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祁緯說的故事,并不是他本身經歷過的事,但也是真事。事情發生的時代已不可靠,經由影衛營的教頭們口口相傳,将故事中的影衛所做之事視為影衛的最高精神,凡是初到影衛營的孩子們都聽過不下十次,用韓州的話說,可能就叫“洗腦”。
久遠前,有一回召開武林大會,會上混入了魔教中人,正道之人毫無防備,且那些魔教之人身法又極其詭異,當場便死傷無數,四大武林世家派來的代表也被他們俘虜,其中就有衛家的某一位先祖。
魔教中人幾乎屠盡了在場的武林人士,卻唯獨沒有殺死四大世家之人,是因為魔教發現一處秘寶,而開啓洞窟卻需要四大世家的內功心法,為了取得寶物不得不這麽做。
衛家先祖無意間從兩名魔教弟子口中偷聽到真相,清楚只要魔教得到了寶藏,他們四大世家之人全部都會命喪黃泉,正愁該如何脫離魔教的掌控時,衛家先祖的影衛便站了出來,表示他可以代替主人前去洞窟,并僞裝得與主人一般無二,将二人身份互換。
影衛憑借對主人多年的觀察,對于主人的言行舉止模仿得惟妙惟肖,常人難以分辨,就連主人的世家好友都認不出來。他暗中幫主人逃離魔教,甚至還幫主人拿到了那個秘寶,最終代替主人而死。
故事并不複雜,卻一直被影衛營的教頭們奉若經典,并将影衛的忠勇與無我深深植入每個剛來影衛營的新人腦中。
這故事對于祁緯而言有着不一樣的意義,然而當他說完了才發現,自己确實沒有講故事的天賦,這個故事經過他的口述就變得單調乏味得很,難為韓州和徐善善還能保持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祁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概……就是這樣了,徐編劇你看這個故事能不能用,不能用再換個別的。”祁緯說。
徐善善埋頭記筆記,聞言擡起頭笑:“當然可以,我蠻喜歡這個故事的,就是感情上需要另外挖掘一下,如果按照你說的什麽忠心、勇氣啊之類的,就顯得老套了,而且大多數人會無法理解心甘情願代替主人而死這樣的行為,現代人連老板上司都不放在眼裏,更別說是忠心了。”
韓州不放心地看了眼祁緯,怕他無法接受徐善善的改編,然而視線對上祁緯看過來的眼神時,他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了。
他的戀人眼中充滿了理解,可見已經完全放下了過去,用着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待問題。
很奇怪的是,以前的祁緯說話做事總帶了一分淡淡的冷漠疏離,不是對人,而是對待所有事物,有點置身事外的感覺,總之是有點違和。然而現在則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連韓州都記不起來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對于祁緯的轉變,他十二分的樂意。
“嗯,那就按徐編劇說的吧,盡快定稿。”韓州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徐善善——你可以走了。
徐善善嘴角微抽,一邊收拾好草稿,一邊不忘跟祁緯要了幾張簽名,她準備充足,不但帶了專用于簽名的水性筆,還有祁緯劇照,古代現代裝扮的都有,有一張還是祁緯去年拍《時尚風潮》的雜志照。
韓州頓時就不爽了,公司的禦用編劇竟然也是戀人的粉絲,而他居然還把這麽大一個粉絲往家裏搬,這不是給自己找電燈泡嗎?
徐善善敏銳察覺到韓總不悅的眼神,非常識時務地告辭了兩人,臨走時還不忘畫蛇添足地說:“韓總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真的,祁緯你……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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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州:“……”
作為一個霸道冷酷的總裁,韓州總覺得自從他戀愛了以後,他在手底下的這些員工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不複存在了,而且這還不是個例,從唐秘書到莎麗再到這個不靠譜的編劇,他深深地覺得應該再去招一批新的員工回來。
但招聘還在其次,聽完祁緯講述的那個故事後,韓州心裏就一直憋着股勁兒,好不容易等到徐善善走了,他才粗着嗓子問:“你今天說的,是你的故事嗎?你也是為了自己的主人死的吧?”
祁緯先是一愣,再看韓州的表情有點不大對,像是隐忍着什麽想問不敢問但最終還是想要确認的感覺,祁緯看得出來,韓州在開口的那一刻已經有點後悔了。
其實自己也不是個敏感的人,過去的事情早就塵封在過往,無法對現在産生影響,要真是個會對過去斤斤計較的人,祁緯也不可能在衛無傷一次次的折磨下活到現在。
此時的祁緯,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韓州總是格外在乎自己的情緒,連一個很小的細節都不放過了。
因為,這也是韓州好不容易得到的愛情,本以為感情只剩下絕望,也不期待會有奇跡。然而命運總會對某些人多家眷顧,在絕望的時候,又照進一米陽光來,韓州抓住了它,并努力去追尋,所以他第一次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個人,以及他想要的愛情。
所以韓州格外珍惜這段感情,把它當成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愛情來對待。
心口滿漲着說不出口的感動,祁緯勉力壓下鼻端酸澀的感覺,将手搭在韓州的手背上:“嗯,這不是我的故事,是我進影衛營時聽來的。我……确實是為了保護少爺而死,不過如果有第二次機會的話,也許我也是想繼續活下去的。”所以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合格的影衛。
韓州反握住他的手,慢慢摩挲幾下,思來想去,還是別扭地說:“……幸好沒有第二次機會,要不然,我們就見不上了。”
祁緯抿唇看他,然後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把鐘導給他的大綱拿出來:“接了一部文藝片,你幫我看看?雖然鐘導說我應該沒問題,但我對自己不是很有細心。”
“你演哪個角色?”韓州接過大綱的那幾頁紙,幾乎是一目十行的看,但他在選片上的眼光是祁緯比不上的,看了兩頁就笑起來,“是那個僞富二代?”
“嗯……”祁緯悶悶地應了一聲,有點想不通,鐘導也就算了,怎麽連韓州也覺得自己能演這個角色?
“挺好的啊,反差強烈,矛盾深刻,很有挑戰性。”韓州滿意地看着角色設定的部分,“關鍵是,你喜歡跟着鐘導拍戲,不是嗎?”
“這……确實如此。”
韓州已經把情緒恢複過來了,笑着親了親祁緯的唇:“不用緊張,我也可以幫你的。”
祁緯不确定地看着他:“你要怎麽幫我?”
“幫你塑造角色。”韓州來了興致,把祁緯拉起來,摩拳擦掌地将茶幾沙發都推到了一邊,讓祁緯站在房間一角上,他自己則站在對面那個角上,“想象一下你是那個騙子,我是女主角,臺詞自己醞釀一下,想象這裏是求婚的那個海灘,你要向我告白。”
祁緯:“……”
韓州還催促他:“臺詞要煽情一點的,記住,你現在是一個深情的騙子,以俘獲美人的芳心為目标!”
祁緯也确實不想辜負韓州的配合,用手機搜了一下比較感人的告白語,自己又醞釀了幾分鐘,自我催眠了一陣,慢慢進入角色。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韓州,對着面前這個高大的“美人”笑了一下。
陽光,帥氣,開朗,這是那天在游樂園裏祁緯從韓州的臉上看到的笑容,他不清楚自己能學來幾分,但看韓州恍惚了一瞬的表情,就知道效果應該是不差。
再接再厲,祁緯握住韓州的一只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微微偏了偏頭,笑容中還帶了一絲苦澀:“……你感覺到了嗎,這顆心在為你跳動,沒有你,就沒有了跳動了意義。”
将嗓音壓在一定的範圍內,低而不顯得陰森,富有磁性,配上甜蜜的語調、煽情的詞句,一句告白,揉碎了每個字都飽含戀慕,讓人産生自己是被深愛着的認知。
韓州眼眸微沉,咽了咽口水,沙啞的嗓音根本就不是為了配合演戲而裝出來的,他直接把貼在祁緯胸口上的手挪到了戀人的背後,順着誘人的腰背線條往下滑,停在挺翹的臀部:“我也是,要是沒有你,我的心髒永遠不可能跳得這麽快……”
微微皺了皺眉,祁緯很想提醒韓州這個動作好像不對,可是他不确定韓州此時的表現是出戲還是入戲,但好歹是配合自己說了句臺詞,所以他還是接着韓州的話往下說:“那麽……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永遠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現在就談結婚是不是太早了?”韓州笑着看他,“先生,我缺乏安全感,我需要你為我做點什麽……”
“什麽?”祁緯問。
“比如說,這樣的事情能讓我更有安全感……”韓州将祁緯帶到沙發上,傾身吻過去,“讓兩個人的體溫融為一體,在最愉快的時候喊我的名字,會讓我倍感幸福……”
最後一個字音消失在交疊的唇舌中,祁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和韓州根本沒有排成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