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6)
父的手,又指窗外。
窗外,無數植物化的人正在街上游蕩,有些光敏感的植物人覺察到他們房間的燈光,正趴在他們窗口上,流着綠色的涎水,瞪着破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
黎父見到這樣的景象,心裏最後的一絲勇氣也消散了。他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深深地嘆一口氣:“算了算了,随你們去吧,反正從小到大,從女裝到絲襪,你喜歡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多了去了,也不差個……機器人,兒大……兒大不由爹啊……”說着,黎父哭了起來,一點都沒有“算了”的樣子。
頌薛這才邁着自己的大長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黎家父子脖子後面的汗毛都炸了,像躲瘟疫一樣往離他更遠的角落縮了縮。江沐卻不以為意,美滋滋地挨着頌薛坐。
第 121 章
被江沐緊緊地挨着,頌薛的嘴角勾了一下,用幽藍色的眼睛掃了一眼他,這才緩緩開口:“恭喜黎老先生為自己和遺跡城選擇了一條生路,您的選擇非常明智。”
受了誇獎的黎父:“……”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好嗎?
頌薛:“您的選擇讓我看到了人類與機器人之間和睦相處的可能性,所以對于你們偷竊我研究資料的事……”
頌薛頓了頓,黎父和黎姜栖整個人都繃住了,臉色也一個賽一個的白。
許久,頌薛才把話頭輕輕放下:“我可以不追究。”
黎父和黎姜栖松了一口氣,用袖子擦擦自己臉上的汗。
江沐打蛇随棍上:“你看我爸都答應了,那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送點聘禮什麽的?”
黎父和黎姜栖:“……”
兩人看着江沐,眼神裏滿滿的都是一言難盡。黎父心疼地捂住胸口,都說女大不中留,男大也不中留啊!
頌薛在心裏算了筆賬,聘禮他出,江沐是他的,把聘禮給江沐=把聘禮從自己的左手交給右手。
于是小氣的狗機器人愉快地答應了:“聘禮你要什麽?”
江沐也打起自己的小算盤:“親愛的,你就饒了遺跡城的這些人吧。”
頌薛的臉頓時陰了,大怒:“好啊!你個吃裏扒外的大豬蹄子!”
黎父見狀,忙撲上去抱住江沐,試圖把他的嘴捂住。然而江沐見頌薛毒舌的次數多了去了,他掰開黎父捂着自己嘴的手:“你才是大豬蹄子!好不容易說服了我爸讓我們在一起,正是應該的慶祝的時候,你居然想要見血!多不吉利啊!”
頌薛:“你那是迷信!要相信科學!”
江沐:“嘤嘤嘤……”
頌薛:“……”魔嘤攻擊真是令人頭大。
頌薛迅速敗下陣來:“我、我自有分寸,你別嘤了。”
江沐:“我就知道!頌薛薛你真是世界上最寬宏大量的機器人!太好運了吧!居然能夠跟這樣的機器人結婚,真是在夢都不敢想啊!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太陽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頌薛心裏最後一點小不甘也在江沐不要老臉的吹捧中化為了煙雲。
頌薛:“哼!是銀河系!”
江沐:“對對對,是整個銀河系!你就是全宇宙最閃亮的機器人!”
頌薛:“呸!卑劣的人類,居然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樣羞恥的話,你以為英明神武的機器大人會被你的花言巧語騙住嗎?休想!”
江沐亮出自己的星星眼:“可是每一句都是實話啊!哦,我的機器人大人!你要怎麽樣才能相信我?!”
頌薛:“呸!惡心!”
頌薛怼完江沐,美滋滋地轉身離開。
江沐收好自己浮誇的演技,坐到沙發上喝了口營養劑潤喉,沖看得目瞪口呆的黎家父子比了個“OK”的手勢,冷靜道:“成了。這個時候他應該躲在房間裏偷笑,等他笑完。”
黎父:“……”
黎姜栖:“……”
片刻之後,頌薛一臉嚴肅地出來了:“我還能怎麽辦,你可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磨人的小妖精:“……”
遺跡城全城的命就被這樣三言兩語決定了,然而正在遭受苦難的遺跡城居民卻對此一無所知,此時他們正縮在安全區裏,等着明天新鮮出爐的去植物化藥劑。
安全區外,密密麻麻的植物人将整個安全區圍得水洩不通,戰警們已經死傷過半,有些甚至已經被植物化,轉而加入圍城大軍中,揮舞着枝條試圖将沖日的隊友也轉化成同類,安全區的範圍正在不斷縮小。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居民們已經退無可退,層層疊疊地龜縮在科技樓的中心,透過玻璃窗絕望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噗”的一聲,一根藤條繞到作戰指揮的背後,猛地洞穿了他的胸口,吃了血肉的藤條斷開,炸成千萬細小的根須,開始在他體內瘋狂生長。
“爸爸!!”安全區裏,一個小女孩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邊上一個女人流着淚,用手将小女孩子的眼睛緊緊捂住。
指揮的死讓防禦圈破開了一個小口,植物們趁機一擁而上,片刻之間就寄生了所有戰警,圍到了科技樓下。
安全區裏頓時發生了一陣騷動,可他們退無可退,只能在擁擠的房間裏發出一聲又一聲絕望的哭嚎。
“沒事的,一樓都已經封鎖住了,我們這裏是第十二層,他們上不來……”有人小聲安慰。誰知話音剛落,一株爬山虎就飛快沿着科技樓的玻璃牆面生長上來。那爬山虎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變異,長勢驚人,只一會兒,整個玻璃牆面就布滿了它吸盤和葉片。
“沒……沒事的……我們這是軍用級的防彈玻璃,就是對方扔個導彈都炸不穿!區區植物……”那人再一次出聲安慰。
“咔!”
爬山虎吸在牆上的吸盤一用力,導彈都炸不穿的玻璃瞬間布滿了裂縫。
衆人:“……”
“沒事的……”那人還待再奶,衆人七手八腳地把他的嘴捂住了。
“閉嘴吧你!”
“可積點陰德吧你!”
從監控中看到這一幕的遺跡城管理人重重把杯子拍到桌上:“梁明渠那邊還沒有動靜嗎?!”
一個通訊員立刻回答:“梁氏那邊已經完成了藥劑的配制工作,現在正在測試階段,測試結果如何還有待觀察,是否投入使用?”
管理人還在沉默,一株爬山虎已經長到了他的窗前,和之前一樣,它的先用吸盤勾住玻璃,然後用力收緊。
“咔”的一聲,玻璃上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縫,爬山虎将自己細小的幼藤紮進裂縫中,試圖将玻璃徹底頂碎。
管理人被眼前這駭人的一幕吓出一身冷汗,哪裏還敢遲疑:“立刻投入使用!”
通訊員等他這句話已經等得太久,聞言立刻道:“是!”
科技樓頂唯一還沒被植物占領的小天窗打開,幾十架裝載了新型去植物化藥劑的小型無人機飛出,承載着最後的希望飛向遠方。
“媽媽!快看!飛機!”失去了父親的小女孩指着窗外。
衆人也聽到了飛機的嗡嗡聲,此時也顧不得窗外的植物了,一個個争先恐後地擠到窗邊,圍觀這期望已久的一刻。
“哈哈!去植物化藥劑已經研究出來了!我們有救了!”
“去死吧,你們這些該死的植物!”
“快變回來吧!”
“不愧是梁氏!科研界第一巨頭,速度就是快!你們的死期到了!”
飛機飛到植物們的頭頂上,噴腔打開,透明的液體噴射而出,将植物們澆了個透。
正試圖将玻璃頂開的爬山虎動作頓了一頓。
衆人死死地盯住它,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滿懷希望地看着它,等待它枯死。
下一刻,受到不知名液體灌溉的爬山虎發出一聲尖叫,所有的葉片都抖動起來,經過變異的葉片拍在玻璃上,密得有如雨點一樣。
“成了!”之前安慰過大家的那人驚叫出聲。
明明是個好消息,但大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都忍不住心頭一顫。
這特麽的……
話音剛落,爬山虎的藤蔓突然變粗了數倍,無數新芽從藤條上綻出,瘋狂生長。頃刻之間,它拍打玻璃的力度就翻了好幾番。原來已經龜裂的玻璃在這巨大的壓力下,終于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徹底碎裂。
人們被這變故驚呆了,也來不及追究到底是藥劑有問題還有毒奶太厲害,頓時亂成一片。人們哭叫着,推擠着,互相踩踏着。每個都想努力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又根本無處可逃。
看到這一幕,監控後面的遺跡城管理呆坐在辦公椅上,面如土色,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托了這藥劑的福,他窗外的這株爬山虎也長粗了數倍,此時已經破窗而入。
“怎麽回事!”變故發生的一瞬間,梁氏的科研人員們就都反應過來了,他們分出一部分人加固實驗室的防禦,另一部分人則驚怒非常,開始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地核對藥劑配方。
“沒有問題啊!我們都是按照梁先生發給我們的資料來做的。”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差點哭出來,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安全區裏,“從配料各類到分量,每次合成的時候我都确認了三次的……怎麽會這樣……”
“別急,我們還有時間,”另一個年長的研究員一邊核對自己手裏的配料表,一邊冷靜地出聲安慰,“研發室的防禦不是外面那些防彈玻璃能比的,那些植物一時之間還無法成入侵這裏,我們還有時間。那些被寄生的人不會死,只會植物化,只要我們把去植物化藥劑配制出來,還有希望将他們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形勢越緊急,我們就越不能慌,小趙,冷靜點,我們現在是唯一的希望了,一定要堅守住啊!”
年輕的研究員聽了他的話,也慢慢清醒過來,他看着監控裏已經被爬山虎寄生的妹妹,強忍悲痛,擦幹眼淚:“楚老師,你說得對,我們是最後的希望了,我跟你一起來核對配料表。”
第 122 章
研發室裏的氣氛無比沉重,沒有一個人再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再流淚,大家都默默地低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快速核對自己手裏的資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爬山虎已經将安全區攪得一片大亂,又開始順着人氣往科研中心生長。來到科技中心的閘門前,爬山虎故技重施,再一次用吸盤将科研中心的閘門布滿,用力收緊。
金剛鑄就的閘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微微變形。
研究員們聽到這聲音,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又飛快地壓抑住。
“不可能啊!怎麽可能!”突然,一個研究員暴躁地摔下自己手裏的資料,“怎麽會這樣?我們的配料及操作流程和資料上的完全一致,沒有一個環節出錯!”
之前要大家冷靜的楚姓研究員拿着資料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沒有一個環節出錯……怎麽會……不對!資料不可能有問題,一定是我們哪裏操作失誤了,對!一定我們操作的關系!”
“呸!我看就是資料有問題!”那研究員也是心直口快,被這樣一激,什麽話都開始往外蹦,“當時梁明渠把資料給我們的時候我就覺得有古怪,就是再怎麽天才,再怎麽有家學底蘊,也不可能就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查出哪裏有問題了。我看他從一開始就在驢我們。”
楚姓研究員張張嘴,也說不出什麽來,只是吶吶地辯解,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可是他這樣做,有什麽好處呢?現在植物圍城,大家都只能待在安全區裏,就是騙過了一時,也只能拖延一時,等到藥劑做出來,一投入使用,不是什麽都暴露了嗎?到時候他受到的責難只會更嚴重吧?”
他這樣說本是自我安慰,沒想到反倒激大家的警覺心來了。最先提出質疑的研究員立刻發現了不對:“梁明渠哪去了?怎麽一直沒有見過他?”
經他一提醒,越來越多的人發現異狀:“我一直在忙手頭的事,沒有見過他。是不是在配比室那邊?”
馬上有配比室的人出來澄清:“狗屁,我最後一次見他還是在植物發布會的講話上。”
“我也沒有見過他。”
“大家都在認真趕進度,根本沒注意到他。話說回來,好像他把資料交給我們之後,人就不見了吧?”
“這種危急時刻,他不是更應該坐鎮指揮嗎?他到底去了哪裏?”
楚姓研究員拿着資料冊的手一抖再抖,他終于意識到了什麽,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可能……從一開始……他給我們的資料就是假的……他根本沒有去植物化藥劑的配方,甚至……”
甚至連複原植物的資料都是有問題的。
如果他真的是複原植物資料的擁有者,如果梁家真的在複原植物的項目上進行了多年的研究,為什麽在大規模生産時會出現這麽多的問題?為什麽在出現問題後連去植物化藥劑都會出現問題?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之前的那場官司。
可是已經晚了。
一聲轟鳴将衆人從可怕的猜想中驚醒過來,随之而來的劇烈震動将所有人震了個東倒西歪。
“怎麽回事?!”
“是從西邊傳來的……我接收資料的時候好像看到梁明渠往西邊去了!”
“不對啊!西邊是個死角,那裏什麽都沒有啊!”
一個研究員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快步走到一個監控屏前,點亮了屏幕。
監控畫面上出現了一個誰都沒有見過的密室,四面牆都被飛行器起飛時的濃煙熏黑了,最上方是一條直通地面的航道。不用猜都知道梁明渠去了哪裏。
“媽的!這個龜孫!”研究員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甲,立刻将監控切到地面。
地面上,一艘銀白色的飛行器正在飛速升空。駕駛倉裏,梁明渠握着飛行操縱器,正沖他們微笑,像首領巡視一樣沖他們揮手告別。
這個人的無恥已經刷新了大家的下限。
最該罵聲四起的時候,衆人卻齊齊無言,完全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心裏的MMP。
一聲細細的哭聲打破了鐵一樣沉重的沉默:“完了……都完了……”
絕望像瘟疫一樣傳染了每一個人。
“不對!還沒完!”最先開始質疑的研究員突然出聲,“你們還記得跟梁明渠那個狗東西打官司的人嗎?叫什麽來着?”
大家本來對梁明渠才是這些資料的所有人這件事深信不疑,但就眼下這個情況來看,之前那場官司變得越發可疑了起來,就連當時頌薛在法庭上那些不可理喻的說辭,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不會……真的是……”大家紛紛置疑,“可是這麽浩大的研究課題,他一個人根本完成不了的。”
衆人還待細細分析,将他們與變異植物隔離開來的閘門卻發出了一聲輕響,衆人定睛一看,閘門已經開始變形了。
“沒有時間了,不管可能不可能,死馬當活馬醫吧,趕緊聯系總指揮官!”楚姓研究員立刻給總指揮官發了通訊。
安全區被攻破,人類唯一的庇護所正岌岌可危,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總指揮早已經離開了安全的指揮,深入一線作戰。此時他對科研室裏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接到科研室打來的電話,他眼前一亮,滿心以為他們已經有了新的去植物化藥劑,立刻接通了通訊。
“李總指揮官,您還記得之前與梁氏打官司的那個青年嗎?他現在在哪裏?”
楚研究員開口就是這樣一句,直接把總指揮給問懵了。他擡手對着不遠處的植物就是一槍,看着那植物退走,這才冷聲問:“你們問這個做什麽?藥劑研發好了嗎?你們之前的藥劑有問題,這些植物變異得更加厲害了,現在安全區已經被攻破,75%的人已經被植物化,我們支持不了太久了。”
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居然還能冷靜地跟他們說話,也是極為難得了。楚研究員擦了一下自己額前的冷汗,把之前梁明渠的所作所為說了。
“媽的!一群廢物!”李總指揮耐着性子聽完前因後果,當場暴起,“這個狗娘養的!老子們在前線流血流淚,你們就這樣看着他坐飛行器離開?我記得你們科研所是有研發出來的離子炮的吧?幹什麽不給我一炮轟了這個垃圾玩意兒?!我讓他飛!”
楚研究員無言以對,他們那時正處信仰坍塌的混亂中,哪裏顧得上這許多?
不等他開口,通訊那頭就又咋乎起來:“那你們還跟老子發個什麽鬼的通訊,等着大家一起變植物吧,綠油油為地球母親增光添彩!”
楚研究員:“不是……我們研究了一下,我們需要一個人,之前那個跟梁明渠打官司的青年,我們現在懷疑梁明渠可能真的偷了他的研究資料!只要找到他,說不定還有救!”
這話一出,李指揮官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楚研究員以為通訊系統崩了:“李總指揮?喂喂?你還在嗎?”
過了好一會兒,李指揮官才苦澀地開口:“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是找不到了。”
楚研究員一愣,忍不住追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指揮官沒有辦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只是澀澀地道:“你沒有看之前的新聞嗎?他死了。”
楚研究員這下是真的瘋了,聲音立刻高了八度:“死了?怎麽可能死了?!怎麽死的?”
李指揮官有些心虛:“他在監獄就死了……被自殺死亡。”當時弄死那個青年的時候他正去牢裏提審一個軍事犯,不小心跟人撞上了。因為認出那些人來頭不小,他便沒有多管閑事,只是刺了人家兩句就走了。人在官場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裏會知道……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別說救人了,就是要他替人死,他都心甘情願啊!
“被自殺”。楚研究員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了這三個字背後的含義,滿腔的話全堵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這個青年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除了梁明渠,與人無怨無仇。現在他莫名其妙地死在獄中,這裏面沒有梁明渠的手筆,誰會相信?梁明渠為什麽這樣急于弄死他?那份資料到底屬于誰?衆人在心中對這些問題都已經有了答案。這樣想來,這青年雖然性子古怪,言語狂妄,但與他的才華一比,這些缺點都變得不值一提了。天才嘛,恃才傲物一些也是正常的。可是這樣一個不世出的人才,居然就悄無聲息地死在獄中……
楚研究員至此已經完全絕望,不再多話,只是默默地挂掉了手裏的電話。
科研中心裏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絕望,氣氛無比低迷。
“砰”的一聲,爬山虎突破了閘門,帶着外界渾濁的空氣沖入室內。
看着眼前鋪天蓋地的綠葉,衆人的心情卻有如給自己上墳那般沉重。這曾經是他們在無數次在夢中夢見的場景,他們滿心以為綠色将給人類帶來希望,将帶着他們離開不見天日的地下世界,再創輝煌,誰知當這一幕真的出現的時候,敲響的卻是人類的喪鐘。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 123 章
那爬山虎浩浩蕩蕩地生長到他們面前,沖他們亮出自己的吸盤。衆人也完全沒了垂死掙紮的勇氣,只在原地等死,誰知就他們以為自己也要像門外的植物人一樣被寄生的時候,爬山虎卻張着自己的吸盤,停下了動作。
早就被他們關閉的光屏突然亮了起來,裏面出現了一個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如果他們看得更仔細些,應該還能發現這男人臉上淡淡的不高興。
“這是……”
衆人愣愣地看着光屏裏面的男人,幾乎在第一時間認出這人是誰。
“頌薛!!!”楚研究員大叫出聲,驚喜非常。他們自己就是搞科研的,平時對這一塊的內容極其關注,再加上科研人員的工作性質,對這種侵占他人科研成果的事極為敏.感。托了梁明渠那場官司的福,這裏的科研人員幾乎人人都認識了頌薛,而且印象深刻。雖然不知道頌薛為什麽沒死,也不知道為什麽爬山虎停止了攻擊,但頌薛的出現無疑給他們注入了一支強心針。楚姓研究員的身後,其他的研究員都紛紛互相擁抱,露出了劫後餘生的表情,有幾個甚至因為受不了這大起大落的刺激流下了淚。
面對大家這樣熱情的歡迎,頌薛依舊面無表情。畢竟他是一個經歷過世事滄桑的機器人,再也不會像一個年輕又不谙世事的機器人一樣,為人類虛僞的歡迎而感動了。
大喜過後,楚研究員馬上冷靜下來,他飛快地将存有資.料的備份盤拿出來,插入光腦:“頌薛,你聽我說,這是梁明渠交給我們的有關複原植物的資.料,現在形勢非常危急,我立刻把資.料傳輸給你,你做好接受的準備,你一定要好好研究,做出去植物化藥劑,要知道你已經是我們人類最後的……”
“希望”兩個字還沒有出口,楚研究員就看到頌薛眉頭一挑,把剛剛接收到的資.料全部删除了。
“你……”楚研究員看到他的舉動,氣急攻心,當場就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我知道你對我們有恨,但現在關乎全人類的生死存亡……”楚研究員正要勸誡頌薛,卻見頌薛看了正在他們邊上虎視眈眈的植物一眼,然後揮了揮手。
殺氣騰騰的爬山虎像是明白了他的指令,立刻停止生長,有如潮水一樣退去。一場“關乎全人類生死存亡”的大戰鬥在頃刻之間就消彌于無形。
“這……”這個場面驚呆了衆人,看着光屏裏頌薛那張始終波瀾不驚的臉,他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場植物入侵好像與這個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明白了這一點後,大家對頌薛的态度瞬間冷卻。
頌薛卻不以為意,只是敲了敲桌面,将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随着他的敲擊聲,整個遺跡城的光屏在同一時刻打開,畫面都轉到了頌薛身上,街頭巷尾,到處可見頌薛的高清大臉。
這一刻,不管是在安全區無助哭泣的平民,還是在熱血備戰的戰士,都停下了動作,呆呆地仰頭看向突然亮起的光屏,而所有的植物也像是收到了主人的命令,停下進攻的動作,乖乖地站到一旁。
出盡了風頭,終于,在衆人的注目下,頌薛輕開尊口,開始他的演講。
“我本來打算把你們都殺了的。”頌薛一口就是一句殺氣騰騰的話,他臉上輕描淡寫的樣子吓得所有人都是一哆嗦。之前他與梁明渠的那場官司可算是年度最大瓜,當時大家是見過他的狂妄模樣的,當時都在心裏笑他大言不慚,可現在世易時移,他再說出這樣的話,大家看看正在自己身邊嚴陣以待的變異植物,卻沒有一個人敢再笑了。
“梁明渠手裏的資.料是我的,”頌薛輕輕勾起嘴角,眼裏卻毫無笑意,“不過謝謝你們将資.料判給梁家,你們現在也應該知道了,那根本不是什麽關于複原植物的資.料了吧?怎麽樣?對你們看到的還滿意嗎?它們的生命力是不是很頑強?”
回顧遺跡城的滿目蒼夷,回想起在那些被寄生的同胞,頌薛調笑的語氣激得衆人眼眶發紅,卻沒有人敢作聲。每個人都明白,他們現在的命攥在誰手裏。
“頌薛……”李指揮官努力睜開自己被血糊住的雙眼,他看着光屏上好看的笑臉,兇狠又小心地問出一句,“你也是人類,你怎麽能……”
頌薛一聲輕笑:“誰說我是人類?”随着他的話音,他的頭部突然解體,從最表層的皮膚到最裏層的頭骨,這些材料一層層地分開,露出他裏面的機械部件,然後又飛快地合上,恢複成面無表情的青年的樣子。
機器人!
李指揮官懵了,所有的人都懵了。
頌薛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你們也看到了,我是個機器人,本來打算把你們都殺了的,不過……”
頌薛看了一眼自己身後,光屏的鏡頭也随着他的眼神移動,落到了江沐身上。江沐此時正安靜吃瓜,冷不防頌薛将鏡頭轉向他,頓時緊張得連手也不知道怎麽放了。他對上光屏那邊的眼睛,尋摸了良久,只能舉手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嗨。”
頌薛沒理會他的緊張,像是把自己很喜歡的珍寶拿出來給別人看的小孩子一樣,鏡頭只在衆人眼前一晃,就很快地又切了回去。
小氣的機器人憂傷地開口:“但是誰讓我讨了個人類媳婦兒,媳婦兒跟我說要用遺跡城全部人的命做聘禮給他,他才願意嫁給我。”
頌薛那口氣好像很遺憾沒能把他們都殺了似的。
衆人:“???”衆人頓時不知道是應該對這曠世奇戀表示祝福,還是對他們把随随便便把人命當禮金送來送去表示憤慨了。真是太過分了,他們的命到底是誰的?被他們像棵白菜一樣送來送去?
不過知道了頌薛願意放他們一條生路之後,大家都努力冷靜下來,用力閉緊自己的嘴。
頌薛幽藍的眼睛透過光屏直視衆人:“所以,在我媳婦兒的要求下,我決定給你們一個機會。”
衆人聽到這裏,心又提了起來。不知道這個機器人會跟他們提出什麽樣的要求。
“你只管說,只要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李指揮官出面承諾。
聽到他的話,頌薛嗤笑了一聲,手指劃過光屏,上面的鏡頭切成了七八個小的畫面,都是植物寄生在人體裏瘋狂生長的場景:“這位壯士,你好像沒有弄清楚,不是‘盡量滿足’,是‘一定滿足’。”
李指揮官臉色一變,他咬咬牙,第一次向敵人低頭,屈辱地道:“我們一定滿足您。”
“我跟你們要的東西很簡單。”頌薛将一份名單傳輸過去,“第一,我要你們在三天之內回歸還這些科技的所有的權,任何個人或單位不得再使用這些科技。”
李指揮官用光腦接收文件,只看了一眼就暗暗心驚。他主管的是遺跡城的軍事,頌薛點出來的這些科技幾乎都是用在遺跡城中最核心的武器系統之中:“這些科技是遺跡城研究所幾代的心血,我……”
李指揮官話說到一半,就看到頌薛眼睛亮亮地盯着他。頌薛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睛裏居然露了出些許渴望,就好像……就好像是在盼着他拒絕似的。
只要他一拒絕,這個機器人是不是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李指揮官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他再一次仔細地閱讀那份清單,發現上面除了這些最核心的科技之外,還有一些已經早就被淘汰了的科技。聯想到頌薛的話裏提到了“歸還”這個詞,他心神一震。很快,李指揮官就從自己的腦海裏找出了所有與這些科技有關的信息,他驚奇地發現,清單上面的科技大部分都是出自梁氏之手。
莫非?
李指揮官心中隐隐有了猜測,這個猜測讓他有種世界觀崩塌的感覺。他強按下自己心頭的驚濤駭浪,努力用鎮定的語氣回答頌薛:“沒有問題,你的植物大軍已經證明了一切,我們這些科技在你面前根本就是無用的廢物,我同意将這些科技歸還給你。你的第二個條件是什麽?”
頌薛見此,微微有些遺憾,卻也沒有再說什麽,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第二個要求:“第二個要求簡單很多,停止星網的運行,把它的能源歸還給我。”
再一次聽到“歸還”兩字,李指揮官的眉頭皺了一下:“星網能源也是你的?”在世界沒辦法變得更糟的5034年,人類離開令人失望的現實,轉而向虛拟世界尋求安慰,人們在星網上逛街散步,尋找刺激,娛樂創業,星網已經不單單只是網絡平臺,而是人類的第二家園。如果說之前那張清單廢掉了遺跡城的利爪,那麽失去星網就是要逼着所有人類進入精神和物質的荒漠。
第 124 章
這個機器人到底想要做什麽?先是武器後是星網,他是要把人類逼進死路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憑着這些植物就已經做到了?還是他在害怕?莫非殺死他的方法就藏在這些科技和星網中?或者因為他是個機器人,受到這些科技和星網的制約,不能将人類殺光,所以要用這樣的方法騙他們撤掉唯一的屏障?
一瞬間,李指揮官的腦回路百轉千回,他有意拖延,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你也看到了,我是個大老粗,只會打仗,那群科研人員更廢,沒了梁明渠他們什麽都不是。星網的構建極其複雜,我們連能源在哪裏都不知道……”
“好吧,那就死吧。”頌薛揮揮手。随着他的動作,衆人立刻發現那些正在自己身邊嚴陣以待的植物都動了起來。
“慢慢慢!”李指揮官終于把自己的腦洞收住,“我們答應你!”
頌薛的臉一黑:“現在知道星網的能源在哪裏了?”
李指揮官啞了,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衆人被植物的動靜吓到了,都紛紛在他後面戳他:
“帶膠布能屈能伸啊李總。”
“別想了,給他給他都給他!”
“老實點啊李指揮啊!這是個機器人!說不定硬盤裏存了FBI微表情識別術的!一眼就能看
穿你!”
“還是狗命要緊啊!留得好狗在,不怕沒屎吃啊!”
江沐:“???”留得好狗在是什麽鬼?“帶膠布”又是什麽鬼?繼植物之後,這言語也變異了嗎?
在衆人的催促下,李指揮官終于再一次屈辱地認了命,甕聲甕氣地道:“知道了!”
于是頌薛提出了自己的第三個要求:“我的最後一個要求……”
他敲敲自己的桌面,光屏上的畫面一變,出現了一個正躺在飛行器裏睡覺的男人,飛行器銀白色的外殼将地面之上惡劣的風暴隔絕在外,溫度計停在一個最适宜的溫度上,良好的生态系統已經啓動,小小的飛行器裏一片欣欣向榮。男人躺在一張純木制的小床,睡得正香,嘴角露出一抹滿足的笑。
衆人只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
梁明渠!
他的狀态完全不是大家所想的狼狽逃蹿,反倒像一場精心計劃已久的旅行。大家看着那個正躺在床上養精蓄銳的人,立刻都紅了眼。
李指揮官更是面沉如水,他的一字一頓的道:“就是你不說,我們也不會放過這個人。”
頌薛依舊面無表情:“殺了他,把他心髒帶回來給我。”
李指揮官對他的這個要求有一點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頌薛敲敲桌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控制那些植物的,那些植物連同被植物寄生的人都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頌薛沉聲道:“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在這些期間植物不會對你們發起任何攻擊,把我要的東西找齊,三天之後,如果你們沒有如約前來,下場如何,你們自己心裏清楚。”
說完這些話,頌薛再也不看他們,所有的光屏都被切斷,世界重歸寂靜。
幸存者們好奇地觀察自己面前的植物,果然,這些植物都收起了自己的爪牙,沒有再對他們發起攻擊。幸存者們不再害怕自己面前的植物,開始積極地打掃戰場,救護傷員,還有的直接跑上了前線,将自己因為寄生而陷入沉睡的親友帶回安全區。對此大家都沒有異議,反正等時間一到,如果沒有找齊那個機器人要的東西,大家都得死。與其死在植物手下,還不如死在自己最親的人手下。
李指揮官司簡單地包紮了一下自己的傷口,開始精銳部隊前去取梁明渠狗頭。科研人員也沒有閑着,一個個梳理起清單上面的科技,回想這些科技都被用在了哪些地方。楚研究員則帶着一批最優秀的科研人才組成小隊,開始不眠不休地定位梁明渠的降落地點。
“楚教授,不對啊。”一個研究員突然指着光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