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窗苦讀
令孫熊未想到的是,賀熙華也不知是個什麽打算,竟對他科舉一事上了心,每日都空下數個時辰給他,或讓他溫習經義,或讓他誦讀法典,或讓他吟詩作賦。
每五日,孫熊還得在縣學為開蒙童子授課,簡直苦不堪言。
“大人。”這日,孫熊從縣學回來,躊躇着開口,“有件事小人不知當不當講。”
“那便不講。”
同樣的話,他孫熊講不得,賀熙華便講得,幸而如今兩人也算得上有幾分稔熟,孫熊便腆着臉道:“小人并無淩雲壯志,此生只想囫囵混個溫飽,這科舉……”
“你若是學介子推,找哪座空山做個隐士,我也便不逼你。可你既已在滾滾紅塵,說明你也不是什麽梅妻鶴子的方外之人,為何如此抵觸科舉?”賀熙華自然地将手中卷宗分給他一半,那雙波光潋滟的眼直勾勾地看他,“莫不是你這身份是假的,還是你有案底,不能科考?”
孫熊莫名被那雙眼看的心中一蕩,又被他語中未盡之意驚到,死皮賴臉地讪笑道:“大人哪裏的話,試想小人若是有案底,哪裏敢到衙門裏來謀差使,那豈不是羊入虎口麽?”
“羊入虎口?恩?”賀熙華挑眉。
孫熊哭喪着臉道:“小人用詞不當,應是自投羅網。大人你也見了,小人自幼不喜讀書,壓根就是塊朽木,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賀熙華臉色慢慢冷下來,“本官煞費苦心,想為你謀個好的前程,你卻如此這般推诿……”
孫熊趕緊請罪,心中卻暗暗叫苦,賀熙華實在奸猾,面上處處為他考慮,實則卻将他逼入兩難境地。不中則體面盡失,中了則更是後患無窮。
“此事不必再提,”賀熙華神色未見緩和,恨鐵不成鋼道,“你天資聰穎,一點就通,若是本官有你一半聰慧,何必挑燈夜讀,懸梁刺股?”
此人就是這般謙辭過甚,以至于孫熊至今未查明他到底是真名士還是僞君子,只好吹捧道:“十三歲的探花郎,天啓玄啓加起來大人是獨一份,天下讀書人誰人不識大人風采?”
“行了。”賀熙華聽得肉麻,“這段時日衙門事少,你不必日日過來點卯,多在縣學待着吧。八月便有童生試,你是本官舉薦的人,若是填座師,你便填本官。”
大逆不道!膽大包天!
孫熊驚愕難言,卻仍“真心實意”地長揖在地,“學生拜見恩師,學生賀喜恩師。”
賀熙華坦然受了,訝異道:“早早地來賀喜本官,你就這麽有把握能中?”
孫熊咬牙道:“學生定不辱師門。”
孫熊唯唯諾諾地想退下,卻又聽賀熙華淡淡道:“若你當真來歷不凡,借此機會改頭換面,豈不是更好?”
孫熊幾不可見地顫了顫,邊阖上門邊笑道:“大人說笑了。”
然而縣學裏的日子,并不如孫熊想象般清苦無味。
他穿着縣衙胥吏的皂袍,而周遭學子均衣着寒酸,有的打着補丁,有的一身短打,有個叫做秦俊的農戶子弟,仿佛只有一件過得去的衣衫,半個月來日日穿着那一身。
他每日均從縣衙小廚房領幹糧,多是胡餅配羊肉,然而同窗們常以腌菜下飯,諷刺的是,臨淮最大酒肆得意樓的掌廚之子包俶,每餐都只能食糙米配水。
他住在縣衙,雖是陋室,卻也一人一室,床榻被褥一應俱全。而不少同窗均從十裏百裏之外的村落而來,父母務農,自是賃不起縣城的房子,便成群結夥地在破廟道觀暫住。
縣衙離縣學甚近,他每日可睡到天光微亮再悠悠起身,走百步便可坐入課室,可仍有不少學子,不得不每日早早起身,嚴耀祖甚至要走上十五裏路。
哪怕是周子文,出自縣學中人人歆羨的大戶人家,也不過比常人穿的光鮮點,午間能吃上葷菜,有一個笨手笨腳的小書童扛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