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脫困

沈軍明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他在擔心什麽?無論七殺變成了什麽模樣,人或者狼,本質上都是那個為了沈軍明願意抛棄整個狼群的頭狼。

沈軍明手指一翻,從雪狼嘴裏抽出來,往狼身上潑水,想把他身上的血腥味兒都洗幹淨,但是清洗雪狼的嘴的時候,他顯得很不合作,拼命湊到沈軍明的臉上嗅來嗅去,要不然就是猛舔,不讓沈軍明将他臉上的血跡洗幹淨,過了一會兒那血都幹了,凝固在雪狼的胡須上,沈軍明被他鬧得沒辦法,只能用手将雪狼胡須上的血珠一點一點摘下來。

雪狼的胡須黑且硬,像是年邁的老先生的胡須。沈軍明覺得很有意思,想多摸一摸,但是又害怕雪狼泡的時間太長受寒了,就把他趕上岸,自己翻身上岸,還沒站起身,就被雪狼抖毛的動作弄了一臉的水。

沈軍明擦了一下臉,把衣服擰幹,扛着黃廘的肉和皮,對雪狼說:“走,回去吧,我怕我生的火被吹滅了。”

萬幸的是,等他們兩個回來的時候,還零星有一點點的火苗。沈軍明連忙搶救,等火重新升起來才放心下來。

沈軍明把樹枝燒的焦黑,把它上面的蟲子燒死,然後串肉。他考慮到了雪狼的口味,将那肉過了一下火就拿下了,只把外面的皮燒了一下,讓毛褪幹淨,然後把肉串遞給雪狼。

雪狼執着的不變成人形,眯着眼睛嗅了嗅沈軍明手上的肉,也不吃,只是轉頭細細的舔沈軍明的手指和小臂。

沈軍明将肉串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嚼了嚼,吐了一口血。他前世早就已經習慣吃生肉了,倒也沒覺得有多難以下咽,甚至覺得這黃廘的肉質果然鮮嫩,非常緊致。

雪狼低頭看着沈軍明吐了一口血,歪了歪頭,等到沈軍明再次遞給他肉串的時候,他還是拒絕張口。

沈軍明也不好勉強他,自己也沒了吃肉的欲望,沈軍明把肉串放在火堆邊上烤,過了一會兒,想到了什麽,他把雪狼的爪子擡了起來,果然看到雪狼腳爪上的指甲劈裂,隐隐的有血跡。那是雪狼淩空咬到了陸天知後突然松口,摔倒地上造成的。

沈軍明将雪狼的腳爪放到唇邊親了親,隐隐有些生氣的說:“你幹什麽要張開嘴啊?最起碼先找好着力點……”沈軍明說着說着就停了下來,雪狼能知道什麽叫着力點嗎?

沈軍明轉而說:“最起碼等我跑到你身下,你可以摔在我身上。”

雪狼用爪子輕輕推了推沈軍明的臉,厚軟的肉墊碰了他一下就躲開了。雪狼正正的看着沈軍明,半天,仿佛意識到自己可以說話,張口道:“我不是想松口。我只是有些驚愕。他……他說,他欠我一壇好酒。”

“嗯。”沈軍明點點頭,“我也聽到了。”

“我覺得我可能不認識他,但是他說的話,很讓我在意。”七殺蹲坐在葉子上,嚴肅的說,“我和你說過,每一只悍狼出生的時候,上蒼就會送他一份禮物。”

“嗯,送給你的是仙鶴的一根羽毛。”

七殺點點頭,道:“這禮物太貴重了。一只仙鶴,一生能擁有二十四根羽毛,只能拔下不可能再次生長,缺失一根就不能飛翔。當初那仙鶴送給我羽毛的時候,對我說‘等我釀出【霧岚】酒的那天,再來拿回我的羽毛。’過了兩百年沒有人來和我要那根羽毛,我把這件事都忘了。陸天知今天一說,我又突然想起來了。世上只有一個人欠我一壇酒,而我則欠他一根仙鶴的羽毛。”

沈軍明咋舌,他看着那陸天知十分年輕,不應該能認識七殺,七殺多少歲?按照他自己說的,他今年已經兩百多歲了。

“他不是人?”沈軍明想了想,覺得自己說話有些歧義,又問,“你是說,陸天知是一只仙鶴?”

“我覺得是。”七殺轉過頭對沈軍明說:“但是他身上已經沒有一點仙鶴的氣息了……我說怎麽這麽奇怪,居然有人能把琨脈劈成兩半。原來是他,他本身就看不見,倒也不怕被琨脈燒壞了眼睛。這麽多年都是他看守着知天山,怪不得要叫‘天知’。”

沈軍明不在意他到底叫什麽,他只在意關于雪狼的事情。沈軍明問:“如果沒有那根羽毛怎麽辦?用一壇酒換,會不會吃虧?”

“這羽毛雖然貴重,但是只對仙鶴有用,我拿着只能當一件衣服穿。”雪狼低頭看着自己通體雪白的身子,自言自語的說:“沒有也罷,我原本也挺好看的。”

沈軍明摸了摸雪狼的耳朵,将他四處亂動的耳朵攥在手裏,笑着說:“對。”他雖然沒見過雪狼原本的皮毛,但是想來也不會難看到哪裏去,況且只要是雪狼的,他估計都會喜歡。沈軍明想了想,道:“我看他也有點像是仙鶴什麽的……你看他的頭發,是純白色的。”

“嗯。”雪狼說:“陸天知的綽號叫‘酒翁’,指的是他愛喝酒,頭發還是純白色的。”

“他今年多大?”

“很年輕。”雪狼說,“但是他的頭發一直都是這樣的。”

沈軍明問:“他要送你的酒是什麽酒呢?”

雪狼的表情有些怪異,飛快的低聲說了句什麽,掩蓋了過去。沈軍明只聽到了一句‘送子鶴能送些什麽酒’,還沒弄明白,雪狼就暴躁的吼了一聲,起身向山洞深處走去。

沈軍明連忙起身,做了一個簡易火把,也不敢放到山洞內,怕裏面不通風缺氧,于是別在了山洞外面,用大樹杈擋住洞口,抹黑走到山洞裏。

雖然山洞很幹燥,卻還有那麽幾個零星的小蟲子。沈軍明覺得自己臉上有點黏,似乎沾到了陳舊的蜘蛛網,四處揮着手就是什麽都看不清楚,突然聽到了雪狼重重的呼吸了一聲,似乎是把沈軍明往這邊引。沈軍明淺淺笑了笑,摸索着躺在地上,尋找身邊的熱源,突然摸到了一條腿,也不知道是他的前腿還是後腿。雪狼哼了一聲,被他握住的那條腿動彈了一下,在黑暗中悄悄地湊近了沈軍明一點。

沈軍明覺得一個溫熱的大頭湊到了自己的懷裏,也伸手想要摟住它,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突然聽到山洞外有一聲凄厲的狼嚎,似乎在說些什麽。

他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立刻看到雪狼站起來,耳朵‘嗽’的一下立起,做出警戒的姿态。

沈軍明問:“怎麽了?”

“別出聲。”雪狼飛快的說,“有狼——要帶我出去。”

雪狼緩緩地從山洞裏走出來,現在是傍晚,天剛剛開始發黑,就聽有一頭狼在不停的嘶鳴,等待雪狼的回應。雪狼眯起眼睛,把嘴長成圓圈狀,長長的吟了一聲。偌大的山谷回蕩着兩頭狼的聲音,很快就有更多的狼在回應,整個山谷充斥着狼嚎,顯得凄厲而蒼勁。

沈軍明聽雪狼在那裏狼嚎,覺得挺可愛,不想讓狼停下來,但是過了兩分鐘他還是不停,沈軍明就撓了撓他的腦袋,問:“怎麽了?”

雪狼閉上嘴,鼻子裏用力吐氣,然後說:“我找到拿走琨脈、和出山的路了。”

沈軍明驚喜,能盡早出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雪狼道:“這是上次我們一起救出來的那頭狼,他帶着他的狼群來這裏找我,我們順着他的聲音,肯定能走出去。”

“好。”沈軍明站起身,“我們走。”

雪狼的耳朵高高豎起,仔細的聽着那宛若鬼哭的狼吟聲,時不時回應一聲,很快走到了一個懸崖處。雪狼看了看旁邊的路,對沈軍明說:“就是這裏,咱們兩個一起跳下去。”

沈軍明對七殺的話非常信任,也沒有懷疑,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些都是陸天知在搞鬼,并肩和七殺站在懸崖邊,感受着凜冽的風,看着身下萬丈懸崖,縱身跳了下去。

有一瞬間,沈軍明的呼吸是停止了的。他不否認自己那一瞬間的恐懼,但是很快的,他的恐懼就被替代了,他覺得自己似乎掉到了水池裏,水池裏的水非常冰涼,刺骨。

沈軍明憋了一口氣,從水池裏站起來,睜開眼睛,就看到雪狼濕漉漉的站在岸上,仍舊是天池,上面懸着偌大的鬼母蓮。

岸邊除了雪狼外,還站着七八條灰色的狼,圍着岸邊,敬畏的看着雪狼,尾巴緊緊地夾着,時不時狼嚎一聲。

雪狼的毛被水打的濕透,但是毛發太硬,沒有柔順的貼在身上,反而堅硬的沖着天,看起來像個大的毛球。

沈軍明眯起眼睛一看,這七八條灰狼中,有一頭他認識。

那是一頭年邁的灰狼,右腳有些微跛,一只眼睛是渾濁的,盈滿水,像是得了病的老狗。灰狼一張開嘴,就看它缺了兩顆牙,而且還有一顆牙齒是黑色的。

沈軍明看到它的牙齒後,一下子就認出來那條狼了。

這是那頭被雪狼從天戰手底下救出來的狼。

陸天知掀開自己小腿上的衣裳,摸了摸,感受到那上面清晰的四道牙印,覺得小腿似乎都被咬穿了,雖然沒有感覺,卻還是在顫抖。陸天知嘆了口氣,不知道做了什麽,他的小腿上的傷口處突然長出了白色的東西,像是鳥類的羽毛,細細密密的将傷口堵住,防止再次出血。

陸天知把衣服放下,剛擡起頭,突然覺得又有人闖入了知天山。

陸天知看不見來的人是誰,卻能隐隐猜出來。

他剛才用霧氣将七殺和沈軍明困在這知天山裏,短時間內就相當于一個廢人,什麽人闖入知天山,他都沒辦法有所防禦。能知道沈軍明和七殺被他所困,掐着時間來的,還能有誰?

陸天知端坐在三根藤蔓編織的椅子上,冷聲道:“天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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