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錢
花窗半開,燭影搖曳,書房中淩禦正在和大管家淩玎密謀什麽,一聲歡快的“左都禦史大人我要向你舉報”打破了室內陰沉的氣氛。
淩玎拉開和淩禦的距離,趕忙去打開門把漾漾迎了進來,含笑道:“夫人萬安。”
“安 ̄”
漾漾拍拍淩玎的肩膀走向淩禦,一屁股坐他大腿上,摟着他脖子笑嘻嘻道:“左都禦史大人,我要向你舉報鄉試有人洩題了。”
淩禦急忙揮手讓淩玎離開,佯叱道:“看看你像什麽樣子。”
淩玎悶笑出聲,為了主公的面子趕忙離開,把門從外頭帶上了。
“我早知有人洩題了,還知道洩題的主謀是誰,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淩禦後仰靠着椅背,摟着漾漾的小腰好奇問。
“人家現在可了不得呢,是兩個學生的老師了,我那兩個學生才高八鬥,卓爾不群,就有好多人找他們寫時文,考題卻完全相同,是什麽‘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義’‘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是今科鄉試考題沒錯吧?”
“一題不差。”
朦胧燈色下的漾漾周身仿佛環繞上了一層仙靈之氣,嬌容如玉,不染纖塵。
淩禦忽覺心跳如鼓,為了掩飾慌忙摘下漾漾頭上的金珠鳳釵,把玩着笑問,“颍陽侯府送來的這支金珍珠制成的鳳釵你可喜歡,上頭這牙印怎麽回事,你咬的?好好的一件古董就這麽廢了,豈不可惜?”
“磨牙嘛。”漾漾奪回來随手插發髻上,歪歪斜斜的。
“你這牙口可真好。”
漾漾趕忙裝乖巧給他捏肩捶背,嘿笑道:“你曾是狀元對吧,肯定很精通時文,我有個撿錢的主意,你寫個《歷年考題時文解析集》,再來個《三年科舉五年模拟》怎麽樣,咱們賣給學子,肯定大賺特賺,利潤你一半我一半。”
淩禦好笑的看着她道:“你用着我的人,還讓我給你寫解析集,活兒都是我們幹的,為何要分你一半利潤,你臉大啊。”
“哎呦,你怎麽學我說話,不許學我說話。”漾漾生氣道:“主意是我出的,你敢不分我,不分我就讓你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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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禦一梗,掐着漾漾的腰抱娃娃一樣抱懷裏就大步走向了後面的床榻,按在上頭就在小臉上親了一口,扯着衣服冷笑,“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漾漾掐着淩禦脖子大嚷,“分不分我?”
淩禦嘆氣,“分,敢不分你!”
想到喝涼水都塞牙的那幾日他就禁不住打個寒顫。
忽覺自己很可憐,除了床榻竟然真的拿這女人沒法子。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你還在想着錢!”
淩禦大怒,扯下床帳子就決定狠狠教訓這個、這個該死的女人一頓!
……
彼時,繡衣衛左指揮同知陸安帶着繡衣校尉們已經敲響了盛國公府的大門。
“盛國公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謝淳仁不慌不忙放下茶盞,站起來道:“走吧。”
“且慢!”牛氏由兩個侍女攙扶着,端莊穩重的堵住門口道:“我家國公爺犯了何事?這可是那小孽、左都禦史淩大人的意思?”
陸安拱手道:“我們督察院收到了檢舉盛國公洩露鄉試考題的信,信中有國公爺的親筆信,照規矩請國公爺回去問話,請夫人行個方便。”
牛氏才要發怒就被謝淳仁按下了,“我為主考官,題目是我拟定的,也是我洩露的,證據确鑿,讓他們抓我回去吧。”
牛氏震驚,“真是你?”
謝淳仁沒再理會牛氏,主動催促繡衣衛帶他走。
牛氏追到門口,哭道:“你是瘋了嗎?!”
謝淳仁回身望了牛氏一眼,難得的給了她一個安撫般的笑,“回去吧。”
“淳仁,你放心,我會把你撈出來的!”牛氏受寵若驚,激動不已,忙忙道。
“不必費心。”
眼望着馬車遠去,牛氏急忙道:“快,備車,我要去北平王府!”
“是,夫人。”
……
夏日炎炎,往年因着冬日儲冰有限的緣故,分到各官署的冰不過是聊勝于無,辦公的官吏們坐上一上午身上的官袍都能濕透,今年就好了,光祿寺在淩氏冰鋪采買了足足的冰塊,督察院的冰尤其多,每日午膳時還能分到冰粥呢,都是沾了淩大人的光。
公膳堂,各官署官吏陸續前來用膳,便有碎嘴子的聚在一起,一邊吃撒了各色水果粒和奶油的冰粥一邊閑話,“你們察覺沒有,打從咱們淩大人成了親,便不似以前那般不近人情了,如今都知道照顧下屬了,這冰粥實是消暑聖品。”
陸安笑道:“咱們淩大人原就是個護短的人,只是臉冷了些,不屑于說人情話罷了,這看人吶得看他做什麽,上回我公務上出了大纰漏就是淩大人給兜着的。”
“只不知淩大人這制冰之法是從哪裏來的,真真日進鬥金。”
吃完冰粥的佥都禦史李大仁,笑呵呵道:“我查過了,淩大人家賺的錢都是幹淨的,咱們吃的心安,我還聽淩大人身邊的小厮透露,等明年這制冰之法就給咱們督察院,淩大人計劃着要用公帑開冰鋪,所得紅利都歸公,每月要給咱們發福利,省得像我這種寒門子弟爬上來的租房的錢都時有短缺。“一旁的小禦史忙問,“何為福利?”
李大仁笑呵呵道:“說是幸福和利益,反正就是犒勞咱們的意思。咱們督察院,說好聽點是清貴,天子近臣,可外頭人都罵咱們是一群見人就咬的狗,是窮措大,等明年就不一樣了,只咱們督察院有這額外的福利,別的官署可沒有,都是淩大人想着咱們。好了,我吃完了,回去寫公文,你們也別磨蹭。”
說罷拱拱手走了。
陸安扔下空碗急忙追上去,“李大人,可有我們繡衣衛的?”
“你們又不是我們督察院的,自然沒有,暧,你怎麽來我們文官膳堂用膳?”
陸安怕被文官們打出去,急忙跑了。
司獄司,監牢。
因謝淳仁是勳貴國公的緣故,他要一本書閑看牢頭就給了。
“謝大人可真是悠然自得。”淩禦讓人打開牢門走進去淡淡道。
謝淳仁翻過一頁書笑道:“苦中作樂罷了,鄉試考題是我洩露的,東安王派人來威逼利誘,我不敢不從。”
“你的供詞我已寫成奏折呈給皇上了,似謝大人這種為皇上立下過大功勳的功臣,想來不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吧。”淩禦嘆氣,“我只好奇三皇子那邊拿到了你什麽樣的把柄才讓你肯被他們驅使,謝大人身為皇上最恩寵的臣子,會懼怕東安王的威逼利誘嗎,真是笑話。”
謝淳仁望着淩禦也嘆氣,“痛失佳婿啊。”
說完不再說話,把淩禦晾在那裏,自顧看書。
淩禦走出監牢就冷下了臉,“那我就看看他給你的恩寵究竟能抵償你幾次罪。”
……
午後,日影西斜,空氣中依舊一絲風也沒有。
蒼灰色的司獄司外停着一輛不起眼的青綢馬車,當淩禦出來後,馬車裏面的人就掀開了一角軟簾,操着一口嬌軟聲腔的謝玉仙喊道:“表哥,你上車來,我有話想和你說。”
淩禦頓了頓,走到車窗外,望着她紅腫的半邊臉,沉聲問,“你的臉怎麽了?”
謝玉仙一下子險些哭出來,隐忍着道:“我父親、我父親真的洩露了鄉試考題嗎,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表哥,我聽聞你們司獄司刑罰嚴苛,活着進去的多出來的少,你、你千萬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對我父親用刑可以嗎?”
淩禦冷嘲,“你父親很乖覺,不必用刑,該招的都招了,你父親聖眷隆重,他也不必你東奔西跑的往外撈他。你如今貴為北平王妃,誰還能打你,北平王?”
謝玉仙強笑道:“表哥,我沒事的,不是、不是王爺,表哥既然說父親終會有驚無險,那我馬上回去告訴嫡母,免得她擔心。”
“看來是盛國公夫人打的你。”
謝玉仙哭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本信重表哥能明察秋毫,有罪便罰,無罪釋放,便不願意來打擾你,可母親擔心壞了,我不怨她。”
“怨不怨是你們母女的事情,和我說不着。”
說完淩禦就想走,謝玉仙扯開軟簾,泣道:“淩禦,我有些悔了。”
淩禦回頭望她,忽覺她和以前長的不一樣了,和心中那個小仙女的影像差距越來越大,仿佛有什麽東西碎了。
眼前的謝玉仙,失去了一層光,臉上五官的缺陷全都暴露了出來。
一下子,他心中漾漾的影像越來越清晰,那是一連串的歡快的笑聲,一個連床笫間都想着先分錢的女人。
那女人現在在幹什麽呢,肯定又在享受她的下午茶時光。
她可真會享受。
淩禦控制不住的彎了彎唇角。
“表哥”望着越走越遠的淩禦,謝玉仙僵在那裏,少頃猛的摔上簾子,冷冷道:“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