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囚困

七殺微微仰起頭,眯起眼睛,道:“是。”

陸天知上下打量他一陣,過了一會兒,那冰冷的面具下傳來了笑聲:“原來是你。——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沈軍明能隐隐感覺到七殺的怒氣,覺得他的手指在克制不住的顫抖,透明的指甲一會兒變長一會兒又恢複了原狀,脖頸後的字跡隐約可見。

七殺壓低聲音,道:“不走。”

那兩個字,七殺咬的很重,說話間,兇氣畢露。

陸天知停了笑聲,嘆了口氣,似乎妥協一般的說:“琨脈是你的,我不會阻止你拿走它;但是,我的條件是,琨脈不能落入任何一個大琨國的人手裏。”陸天知的臉被面具擋住,但是沈軍明分明感覺到陸天知在看着他這個方向。

沈軍明覺得很有意思,直到兩個月前他才知道自己重生的這個國家叫‘大琨’,還是第一次這麽明确的被人稱為‘大琨人’。

七殺的眼神冰涼,冷聲道:“我的事情你不能管,也管不了,我想把琨脈給誰就給誰。無論他是哪國的人。”七殺淡淡的瞥了沈軍明一眼,“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人。”

“……”沈軍明一怔,感覺這話似乎有些不對的地方,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陸天知沉默了一會兒,就看他身下的藤蔓仿若有生命一般的快速交纏圍繞,淩空将陸天知擡了起來。

陸天知手指無意識的敲了敲藤蔓,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們,道:“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你打不過我。”七殺的聲音冰冷至極,剛才不停顫抖的手指已經恢複平靜,黑色的眼瞳慢慢變成金黃色,有些近似雪狼的眼眸,随後手背上率先湧出堅硬的白色毛發,脊背彎曲,白色的鶴氅緊緊貼在身上,像是要轉化為狼毛。

陸天知見到七殺白色的毛就有些發怔,手指擡起來,攤開手掌指向天池,笑道:“誰要和你打?——我只要你,這輩子都走不出這座山。”

七殺的喉嚨裏發出恐怖的聲音,後腿屈膝跪在地上,轉眼間,一位少年就幻化成了身長将近三米的雪狼。

沈軍明沉默的看着七殺,過了一會兒,從身後抽出匕首,蹲下身,見七殺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也猛的沖上前去。

陸天知站在他們幾十米遠的地方,這樣的距離,快跑只需要幾秒鐘,雪狼的表情兇狠,張着嘴,露出森森的白牙,空間很小,沈軍明能将雪狼劇烈的喘息聲聽得一清二楚。

那種蒼勁雄渾的嘶鳴,像是一張細密的網,緊緊地纏在沈軍明的身邊,扭動着、擁擠的纏着,彙聚起來,不過是‘狼’這一個字。

沈軍明恍然大悟。

他的全身上下血液,只有在遇到雪狼的時候,才能真正開始沸騰。

雪狼的後腿有力,盡管陸天知在見到雪狼沖上來的同時就讓藤蔓盡量向上升起,但是藤蔓負重後的速度一開始就吃了虧,只在剎那之間,雪狼就沖到了陸天知下面,後腿用力彈跳,狠狠的咬在了陸天知的腿上。陸天知腿腳不便沒辦法動彈,被雪狼咬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面具下也能感覺到他的怒氣,雪狼兇相畢露,嘶吼着、扯咬着,幾乎将他的腿咬斷。

陸天知倒吸一口冷氣,突然開口道:“七殺。”那人的聲音空靈的仿若來自山裏的聲音,他輕輕的說,“——我還欠你一壇好酒。”

他的聲音,仿佛一下子回蕩在了整個山谷裏,明明聲音不大,卻震耳發聩。

沈軍明隐約聽了這麽一耳朵,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卻看到雪狼竟然放開了陸天知的腿,然後摔到了地上。

沈軍明在雪狼要摔倒的時候接了他一把,被砸的手臂生疼,只皺眉,沒說話,看到雪狼爪子上的指甲摔在地上有些裂紋,剛想說什麽,卻看到狼狠狠地沖到他身前,将沈軍明護在了身後,只一剎那,整座山突然就被霧氣彌漫,陸天知的藤蔓也消失在了蒙蒙的霧氣裏。

沈軍明第一個感覺是‘暈’,他聞到了很奇異的味道,說不上來是香還是臭,那是一種混雜的味道,甚至讓他在着霧裏覺得頭暈腦脹。那霧又濃又厚,沈軍明甚至看不到對面的樹,只能緊緊抓着雪狼的脊背,将他壓在身底下,怕什麽東西砸到雪狼身上。雪狼在他身底下不停的扭動,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等那霧氣慢慢消退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沈軍明才沒有那種暈的想吐的感覺,将雪狼從身子底下放出來,就看雪狼冷淡的瞪着他這個方向,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

再次見到雪狼的狼形,沈軍明心裏無比複雜。

他喜歡狼,喜歡狼的強大,崇拜他的野性,但這只是一種人類對力量的仰慕,當雪狼變成人形、變成七殺的時候,沈軍明确實覺得欣喜,但是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失落。

在他心裏,雪狼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的東西,是自己可以獨自占有的生命。但是當他成為了人類,沈軍明開始有了隐隐的危機感,頭一次意識到,七殺其實是一個獨立于自己之外的存在。

雪狼的耳朵緊緊貼在腦袋上,像是一個小小的三角形,沈軍明看到他氣成這樣,耳朵都貼上了,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攥住了雪狼的耳朵,握在手裏,将雪狼的耳朵豎着立了起來。

雪狼用耳朵狠狠抽了一下沈軍明的手背,然後将耳朵立在腦袋上,像是一個尖碗。雪狼‘咻’的噴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沈軍明四處看了看,陸天知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但是這裏确實是天池,似乎剛才他們遇到的都是幻覺。

沈軍明看了看天,暗道不好,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如果再不快點,天戰怕是堅持不了多久,轉過頭,下意識的問雪狼:“我們去哪裏?”

随後沈軍明又自嘲的想,雪狼現在是狼形,怎麽會說話。

“現在出不去。”雪狼張口說話,“這是陸天知的迷陣。整座知天山都被他部下了迷霧,暫時出不去。”

沈軍明睜大眼睛看着狼形的雪狼說話,覺得說不出來的怪異。

雪狼淡淡的看了沈軍明一眼,似乎在沉思,也像是在發呆,突然問:“你餓不餓?”

沈軍明剛想搖頭,又停住了,點了點頭。

他在想,難道是雪狼餓了,想要搭沈軍明一個?如果是那樣的話真是太好了,這幾天沈軍明都沒見過雪狼吃東西,還怕他餓壞了。雖然狼吃東西能像是駱駝一樣儲存脂肪,但是沈軍明就是怕雪狼餓着。

沈軍明手裏攥着匕首,問:“你吃什麽?我去給你打。”

雪狼仰頭看着沈軍明,眼神裏有不解,過了一會兒,說:“我聽說知天山裏的黃廘肉質鮮美。”

一聽那黃廘,沈軍明就怔了一下,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雪狼說的到底是什麽,大概日後那已經成為了滅絕的生物,但是沈軍明也不好忤了雪狼的意,只能點點頭,說:“我去給你打。”

“我和你一起去。”雪狼低頭嗅了嗅,“你一個人應付不了。”

沈軍明看着雪狼說話,心裏說不出的別扭,但是也不嫌棄,幫雪狼撓了撓脖子,迎合:“那走吧,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雪狼眯了眯眼睛,不吃沈軍明這一套。

沈軍明咳嗽一聲,忍不住還是問了:“你說的那個黃廘,到底是什麽啊?”

“吃的。”

“……”沈軍明謙虛的問,“長什麽樣子?我不知道你想吃什麽,怎麽打獵?”

雪狼看起來想說話,但是又将話咽了下去,怪異的看着沈軍明,說:“我不用你打,我來獵黃廘,你去生火。”

“那好。”沈軍明點頭,“我看看你怎麽獵,順便揀點柴火。”

一路上沈軍明看到了不少大蘑菇,很多都是可以食用的,撿了不少放在手裏,一會兒可以烤了吃。

他根本不知道雪狼口中的那個‘黃廘’到底是什麽東西,只看着雪狼低頭在地上嗅,很認真的模樣,嘆了口氣,也開始認真的撿柴,思考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成功的鑽木取火。

這麽走了許久,沈軍明的手裏都抱滿了柴的時候,雪狼突然擡起頭,立起耳朵凝視前方,表情嚴肅,看起來似乎是在說‘找到了’。

沈軍明順着雪狼的方向看,隐約看到幾百米外的山崖上,似乎真的有那麽一群黃色的東西,因為太遠了,看起來就像是長在山上的幾朵小黃花一樣。

這是黃廘?沈軍明看它們小巧的身材,還真是和鹿搭不上邊兒。

雪狼淡淡的看了沈軍明一眼,道:“你在這裏等我。”

說完,雪狼輕手輕腳的向着草叢靠近,連喘氣的聲音都壓的很低。

這一天,是沈軍明第二次見到雪狼打獵。

打獵的雪狼有一種讓人癡迷的力量,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野性,是只有最強大、最有力量的頭狼才能擁有的力量,知天山夏天的陽光很刺眼,四周洋溢着鮮花和陽光的香氣,盡管雪狼将他的氣息聲壓抑到了最低,沈軍明卻還是能從衆多雜音中分辨出雪狼的聲音,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咚、咚。

像是雄渾的鼓聲,帶着震懾人心的力量。沈軍明手心出汗,站在遠處看到匍匐前進的雪狼,血液隐隐沸騰。

雪狼表情冰冷,沉穩有力,沒有過多的表情,輕而易舉的将心底的猙獰掩藏下去。

那日之後的沈軍明,再也忘不了雪狼的那個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那個黃廘是我瞎編的,莫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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