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惡鬼胎盤

“怎麽會！”

那一抹奇異的神色只停留片刻，瞬間在鄭園園的眼下沉沒，她驚訝地捂住嘴：“我怎麽會想要傷害你！”

莉莉絲挑了下眉。

“那——”她拖長音，“你敢發誓，永遠不會傷害我嗎？”

她在“傷害”兩字上加了重音。

鄭園園笑容一頓，卻立即不假思索道：“當然不會，”她牽起莉莉絲的手，“我們都是玩家，應該要互相幫助才對！”

莉莉絲定定看着她，直到後者露出忐忑的神色，才移開視線，彎起嘴唇：“好啊。”

路德在她耳邊輕聲道：“她在說謊。”

鄭園園已經對她立下‘永不傷害’的誓言，但契約沒有締結成功，也就是說——“鄭園園”這個名字是假的。

莉莉絲輕輕一用力，讓自己的手從鄭園園的掌心滑了出去。

路德說：“這個低賤的人類居然妄圖蒙騙我們，莉莉絲，把她吃了吧。”

低沉的聲音好似伊甸園之蛇，陰柔地，甘魅地蠱惑着夏娃的女兒：“想想看我們的契約，我會幫你成為最強大的女巫，而現在——一個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

“吃了她，我能恢複實力，到那時候，那些對你頤氣指使的人類，都只能跪倒在你面前，親吻你的腳尖。”

少女低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剔透的琥珀瞳。

路德眯起眼，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惡魔是極有耐心的獵手，它們會在獵物周圍步下細密的蛛網，等待他們的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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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出來，即使身為女巫，莉莉絲也從未殺過人，但……只要下過一次手，她的靈魂，就會沾染上鮮血的顏色。

到那時候，莉莉絲·瑟茜，從血肉到靈魂，将會完完全全屬于它。

但路德沒有料到，就算是惡魔，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我不要。”

“……什麽？”

莉莉絲輕聲道：“我立下過誓言，絕不會殺人。”

随着她的話音，漸漸有金色的絲線從她的胸口蔓延而出，在風中輕柔搖擺，宛若心口開出的一朵花。

路德錯愕：“……‘牢不可破之誓’？你和誰訂下的誓約？！”

牢不可破之誓——一種最為強大的語言魔法，如果立誓者違背誓言，他/她将會受到生命的制裁。

“唔，”莉莉絲卻歪了下頭，漫不經心道，“我忘了唉……”

“忘了？！”惡魔一下拔高聲音，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撒謊！你怎麽能忘記要求你用生命簽下契約的對象？！”

“那您也不能兇我啊，”莉莉絲眼中浮起委屈的神情，“畢竟——”

她嘆了口氣，目光遙遙落在遠方。

“和我訂下契約的人，早在十年前就死掉了嘛。”

“……莉莉絲，”鄭園園滿臉無奈，“我們可不可以先去看墓，天馬上就要完全暗下來了。”

莉莉絲：“等等！再給我五分鐘！”

——她趴在一處墳頭，小心挖出一小株植物，葉片在月光下散發出淡淡熒光，莉莉絲滿足地盯着植物，臉上帶着癡迷的笑容：“嘿嘿……居然能找到成熟的月見草，我實在是太幸運了！”

“收起你的口水，”路德道，“別像一個大腦癱瘓的智障。”

莉莉絲把月見草小心收入口袋，才對路德道：“咦咦咦？大人您終于消氣肯理我啦？”

方才她拒絕回答“牢不可破之誓”，惡魔似乎極為憤怒，竟長達一個小時沒有與她說話——要知道，連書頁沾上幾顆細灰，路德都要bb上半天。

路德梗了一下，沒好氣道：“閉嘴，不許頂撞你的主人。”

莉莉絲聳了下肩，不就是個誓約嘛，為什麽路德弄得好像自己是一個被丈夫見異思遷的可憐妻子？

路德：“……我聽得到。”

——莉莉絲與路德簽下契約後，兩人可以共享思維，除非有一方關閉通道，或者解除契約。

莉莉絲：“那換一下，我是紅杏出牆的妻子，您是遭到背叛的可憐丈夫。”

路德：“……”

總有一天，他會殺了這只不聽話的小狗。

“莉莉絲！”

走在前方的鄭園園忽然回頭：“你看那裏！”

順着她指的方向，一個墳墓孤零零地豎在遠處的草坡上，莉莉絲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墳墓前的土有翻動過，露出一個不小的坑。

兩人對視一眼，忙跑過去，墓碑久經風霜，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兩人只能隐約辨認出墓碑主人的名字：“苗青……”

苗青，是梅小姐口中的阿苗嗎？

鄭園園問：“但阿苗已經死了很多年，為什麽要掘她的墓？”

莉莉絲觀察了會，突然道：“不對。”

她蹲下身，手按在土上，嘴裏輕聲低喃幾句，從莉莉絲手上忽然落下一道銀光，它像是一條靈敏的小魚，在土中打了個轉，迅速游往一個方向，銀魚所經之處，一個個黑色的小掌印浮現出來，漸漸延伸至……旅店的方向。

鄭園園顫抖：“這個掌印……難道……”

莫非那個在旅店作惡的鬼，正是從阿苗的墳墓裏爬出來的？

莉莉絲沉吟片刻，突然開始挖土。

鄭園園忙攔住她：“莉莉絲？你要做什麽！”

“弄明白惡鬼的真面目，”莉莉絲掙開她，“阿苗死的時候，肚子裏應該還有一個孩子，可能就是那個孩子化為惡鬼，回到旅店行兇。”

按照梅小姐遮遮掩掩的态度，當年阿苗一事必有隐情，加上死嬰本身就有極大的怨氣，未能出生的不甘成為它們的動力，滋生出一個又一個的怨鬼。

鄭園園：“但……但……阿苗已經死了，應該讓她入土為安……”

聞言，莉莉絲卻哼了一聲：“入土為安？”她停下手，側頭看鄭園園，“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還要‘安’什麽？”

鄭園園：“但是……也不能挖別人的墳啊，會遭報應的！”

“莉莉絲奇怪地盯着她：“如果不找出惡鬼的真相，我們無法完成任務，結果只有死路一條——難道這不是最糟糕的後果嗎？”

“如果你覺得良心不安，可以離開，但我要挖墓，因為我想活下去——就算下地獄，我也要在地獄好好活下去。”

說完，她也不管鄭園園的反應，繼續低下頭挖土，過了片刻，又有一雙手加入她。

莉莉絲擡起頭，鄭園園表情鄭重，蹲在一旁幫她挖土。

“你說得對，”她朝莉莉絲笑了下，“是我狹義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鄭園園道，“沒想到這麽簡單的道理，居然要你來告訴我。”

她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伸手撫摸了下莉莉絲的腦袋。

如果放在異性間，這個動作倒不會顯得違和，但莉莉絲和鄭園園兩人都是女性，就怎麽看怎麽詭異。

莉莉絲微微眯起眼，正要說話，鄭園園忽然道：“看這個！”

墳不怎麽深，兩個人往下又挖了幾寸，就敲到一個硬殼的東西——黑色的棺材從土裏露出一角，像是一張塵封已久的臉。

但讓鄭園園驚呼的不是這個。

她們扒拉開碎土，露出棺材完整的一面，只見正上方破了一個大洞，裏面漆黑一片，散發出淡淡的腐爛味道。

鄭園園：“天哪……該不會真像你說的那樣，那個死掉的嬰兒變成了鬼，從棺材裏鑽出來了吧？！”

莉莉絲思索片刻，忽然做出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

——她将手伸入洞口，在棺材裏翻找起來。

随着她的動作，棺材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偶爾還有碎骨碰撞的聲音，鄭園園的臉都綠了：“你在做什麽？！”

“唔，”莉莉絲輕喊了一聲，“好像找到了。”

她終于抽出手，沾滿腐肉的掌心上攤着一個奇怪的肉袋。

明明屍體的其餘部分都爛掉了，這個肉袋卻完好無損，甚至能從鮮紅的肉壁上看出細密的血脈紋路。

鄭園園忍着惡心道：“這是什麽？”

莉莉絲：“胎盤。”

鄭園園：“……”

“幹嘛這麽嫌棄？”莉莉絲奇道，“胎盤可是很有用的哦。”

她像一個推銷員般開始推銷産品：“它可以用來制作防老藥劑，或者磨成幹粉補充魔力……”

“……夠了，”鄭園園虛弱道，“再聽下去我好像要吐了……”

莉莉絲惋惜道：“好吧。”

她終于把注意力轉移到胎盤身上，掂量了下肉袋，感覺有些不對勁，莉莉絲把胎盤翻過來，發現底下破了一道大口，裂口處有一個小小的黑色掌印。

莉莉絲：“看來惡鬼的本體就是阿苗的死嬰。”

她剛才翻找的時候，發現阿苗的屍體破碎不堪，應該是死嬰吸收了母體的養分，成為惡鬼後破開胎盤，爬去旅店。

“太好了，”鄭園園如釋重負，“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恩，”莉莉絲道，“接下來要弄明白為什麽它要去旅店。”

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鄭園園急着回去，走來莉莉絲前面，後者拍了兩下沾滿泥土的膝蓋，想到什麽，拿出深淵之書。

“大人，”她問路德，“這個東西應該對恢複您的魔力有幫助吧？”

她掂了兩下胎盤。

路德：“……”

頓了兩秒，嫌棄的聲音從深淵之書中傳來：“我不需要。”

莉莉絲：“為什麽？這可是孕育了惡鬼的胎盤啊！”

“拿走，”如果路德有身體，它臉上應該會是極其嫌棄的表情，“再敢把這種東西貢過來，我就剁了你的手！”

莉莉絲：“唔，好吧。”

她忽然翻開深淵之書，直接把胎盤塞入惡魔的口中。

那胎盤一接觸到書的表面，就像是遇到熱火的冰，瞬間融化了。

路德尖叫起來：“你做什麽？！”

莉莉絲笑眯眯道：“怎麽樣，有沒有覺得魔力恢複一點？”

深淵之書卻突然沒了回應。

莉莉絲：“……大人？”

她等了足有數十秒，路德卻遲遲不吭聲，莉莉絲的脊背一下直了起來：“大人，您怎麽了？”

當她的手觸及到深淵之書的一剎那，腦內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深淵之書吞下魔物【惡嬰的胎盤】，成功升級，進入休眠狀态，目前等級：10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