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出書版番外:番外之少白與莫炀 (1)
(一)
徐家世代經營翡翠玉石生意,到了徐子正這一代,由于大哥徐子明的背叛,徐家曾一度面臨破産的境地,好在徐子正力挽狂瀾,創造了一個嶄新的商業王國。
在徐家最困難的那些年裏,有一個人一直陪在徐子正的身邊,任勞任怨地跟他一起打拼————那便是徐子正最信任的助手,名叫莫誠。
莫誠就如同徐子正的左膀右臂,他對徐子正如此忠心的理由其實很簡單,當年家境貧寒之時,嗜賭如命的父親欠下大筆賭債,他幾度被追債追得無家可歸,是身為學長的徐子正救了他,讓他順利畢業,并給了他一份穩定的工作。
莫誠的性格老實忠厚,一直信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原則,他常摸着兒子的頭,微笑着說:“小莫,當年若不是徐總,爸爸別說是順利畢業、娶妻生子,或許早就被追債的人砍死在某個小巷裏了……”
莫炀當時年紀很小,并不懂父親的意思,然而,在他年幼的心裏,被父親整日的念叨灌輸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徐家對我們有恩,沒有徐子正就沒有爸爸的今天。
小小的莫炀在父親的洗腦之下,也把徐子正當成了自家的大恩人,就連高考報志願時,莫炀也遵循父親的意願,在第一志願那一欄填上了“工商管理”。
莫炀完全遺傳了父親老實忠厚的性格,加上他長得高高帥帥,笑起來很腼腆,說話還會臉紅,這樣青澀的小帥哥一進學校就吸引了無數女生的目光,甚至有不少學姐以“有需要找我幫忙”為理由主動塞給他電話號碼,莫炀在師姐們熱情的幫助下手足無措,臉紅得更加厲害了。
事實上,他當時剛剛發現自己的性向有問題。
十八歲的男孩子正值青春年華,偷偷喜歡個美女或者做個春夢都是很正常的事,可不知為何,他對漂亮的女孩子一點感覺都沒有,倒是面對男生時會心情緊張、心跳加速。
老實的莫炀還以為自己有毛病,偷偷上網查了不少資料,後來才知道,他這種情況就是天生的同性戀。像他這種天生的男同,對女人根本不會有欲望,性向是很難改變的,莫炀只好慢慢地接受現實,把這個秘密默默憋在心裏。
更讓他沮喪的是,他不僅是天生的同性戀,而是還是純正的0號。身高一米八以上的高高帥帥的純0號,就算在同志圈裏也是個奇跡了……
一個月後,莫炀終于鼓起勇氣跑去了當地最出名的Gay吧。
像他這種又高又帥、身上還帶着青澀學生氣息的人,一到酒吧,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一群饑渴的小0圍上來問:“帥哥哪裏人啊”“帥哥喝酒嗎”“帥哥晚上陪我出去逛逛……”
莫炀被那些細腰長腿的小受們纏得面紅耳赤,有個奔放的小受甚至抛着媚眼直接往他的懷裏坐,吓得莫炀碰倒了一杯酒,只尴尬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小受們心花怒放,如此青澀的家夥跑來酒吧不就是讓人調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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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可憐的莫炀被小受們包圍了。
正不知所措地漲紅了臉,一個頭發略長、看起來很有氣質的男人突然走了過來,扒開人群把莫炀解救出了包圍圈。男人把莫炀帶到角落裏的VIP位置上坐下,很有風度地伸出手,微笑着道:“認識一下,我姓于,比你大幾歲,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聲于哥。”
莫炀趕忙叫道:“于哥,你好,我叫莫炀……”
于哥笑着問:“你是學生嗎?”
莫炀點頭道:“嗯嗯,我今年大一。”
于哥笑了起了:拿起高腳杯喝了幾口紅酒,淡淡地說:“看你這樣,是剛知道自己的性向來這裏探路的?”
這家酒吧在當地的同志圈裏風評很好,老板是從意大利留學回來的,酒吧布置得頗有情調,只為同志們提供喝酒交流的場所,并不做男妓之類的色情買賣,算是難得的清吧。
莫炀也是調查過一番才敢孤身一人前來探路,沒想到這裏的小受們會那麽熱情,把他團團圍起來調戲。
于哥回頭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說:“這個圈子比你想象的可亂多了,凡事多留個心眼,記得別随便419,容易染上病……”
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他以過來人的身份跟莫炀說話,莫炀倒也不反感,輕聲應道:“我知道,謝謝你的忠告……”說着又臉紅起來,“我沒想找人419。”
身邊都是直男直女,莫炀一個人快要憋死了,所以才想來這裏找志同道合的人聊聊天,只不過來酒吧的Gay大部分是為了找對象419,莫炀這種單純來觀光的反而很少見。
莫炀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傻,說完之後便尴尬地垂下頭去。
見面前的大男孩腼腆青澀的模樣,于哥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忍耐着伸手揉他腦袋的沖動,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小莫同學,你不會是個受吧?”
莫炀:“……”
莫炀的臉猛然紅了,于哥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莫炀說:“太浪費了。”
說實話,像莫炀這樣英俊高大的純受,實在是太浪費資源了。Gay圈裏的受大多是秀氣斯文的類型,而且南方的Gay圈裏本來就受多攻少,莫炀這樣身材高大的家夥居然是個受,不少想要調戲他的小受們心都要碎了。
于哥笑完了,湊過去莫炀耳邊,神神秘秘地說:“我也是0號,我覺得當Gay要在下面才舒服……留個電話吧,以後出來一起玩兒。”
這位姓于的先生說話實在是太勁爆了,莫炀紅着臉跟他交換了電話號碼,就這樣認識了圈裏的第一位朋友。
名牌大學商學院的課程繁重,很多課程還是全英文教學,莫炀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學習上,偶爾去Gay吧坐坐,跟于哥聊聊天。
他漸漸知道了Gay圈的複雜和混亂,比如某人濫交染上了艾滋,比如某對戀人各自劈腿跟小三大打出手,比如愛的死去活來的情侶因為家庭壓力而各自結婚……
每當聽到這些負面消息,莫炀總覺得心底發寒。
現在國家還不允許同性結婚,延續了數千年的傳宗接代的觀念不可能這麽快就改變,同性戀無法得到社會的認可,導致Gay們對愛情漸漸失去信心,大多數Gay都是趁着年輕玩幾年然後回家結婚應付父母,圈子裏一團烏煙瘴氣,床伴好找,真愛難尋。
莫炀不知道自己能在這條路上走多久,一想到父母得知唯一的兒子是同性戀時的傷心難過,他就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
大四那年,莫炀在圈內最好的朋友于哥終于遇到了真愛,據說那個男人很有擔當,帶着于哥出國去領證了,莫炀的心底很是羨慕。
而莫炀也收到父親莫誠的電話,叫他回西林市的翡翠世家總部實習。
莫炀收拾行李返回西林市的那天,是爸爸媽媽一起來機場接的他,一家三口去吃了個團圓飯,回家之後莫媽媽就把兒子拉到房間神秘兮兮地問:“兒子,你現在沒女朋友吧?媽媽認識一個姑娘長得很漂亮,性格又好,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莫炀:“……”
莫媽媽語重心長:“你年紀也不小了,畢業之後到翡翠世家上班,工作穩定了,也該準備談談戀愛,談個幾年再結婚,我還等着抱孫子呢!”
莫炀:“……”
父母的好心有時會給人很大的壓力,尤其莫炀還是個同性戀,不可能順利娶妻生子,媽媽的這一番話讓他覺得格外心虛。
莫炀撓了撓頭,支支吾吾地說:“媽……您別操心了,我才二十二歲,呃,等三十歲左右再考慮結婚吧,先以事業為重……”
莫媽媽不滿道:“那也要先談戀愛啊,總要戀愛個幾次才知道誰是适合你的人吧?”
莫炀簡直頭痛欲裂,好在莫爸爸及時給他解圍,莫炀把媽媽送回卧室,便來到書房聽父親簡單講述了一遍公司的情況。
次日,莫誠開車載着兒子來到了徐家。
徐家的別墅位于市區很好的地段,三層獨棟,帶很大的花園還有游泳池,徐子正挺會享受生活,花園裏種滿了姹紫嫣紅的花卉,一走到別墅門前,清新的花香便撲面而來,整個別墅環境極好,如同一個風景秀麗的小公園。
莫炀跟父親一起走進客廳,徐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到兩人便點了點頭,說:“這就是小莫吧?過來坐。”
莫炀恭敬地鞠躬道:“徐總,您好。”
徐子正笑了笑說:“不用這麽客氣,我跟你父親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在家叫我徐伯伯就好,到了公司再叫徐總不遲。”
莫炀立即乖乖改口:“是,徐伯伯。”
徐子正對這個孩子很是滿意,他很像年輕時的莫誠,老實本分,一看就沒有太多心機,這種人當手下才會讓老板放心。而且,看他年紀跟自家兒子少謙相差不大,以後翡翠世家總要交到少謙的手上,徐子正叫莫炀過來,其實是想給少謙物色一個最得力的助手。
莫炀跟父親一起走到沙發上坐下,就在這時,大門突然開了,一個穿着牛仔褲和白襯衣的少年款步走了進來。
那少年身材挺拔,一雙腿筆直修長,容貌跟徐子正七分相似,身上有種遺傳自徐子正的冷漠氣質,年紀不大卻氣勢非凡,沒什麽表情的臉看上去驕傲得如同王者歸來。
對上少年那雙冷淡的眼睛,剎那間,莫炀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停跳了半拍。
徐子正見到那個少年,目光難得地溫和下來,微笑着道:“少謙回來了?過來認識一下,這是你莫叔叔的兒子,莫炀。”
徐少謙走過來,伸出手道:“你好。”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還在讀高三的少年已經長到一米八幾的身高,站在沙發前俯身看着莫炀,目光冷淡而疏離。
莫炀擡頭看進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怔在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莫誠見兒子發呆,忍不住輕咳一聲,捅了捅兒子的胳膊:“小莫,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少謙。”
莫炀回過神來,趕忙慌亂地伸出手跟對方相握:“少謙,你、你好……”
聲音結結巴巴不說,連臉都紅了起來,手指接觸的那一刻,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膛裏蹦出來,莫炀緊張得甚至不敢擡頭去看他。
徐少謙倒是很淡定,輕輕握了一下莫炀的手,便把手抽回來,回頭看着徐子正說:“爸,莫叔叔,你們先聊,我上樓看書了。”
徐子正點了點頭,“去吧。”
徐少謙走後,莫誠感嘆道:“少謙真是努力啊,周末還要複習功課。”
徐子正微笑道:“快高考了,學習用功一點也是正常的。”
莫炀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父親的讨論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他的大腦一片混亂,眼前反複晃過那個少年清澈冷淡的眼眸,心跳快得像是失去了節奏。
莫炀性格內向,為人老實又不太會說話,大學這四年雖然經常去Gay吧,卻沒有遇到過一個讓他心動的人,加上他潔身自好,從不跟人419,因此,直到現在,他還是個沒有談過戀愛的小處男,感情史幹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直到遇到徐少謙的那天。
二十二歲的莫炀,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
(二)
那天下午,徐子正把莫家父子留在家裏吃晚飯,傍晚時分,莫誠和徐子正到書房裏談公事,莫炀一個人無聊便轉身到外面閑逛。
徐家的花園由專人打理,此時正是盛夏時節,花園裏的各色花卉争奇鬥豔,撲面而來的花香讓人神清氣爽,頭頂是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彩,周圍滿是青翠的綠樹和整齊的草坪,徐家別墅所在的地方,就像在城市的中心地帶隔離出了一塊世外桃源一般。
莫炀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拐角處時,突然發現花園旁的角落裏坐着一個孩子。
那個小孩兒孤零零地坐在臺階上,雙手抱着膝蓋,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整個人都籠罩在別墅投射下來的陰影裏面,垂着腦袋看不到表情。
這樣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把自己藏在陰影中的孩子,莫名地給人一種很孤單的感覺。
那個孩子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慢慢地擡起頭來。
——莫炀突然對上了一雙極為清澈的眼睛。
小孩兒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烏黑明亮,臉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他很瘦,衣服穿在身上顯得空空蕩蕩,臉色透出一種病态的蒼白。
能在徐家別墅附近出現的孩子肯定不會是路人甲,會是誰呢?
莫炀忍不住問身旁的管家:“這孩子是……”
管家微笑着答:“這是徐家的小少爺。”
“……哦。”莫炀從父親的口中聽說過,徐家的小少爺徐少白自小就體弱多病,性格孤僻,從不跟同學一起玩,總是一個人待着,徐子正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來正是調皮玩鬧的時候,徐少白卻因為身體條件不允許,只能待在家裏打針吃藥,這麽小的年紀卻要面對病痛的折磨,小臉蒼白如紙,看上去挺可憐的……
莫炀看那個小孩兒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忍不住泛起一絲心疼,他轉身走到那個孩子的面前蹲下,伸出手道:“你是少白嗎?你好,我叫莫炀。”
孩子戒備地看着他,冷冷的目光好像在看敵人。
莫炀微笑着收回手去,低頭看了眼地上用樹枝畫出來的圖案,柔聲問道:“你畫的這個是什麽?唔……是牽牛花對嗎?畫得還挺像的……”
徐少白冷冷地看着莫炀,并沒有回答。
莫炀完全沒察覺到這個孩子對他的敵意,神經大條的他還在研究小孩的傑作,越看越是驚嘆,“你還挺有畫畫的天分,這個人是誰?是你哥哥嗎?這個是你爸爸?”
莫炀指了指地上的人像,用樹枝畫出來的人臉并不太清晰,卻能依稀辨認出跟徐少謙和徐子正相似的五官輪廓。
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裏在地上畫哥哥和爸爸,這個孩子的心底其實很渴望哥哥和爸爸對他多一點關心吧?只可惜徐子正生意繁忙,徐少謙又功課繁忙,兩人沒法分出太多的時間來照顧他,據父親說,徐少白上次去醫院看病還是管家陪着去的。
莫炀覺得這個孩子挺讓人心疼的,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頭,柔聲說:“你畫得真好。”
徐少白:“……”
徐少白看了他一眼,然後拿過丢在一旁的樹枝,開始在地上亂畫起來。
莫炀也閑着無聊,便陪徐少白一起坐了下來。
他比徐少白大很多歲,徐少白當時快小學畢業,而他已經快大學畢業,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可這樣安靜地坐着看小孩兒畫畫,莫炀卻覺得挺有趣的。
徐少白又在地上畫了一個徐子正,這次畫得比之前更好了,眉毛、鼻子、眼睛,全都惟妙惟肖的,若是換成紙筆作畫,肯定會更像。
這個性格孤僻的孩子,心底其實很善良呢……莫炀扭頭看着徐少白認真畫畫的樣子,越看越覺得可愛,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
他根本不知道,他那天下午無心的接近,對年幼的徐少白來說意味着什麽。
——在他微笑着走來的那一刻,仰起頭來的徐少白,仿佛看到了最溫暖的陽光。
(三)
那天晚上回家之後,莫炀回到屋裏打開筆電上網,QQ上正好發來一條消息,是于哥和他家男人在教堂前結婚的照片,兩人手牽着手,看起來浪漫又幸福。
莫炀回複說:“于哥恭喜啊!你們什麽時候回來?我請你們吃飯!”
于哥笑着說:“蜜月完了就回去,你呢?準備實習了?”
莫炀說:“嗯,公司已經找好了,明天就去報到。”
于哥說:“不錯,好好幹。”
莫炀猶豫片刻,打字問道:“對了,我今天認識了一個人……我好像挺喜歡他的。”
于哥對這個愣頭青十分無奈,幹脆打了國際長途過來。
“什麽人啊?跟哥說說?”
聽着耳邊帶笑的聲音,莫炀的耳朵微微發紅,想起徐少謙冷漠的樣子,心情一時有些複雜,“呃……那人應該是個直男,比我小幾歲,長得很帥,性格有點冷……”
于哥笑道:“你這些年都沒談過戀愛,這次勇敢一點,主動追他看看?”
莫炀:“……”
想象了一下主動追求徐少謙的畫面,莫炀就覺得脊背發毛,到時候別說徐子正會滅了他,自家老爸也會宰了他的。
莫炀沮喪地垂下腦袋,“還是算了吧,我跟他沒可能。”
于哥疑惑:“怎麽沒可能?不試試你怎麽知道?”
莫炀輕嘆口氣:“他是直男,而且,他父親還是我爸的頂頭上司,他家背景很複雜,他将來肯定是要繼承家業的,怎麽可能跟男人在一起……”
于哥沉默了片刻,輕聲安慰道:“小莫,改變直男的性向本來就很不容易,要是他的家庭背景很複雜的話,我覺得你還是趁早放棄的好,不然就算在一起了,過不了家裏那關,最後也是分道揚镳,痛苦居多。”
莫炀垂下頭:“……我知道。”
于哥微笑着說:“別難過,或許他并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以後會遇到更合适的。”
莫炀嗯了一聲,挂掉了電話。
于哥說的沒錯,徐少謙并不是适合他的那個人。他很理智,也很清醒,以莫家跟徐家的關系,他和徐少謙根本沒有可能在一起,加上徐少謙直男氣場太強,他不可能去把徐子正最看重的徐家長子給掰彎……他又不是活膩了。
雖然理智上很清楚自己應該放棄,可莫炀的心裏還是有些失落。
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知道心動的感覺,結果卻連努力的可能都沒有。
時間過得特別快,轉眼就到了六月份,徐少謙結束高考,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沒有報考商學院,而是去了電影學院,這個選擇讓莫誠和莫炀父子兩個大吃一驚。
徐少謙離開的那天莫炀也跟父親一起去機場送他,徐少謙穿着簡單的牛仔褲和襯衣,手裏拖着黑色的行李箱,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淡漠。
徐子正拍拍兒子的肩膀說:“別給自己留下遺憾。”
徐少謙認真地說:“我知道,爸,您放心吧。”徐少謙低頭看了下手表,提起了行李箱,“時間不早了,我該進安檢了……爸,莫叔叔,還有莫炀,再見。”
徐子正微笑着點頭。
徐少謙轉身離開,莫炀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
少年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莫炀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徐少謙離開的方向……他知道,從今以後,他跟徐少謙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而他藏在心底的那份喜歡,永遠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因為,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毫無出路,見不到一絲光明。
(三)
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莫炀在翡翠世家漸漸站穩了腳跟,除了徐子正的照顧提攜之外,莫炀自己也很争氣,他性格老實、為人低調,辦事又很認真可靠,徐子正很安心地把他放在公司幫忙。
有一次,徐子正和莫誠一起到美國的分公司出差,出差時間要整整一個月,知道少白似乎挺喜歡莫炀,徐子正便委托莫炀順便照看一下徐少白。
徐少白要到醫院定期複查,那天正好是周末,于是莫炀主動擔下這個任務,親自陪着徐少白去醫院裏看病。
升入初中的徐少白長高了很多,可還是很瘦,皮膚帶着病态的蒼白,依舊獨來獨往,不愛跟同學們說話,只是,每次看到莫炀的時候,他的眼中會不由得浮現明亮的光采。
莫炀見小孩兒乖乖在門口等着自己,忍不住走上前去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少白,徐總跟你說過了嗎?我帶你去醫院。”
徐少白點頭:“嗯,爸爸說過了。”
莫炀打開車門,微笑着道:“那走吧。”
徐少白坐到副駕駛的位置,系好安全帶,莫炀關心地問道:“少白,你最近的身體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徐少白沒說話,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莫炀輕輕握了握少白的手背,低聲說:“別擔心,沒事的。”
他的左手正握着方向盤,剛才用右手輕輕握了握小少白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雖然只是一觸即分的安慰,卻讓徐少白心底一動,忍不住回頭看向這個年輕的男人。
莫炀的容貌無疑十分出色,好看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讓整張臉的輪廓顯得陽光而帥氣,笑起來的時候給人的感覺特別的溫暖。
察覺到小少白正在盯着自己看,莫炀疑惑地回頭:“怎麽了?”
徐少白繃着臉,別扭地移開了視線,“沒什麽。”
——只是,突然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很帥而已。
醫院很快就到了,因為徐少白一直在這家私人醫院看病,主治醫師和床位都是徐子正提前安排好的,莫炀等檢查結果出來之後,便陪着少白在病房裏打針。
徐少白的手臂看起來非常纖細,長期生病的緣故,皮膚蒼白得近似透明,護士給他紮針的時候用橡膠皮筋勒緊他的手腕,手背上經常紮針留下的痕跡變得十分明顯,莫炀看着都覺得疼,徐少白的表情卻很是淡定,顯然已經習慣了。
這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習慣了醫院的氣氛,把醫院當成第二個家,真是不容易……
莫炀有些心疼,等護士離開之後,便走過去輕聲道:“少白,我把電話留給你吧,你爸爸這次出差的時間比較久,你有什麽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好了。”
莫炀抄下一行號碼遞到徐少白的手裏,想了想,又從剛才順手買的果籃裏拿出一只蘋果,微笑着問:“你吃不吃水果?我給你削一個?”
徐少白點了點頭。
于是莫炀坐在床邊,開始認真地削蘋果。
年輕的男人手指修長,握着水果刀,表情很是專注,細碎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額頭,臉上帶着一點笑意,他的動作非常标準,削出來的蘋果皮一直都沒有斷。
一只蘋果削好了,莫炀遞到徐少白手裏,微笑道:“吃吧。”
徐少白捧着蘋果啃了起來。
他現在只有十三歲,卻比同齡人要懂事的多,低頭乖乖吃蘋果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可愛,莫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臉上的表情如同兄長一般溫和。
徐少白擡起頭,對上莫炀的目光,居然難得地彎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窗外,陽光正好。
那天下午,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少年,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面前目光溫和的男人,只覺得心底無比平靜和安寧。
(四)
莫炀完全沒察覺到這種相處模式有什麽不對,他對徐少白帶着一些同情,加上自己又是獨生子,于是就把徐少白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照顧。
徐子正不在國內的那些天,莫炀每天下班都去徐家看望徐少白,一來,醫生說了少白現在的身體狀況千萬不能感染,他不太放心徐少白的病情;二來,他也想多陪陪這個寂寞的孩子,有時候還會帶點好玩兒的給他,偶爾還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
每當這時候,小少白就靠在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看着他,莫炀微笑着把做好的粥端給他吃,小少白狼吞虎咽,很快就能把一大碗粥給吃光……
他似乎很喜歡莫炀親手做的食物,莫炀也很樂意他能多吃一點兒補充營養,他看上去實在是太瘦了,瘦得讓人心疼。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莫炀正準備離開,徐少白突然開口說:“莫炀哥哥,你能不能留在這兒陪我睡?”莫炀怔了怔,覺得這樣不太好,徐少白卻固執地拉着他,臉上帶着一絲懇求:“我一個人睡不着,這幾天總是做噩夢……夢見我媽媽……”
徐夫人去世的時候少白還不到五歲,那麽小的年紀,生着重病又失去了母親,父親忙于生意很少照顧他,徐少白孤僻的性格就是這樣養成的。
對上臉色蒼白的孩子懇求的目光,莫炀一下子就心軟了。
見莫炀點頭,徐少白特別開心,蹬蹬跑上樓去給他找了一套新的睡衣,莫炀本打算睡客房,可徐少白偏要跟他一起睡,莫炀無奈,只好到徐少白的房間陪他。
小少白的房間很是幹淨整潔,只有床、衣櫃和書桌,牆壁上沒有貼任何裝飾品和海報,屋裏也沒有任何的游戲設備,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的卧室。
床倒是很大,睡下他們兩個綽綽有餘。
莫炀掀開被子上床,徐少白立即尋求熱源一般蹭到了他的懷裏,伸出細小的胳膊抱着他,把腦袋埋在莫炀的懷裏,小聲說:“莫炀哥哥,我可以抱着你睡嗎?”
這種小動物一樣的依賴,讓莫炀心軟得不得了。
他能感覺到這個孩子的寂寞,多年的病痛本該得到家人更多的關愛,偏偏父兄都是性格驕傲冷淡的人,又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能分給這個小孩兒的時間本就不多。可憐的小少白自小就特別懂事,聽說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打針都沒有哭過……
莫炀心疼地摸了摸少白的腦袋,輕聲說:“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我送你去上學。”
徐少白在他的懷裏蹭了蹭,抱着莫炀,開心地睡着了。
接下來的幾天,徐少白都要莫炀到徐家陪他睡,莫炀一旦不答應,他就會露出那種很難過、很委屈的表情,莫炀本就是心軟的人,拿這個孩子沒轍,請示過父親和徐總的意見後,幹脆暫時搬到了徐家陪着少白。
徐家距離公司很近,莫炀每天早上把少白送去學校,再改道去上班。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兩人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相處模式就像是親兄弟一樣。
這天晚上,徐少白去浴室洗澡,莫炀正開着電腦跟于哥聊天,徐少白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哥哥”。
莫炀看到這個稱呼,頓時心跳如鼓。
徐少白的哥哥,顯然只有徐少謙,自從徐少謙去讀大學之後,莫炀跟徐少謙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了。
鬼使神差一般,莫炀拿起徐少白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耳邊果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少白,你最近有去醫院檢查嗎?”
莫炀攥緊了手機,“……我,我是莫炀”
徐少謙有些驚訝,“莫炀?少白的手機怎麽在你的手裏?”
莫炀的聲音微微發顫,“嗯……徐總出差了,我這幾天陪少白去醫院定期複查,他剛去洗澡了。”
徐少謙很快反應過來,低聲道:“哦,麻煩你了。少白的情況怎麽樣?”
莫炀輕聲答道:“醫生說病情還算穩定,注意按期複查,不要感冒發燒就可以……”
徐少謙點了點頭:“那就好。”
兩人本就不熟,沒有多少共同語言,氣氛有些尴尬。沉默片刻後,莫炀吞了吞口水,小聲問道:“少謙……你在電影學院怎麽樣?”
徐少謙說:“還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
莫炀問:“呃……你假期會回來嗎?”
徐少謙說:“有個劇組招配角,我通過面試,假期可能會留下來拍戲,不回家了。”
莫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哦……多一些演戲的經驗也挺好的。”
徐少謙說:“嗯。”
莫炀:“……”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徐少謙本就性格冷淡,加上兩人之間沒有共同語言,一通電話尴尬無比,莫炀一直在找話題,卻不知該跟他聊些什麽才好。
意識到這一點,莫炀的心裏突然有些難受,他對着電話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要不你先挂了吧,等少白洗完澡,我再讓他打給你。”
徐少謙說:“好。”
那邊果斷地挂了電話,莫炀垂下頭怔怔地盯着手機屏幕,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個冷冷的聲音:“你在跟誰打電話?”
莫炀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床上,回過頭,正好對上徐少白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莫炀突然覺得,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的小少年,眼中閃過了一絲了冰冷。
然而很快,徐少白就走了過來,一臉純真無害的表情看着他:“是我哥打過來的嗎?聽你跟他聊得很愉快,在聊什麽呢?”
莫炀讪讪地撿起手機遞了回去,“是你哥哥的電話。”
徐少白拿起手機回撥過去,簡單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挂了。
莫炀還在發呆,徐少白突然坐到他旁邊,輕輕伸手抱住了他:“莫炀哥哥……”
莫炀怔了怔:“嗯?”
徐少白問:“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哥?”
如同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莫炀頓時全身冰涼,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
徐少白只有十三歲,卻因自小就很聰明,成績很好而連續跳了兩級,如今已經在讀初中二年級,他看上去很瘦,所以莫炀一直把他當成小孩子來看待。
可直到此刻,莫炀才突然意識到,或許徐少白比他想的還要懂事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