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更）
黎氏149層的辦公室裏，一個矮矮的中年男人關掉了自己面前的光屏。他的頭發梳得很整齊，臉上的胡子刮得也很幹淨，身上是體面的三件套，但是神色卻很不好，病容和憔悴混合在一起，居然有幾分街頭流浪漢才有的凄涼。
黎姜栖把目前公司的情況做了詳細的彙報，然後話頭一轉：“因為資金問題翻臉的幾個客戶我也已經安撫好了，爸爸，您才出院，其實不必這麽急急忙忙地趕到公司來，您可以在家裏多休息幾天的。”
黎昌石揮了揮手。他個子不高，長相也普通，如果不是他身上那價格不菲的西裝，看上去也就有個和氣生財的本分生意人，根本沒人會把他往黎氏那邊想。
“你做得很好。”黎昌石的聲音雖然很穩，但卻有點啞，他說得很慢，也有點心不在焉，“才這麽幾個月，就把公司的資金口給補上了，想來公司的運作你也已經熟悉了，把公司全權交給你負責是我這一生中最正确的決定。以後黎家……”
黎昌石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神不自覺地有點飄：“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什麽都不會呢。你很聰明，學習能力很強，上手很快，以後黎家就要交給你了，可不要讓我失望。”
黎姜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前幾天我遇上嘉牧了。”
黎昌石的眼神亮了一下：“沒事兒說那逆子幹什麽！這種東西死在外面才算幹淨！”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黎昌石的兩個眼睛就像兩個探照燈一樣打在黎姜栖身上。
黎姜栖笑了一聲：“那些錢……他好像已經花完了，現在他情況很不好，似乎欠了別人很多錢……”
黎昌石只是冷笑：“我這一輩子，身上有兩件事是別人拍馬都追不上的，一樣是花錢的本事，另一樣是賺錢的本事。嘉牧這孩子學習能力也很強，只可惜什麽都只學一半兒，光會花不會賺。”
黎姜栖想到黎嘉牧那花錢的本事，眼角抽了抽。
黎昌石冷嘲熱諷了一陣，最後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心裏話：“那他現在在幹什麽？”有沒有被人打啊，有沒有吃苦啊，每天吃的營養劑是什麽檔次的啊，都和什麽人混在一起啊，打游戲還充得起信用點嗎？
黎姜栖：“我前兩天看見他的時候，他就在我們公司對面賣吃的。他的家政機器人好像被人改造過了，很不好惹的樣子，應該是他的債主派來監視他的。我跟他聊了兩句，他精神很不好，腦子也很糊塗，說話也說不清。他怕那個機器人怕得要死，每天跑前跑後的，比在家的時候瘦了一圈，據說這樣辛苦賺來的錢還要上交還債……”他很清楚地聽到那個機器人是怎麽稱呼黎嘉牧的——我的財産。媽的，這難道不是欠了太多錢只能賣身還債嗎？
黎姜栖的話還沒有說話，黎昌石就重重地拍了一下子桌子：“放屁！我黎昌石的兒子怎麽可能變成這種樣子？！”
一向很普通的男人身上泛出一陣強大的氣勢，只有在這個時候，黎昌石才真正顯出他的底色來。
黎昌石身上泛出的來的氣勢鎮得黎姜栖不由自主地住後退了一步，但他很快就穩住了身形，柔聲道：“是真的，我派人查了一下嘉牧的戶頭，裏面的錢都已經空了，而且他……他已經搬到了……C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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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昌石嘴裏又不清不楚地罵了兩句，然後板着一張老臉問黎姜栖：“你……你弟弟這個樣子，你就沒有給他點……花花？”
虧得黎昌石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一輩子，臉皮夠厚，說這話的時候愣是憋住了沒臉紅。
黎姜栖：“爸，他已經不是我弟弟了。”當時那個斷絕關系的聲明還是你自己口述的呢。
黎昌石愣了一愣：“那麽……好歹你們……”他想說好歹你們也有點血緣關系，話要出口才想起來，黎姜栖是自己老婆和她前夫的孩子。
黎姜栖像是沒聽見似的笑了笑：“我給了，但是他不要。”
黎昌石眼一瞪：“幹什麽不要？他不是最喜歡錢了嗎？”
黎姜栖嘆了一口氣：“可能是怕連累我們吧。你不知道，那個機器人可兇了，我就和小弟說了兩句話，它就跟見了血的蚊子一樣叮上來，非逼着我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才算完。我估計小弟這回是惹上了不得的人了，他應該是不想讓他那個債主知道他和我們之間的關系，怕我們也被人纏上。”
黎昌石聽到這個理由，這才好受一些，從鼻子哼了點氣出來：“他哪有那個心！”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坐了一會兒，黎昌石掰着手指頭把遺跡城裏不能惹不好惹的人都數了一遍，想着怎麽讓人去打點打點。
“爸，依我看，嘉牧吃點苦是好事兒。”黎姜栖說完，換來老頭子一個不冷不熱的眼神，“我看他現在是懂事多了，都知道不能連累家裏人了。”
黎昌石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當年只會團在他手心裏叫爸爸的小肉團到底是怎麽長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
江沐一覺睡醒，人也清醒了點。他動了動腰，發現那個狗機器人還是十年如一日地用那個瞎眼的姿勢挂在他腰上。江沐嘆了口氣，看着天花板冷靜了一下。他剛剛也不是真想跑，就是有點上頭。江沐覺得自己可能有點M體質。其實真算起來，那些個鬼任務和他這個宿主有幾毛錢的關系喲，做了這麽多任務，他能得到的無非就是些吃的喝的，真正的好處都讓頌薛占了去。沒點回報不說，還累，不是被進監獄就是被割器官，一般人被頌薛這麽虐待說不定早就跑了，就他一個任勞任怨，沒點兒二心不說，還把“人家要是打你左臉，你就把右臉也湊過去讓他打”這種傻逼教義發揚到了極致。
真是賤。
江沐默默地唾棄自己。當時那商店裏那麽多好東西，怎麽就聖母病發作換了三個心髒出來呢？還巴巴地裝在小禮盒裏給這狗機器人送了過去，特麽的是圖什麽喲……
就在江沐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沐浴在聖光中的時候，腰上的小機器人抖了抖，電光屏亮了起來：“剛剛有人往你戶頭上打了一筆錢。”
江沐盯着小機器人那亮亮的電光屏，一句話不由自主地就從嘴裏漏了出來：“那你就劃到你自己小金庫裏去吧，給你留着買電池吃。”反正這些信用點都是保不住的，還不如把話說得漂亮一點，在小機器人這裏刷刷好感度。江沐再一次地感覺到了“讨好機器人”這個技能已經深深刻進了自己的骨子裏。
頌薛v2.6對江沐的這個表現十分滿意，動動手指就把他帳上的錢都劃空了。
看到頌薛v2.6的态度這麽自然，雖然明知道這筆錢保不住的，江沐的臉還是一下子黑了。媽的，連句謝謝也沒有！！
“那個任務怎麽樣了？”江沐突然想到自己直接在裏世界裏累暈過去的事，再想到做任務之前小機器人那亮得能趕上人造小太陽的電光屏，心裏不由一陣後怕。
出乎江沐的意料，頌薛v2.6的态度卻無比地淡定。
“哦，失敗了。”小機器人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小金庫裏的數字，美滋滋地道,“我以後不會逼你做你做不到的事了。”
江沐瞪着頌薛v2.6：“你是不是中病毒了？還是受打擊過大，芯片燒掉了？”
“你不知道你暈過去之後我有多擔心。”頌薛v2.6關掉小金庫，拉住江沐的手，口氣裏是無限的痛心，“弱雞你知道嗎？我當時覺得天都要塌了，以為我要破産了。”
江沐聽到前一句話十分感動，但是等聽到後一句話，他想起了自己“頌薛大老爺最重要的一筆投資”的身份，當時就恨不能用自己的喉頭老血噴這狗機器人一臉。
“來，跟我念，”頌薛v2.6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活着才有輸出，人命是第一生産力。”
江沐：“……”第一生産力不是科學技術嗎？
頌薛v2.6帶着江沐來來回回地念了好幾遍，這才放心大膽地走到外面去給江沐弄了點吃的。
吃完飯，頌薛v2.6給江沐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還很小心地把檢測出來的數據記在了自己的系統裏。就在江沐被這突如其來的溫存感動得熱淚眶的時候，他聽到了小機器人的碎碎念：“這樣以後奴役起來就更有底了，再也不怕宿主裝死偷懶了。”
江沐：“！！！”你的宿主對你的好感度－1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