,摸了摸他的臉,是冰的,道:“一直在等我?”

郁瑞不願意承認這種跌面子的事兒,哼哼了一聲,道:“那可不是,誰都知道唐将軍一表人才,又立了戰功,我怕哪個名門閨秀瞧上了你,只好跟這兒等着了。”

唐敬笑了一聲,親了親郁瑞的嘴唇,郁瑞嘗到他嘴裏淡淡的酒味兒,似乎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嗓子眼兒頓時幹渴起來,雙手一勾攬住唐敬的脖頸,主動加深了親吻。

唐敬怎麽可能錯過這個大好機會,死死捏住郁瑞的腰身,将郁瑞親吻的大腦放空,頓時軟了腰,只能乖順的任由唐敬為所欲為。

唐敬一吻之後,才道:“我方才辭官了。”

郁瑞只愣了一下,随即點頭道:“辭了也好,不過唐四爺早就将家産都交給我了,如今太夫人又承認了我這個嫡子,唐四爺也算是一文不值的窮人了,往後裏你若不巴結着我些,可讓你淨身出戶。”

“要怎麽巴結?”唐敬一面輕笑,一面伸手從郁瑞的下擺摸上去,炙熱的手掌磨蹭着他光裸的腰際,道:“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嗯?怎麽樣?”

郁瑞趕忙掙紮着從唐敬懷裏起開,道:“別開玩笑,看你往後還如何嚣張,往後你年紀大了,肯定要換我來伺候你才是,到時候可別不行……啊唐敬……嗯!”

郁瑞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敬按到在馬車上,一下子抽掉了腰帶,衣裳亂七八糟的散下來,郁瑞驚得要撐起身來,這裏是馬車,雖然夜裏頭街上的人不多,但随時都可能被外面的人發現。

唐敬卻壓住他的肩膀,道:“那是往後的事兒,如今看看誰不行。”說着拉下他的褲子。

“別……唐敬……”

唐敬笑着親了他的嘴唇一下,道:“叫爹爹。”

郁瑞瞪了他一眼,唐敬的手指卻動了一下,驚得郁瑞腰身猛顫了一下,一股酥麻猛地襲了上來。

唐敬很淡然的道:“不叫的話,真的在這裏做了。”

郁瑞拿眼去瞪他,卻沒有什麽威嚴,勾起的吊梢眼尾發紅,氤氲着一片濕氣,只能服軟兒道:“別……爹、爹爹……”

唐敬這才将手指抽出來,親吻了郁瑞的額頭一下,道:“回去再說。”

唐敬所說的“回去再說”,自然是狠狠的折騰一番郁瑞,在陣前的時候因為忙于軍務,而且是軍營裏,兩個人除了偶爾親吻,再沒有超過的事情,如今回了京城,唐敬又辭了官,可謂是成了閑人,沒了負擔,自然要放肆的折騰一番郁瑞,好把這些日子的補償回來。

郁瑞的身子骨比以前強了好多,不至于被唐敬折騰昏過去,但是也覺得自己的命去了大半,累的全身酸疼,本來是讓唐敬将功補過替自己洗身子,但是他高估了唐敬的定力,兩個人在湯池裏又來了一次。

郁瑞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喘氣兒的力氣了,多一句話都張不開嘴來說,唐敬給他上了藥,就擁着他在郁兮園睡下了。

齊章立了功,得了封賞,加官進爵無可限量,正當公主出閣的時候,無意間在酒席上見到了齊章一面,竟是仰慕的不可自拔,非齊章不嫁。

也正是門當戶對,連赫的傷勢好了之後,親自上唐家說的煤,在旁人眼裏齊章是唐家的義子,但老太太非常愛見這個孫子,覺着他有唐敬當年的風範,聽說丞相親自來說媒,高興的什麽似的。

齊章沒有見過公主,本還不是很願意,連赫拿着畫軸與他看,只是剛看了一眼,齊章頓時愣住了,他還記得,凱旋之時皇上曾在宮裏辦酒宴,齊章因着覺着喝多了酒胸口憋悶,才去外面透透風兒。

哪知道遇到了一位姑娘家,齊章常年在外面打仗,哪知道宮闱裏都是什麽規矩打扮,當時還以為是宮女,都沒往公主身上想。

齊章從未涉及過感情的事情,只是到後來幾次三番的再想起那位姑娘,但不知是為什麽,如今連赫上門來,齊章看了畫軸,才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他心裏一直裝着這位姑娘。

公主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了,齊章改了姓氏,跟随唐敬姓唐,和郁瑞一個輩分,中間自然是郁,就作“唐郁章”,唐家竟然出了一個驸馬爺,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兒,把老太太又樂呵了。

等唐家操辦完娶公主的事兒,沒成想又來了事兒,那日郁瑞正坐在鋪子後堂看賬簿,陳仲恩也不知是怎麽的,竟然突然上門來,說要迎娶時钺。

郁瑞登時愣住了,當時時钺也在,郁瑞向他看去,只見時钺面色有些尴尬,惱怒的瞪了陳仲恩一眼,但也不是真的惱怒。

郁瑞是聰明的人,而且他和唐敬也是這層關系,怎麽可能看不明白,郁瑞當下并沒有吱聲兒,而是裝作高深莫測的道:“陳老板,這是哪檔子事兒?郁瑞知道之前出征的時候,是陳老板一直照顧着唐家,只不顧一碼歸一碼,時钺也算是唐家的左膀右臂,如何能随你這麽頑頑。”

陳仲恩看了一眼時钺,又看向郁瑞,道:“唐少爺開玩笑了,陳某自然不是頑頑,而是認真的,時钺只要過到陳家,陳某不會再娶或者再納一個人。”

郁瑞挑眉道:“當真?”

陳仲恩道:“自然當真,我陳仲恩說過的話,還沒有不當真的。”

郁瑞立刻笑道:“這可不行,當真也不行,除非陳老板願意嫁。怎麽說,時钺現在也算是個老板了,甭管生意做得有沒有陳家大,那頭等是一個輩兒的,除此以外,我可不知道陳老板說的是不是真當真。”

陳仲恩愣了一下,時钺明顯也愣了,不過立馬轉頭看向陳仲恩,似乎是想看看他的反應。

郁瑞将這些看在眼裏,禁不住嘆口氣,時钺這樣子的人,竟然栽在了陳仲恩手裏,陳仲恩一向是老奸巨猾的主兒,雖然看起來也是真心以待,但是郁瑞就是不放心。

陳仲恩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馬恢複了自然,笑道:“唐少爺這是在考驗陳某?不過陳某也不是禁不住這些的人,你大可以放心,無論是娶還是嫁,陳某這輩子只想要時钺一個,既然唐少爺都開口了,那我嫁。”

郁瑞聽陳仲恩說完,“噗嗤”一口茶就噴了出去,時钺趕緊拿了布巾給郁瑞擦身上的茶漬,還責怪的瞪了陳仲恩一眼。

其實不賴陳仲恩,郁瑞只是聽他說“嫁”,忽然想到了對方鳳冠霞帔的樣子,禁不住就笑噴了,一口茶差點嗆着自己。

陳仲恩和時钺的事兒辦得很隆重,自然沒有什麽新娘子,兩個人都是男子的喜服,雖然很多人對男子和男子的事兒嗤之以鼻,但是陳仲恩和時钺在生意場上的分量也不是一般的大,沒什麽人敢拿這些來磨牙磕牙。

郁瑞看着身邊的人都擺了喜宴,不禁有些唏噓,唐敬笑道:“你也想穿喜服?那就讓管家給咱們準備着辦一場酒宴。”

郁瑞笑道:“還是算了罷,你想活活氣死老夫人麽?”

唐敬點點頭,隔了一會子又道:“其實咱們辦過,只是你忘了。”

郁瑞道:“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唐敬并不回答他,只是道:“你今夜裏若是主動來,便告訴你。”

郁瑞橫了他一眼,他的腿看起來好的和常人無異了,雖然不能跑跳,但是走路沒有問題,只要時間不是太長都能禁得住。

自從郁瑞的腿好了,唐敬就開始變本加厲,每一次看到郁瑞情動的用雙腿夾住自己腰的時候,唐敬都會止不住的想要狠狠折騰他,雖然郁瑞到最後都會告饒,唐敬也想要憐惜他,只不過結果反而适得其反。

郁瑞往他腰上一跨,坐在唐敬腿上,用手壓住唐敬的肩膀,眯着眼惡狠狠的道:“早晚有你讨饒的一天。”

唐敬臉上萬分平淡的點點頭,那表情似乎非常不信,讓郁瑞幾乎氣暈過去。

只不過事實證明目前讨饒的一定是郁瑞無疑了,郁瑞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殷紅,雙腿已經開始打顫,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唐敬身上。

唐敬狠狠抑制住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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