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鎮場 (1)
田蚡因為不滿皇上對自己的态度,等衆人退出了承明殿,自己往東宮去了。
王太後正在東宮裏和一幫侍女玩耍錢的游戲,因為王太後剛剛住進東宮來,心情十分好,皇上又答應自己讓田蚡做丞相,心情就更是好,就和一幫侍女一起玩玩。
王太後素來的名聲都是很溫和的,侍女們也就不是十分怕她,田蚡還沒進殿,就聽見裏面嘻嘻哈哈的。
田蚡現在心裏可不高興,聽見嬉笑聲就更不高興,當下讓內侍通報。
內侍也不敢怠慢,走進來通傳,王太後雖然玩在興頭上,但是一聽是田蚡來了,就讓侍女收拾了桌案,都下去了。
王太後心想着,田蚡來這裏,一定是來感激自己的,哪知道田蚡就黑着一張臉進來。
王太後看了他一眼,笑道:“呦,這是怎麽了,做了丞相,反倒不高興了?”
田蚡自然不敢和王太後甩臉子,只好裝委屈的道:“姐姐,兄弟我這個丞相,做了還不如不做!”
王太後示意他坐下來,田蚡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就坐在鳳坐旁邊的臺階上。
王太後這才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這天下還有比丞相更好的官位麽?”
田蚡道:“兄弟我哪敢嫌棄丞相這個位置不好,只不過姐姐你不知道,皇上當着百官的面子,竟然甩我的臉子,真是丢人丢大發了,以後我田蚡還怎麽在百官面前擡頭,更別說丞相了,誰會信服這樣子的丞相。”
王太後道:“你把話說清楚了?彘兒也太不懂事了罷,你是他舅舅。”
田蚡訴苦道:“姐姐幸虧您當時不在場啊,你知道麽,皇上當着衆人的面,先叫了窦嬰,說自己心裏頭的丞相人選,非窦嬰莫屬,結果又說是太後您非叫他選我做丞相的,皇上說自己沒辦法,所以才決定是我。你聽聽,你聽聽,這叫什麽話啊,他心裏頭根本沒我這個舅舅。”
“這也太不像話了!”王太後聽了都能想象的到,當時有多難看,道:“彘兒當時答應的我好好兒的,結果出了東宮就變卦。”
田蚡道:“我看啊,我這個丞相也別當了,哪天好侄子看我不順眼,再把我像許昌一樣推出去下獄,我這不是得不償失麽!”
“他敢!”王太後瞪眼道:“你等着,我這就叫他來,當面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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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一聽要當面對質,他哪敢跟皇上當面對質,皇上現在口才這麽厲害,他真怕皇上又撅自己一次。
忙攔着道:“別別,好姐姐了,您還嫌我不夠丢人的麽?我也就是跟您來唠唠嗑,吐吐我的苦水兒,姐姐聽過了也就完了,別往心裏頭去,彘兒嘛,他還小,不要妨礙了你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才是。”
王太後冷笑一聲,“我看他就是不小了,翅膀硬了,你說我含辛茹苦的把他養這麽大,一件事兒也沒求過他,這是第一次求他,不就是讓他給你個丞相做做麽,你說這滿朝上下,誰還能比你能個兒?現在倒好了,人家大了,嫌棄我這個老太婆了。”
田蚡眼睛轉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姐別生氣,都是兄弟不好,一定是兄弟沒有窦嬰出色,才讓彘兒看不上的。”
“胡說。”王太後道:“也不知道這個窦嬰給皇上灌了什麽迷魂湯,按理說他是窦家的人,窦家壓着皇上這麽久,皇上連老太太都敢撅,唯獨對這個窦嬰這麽信任。”
田蚡笑道:“姐姐忘了,并不是唯獨對窦嬰一個,還有一個窦家人……正是皇後娘娘。”
王太後道:“對了,一定是陳阿嬌給皇上灌得迷魂湯,所以彘兒才那麽相信窦嬰。”
田蚡點了點頭,随即道:“其實一切都因為彘兒太年輕,他啊,就是心思淺,皇後吹兩下枕邊風兒啊,他就暈頭轉向了,不如這樣罷……”
田蚡說着,往前湊了湊,道:“太後您就……臨朝聽政,就像當年的太皇太後一樣……如何?”
王太後想了想,道:“這樣好麽?”
田蚡道:“姐姐呦,這樣如何不好了?有你在,彘兒就算年輕不懂事,你也能幫他想一想,思量一思量,這不是最好的辦法麽?說到底了,咱們可都是為了彘兒好,彘兒或許一天兩天不能明白咱們的苦心,可終究會明白的,到那時候,彘兒還得感謝有你這樣的好母親吶!”
他的這些話,明顯是在拍王太後馬屁,可是王太後就覺得非常受用,而且她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可以臨朝聽政是再好不過的了。
劉徹的三十萬的大軍出發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還要暗中将邊城的百姓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李廣王恢和韓安國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就領兵出發了。
劉徹心裏很興奮,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大規模的對抗匈奴,在三位将軍出發的時候,劉徹将衛青叫到了廂房。
衛子夫給二人端水上來,随即站在一邊侍候着。
劉徹笑道:“衛青,你覺得朕的三十萬大軍如何?”
衛青遲疑了一下,才道:“陛下的三十萬大軍,數量龐大,威武雄壯之極。”
劉徹似乎很滿意他的說法,笑道:“連衛青你也是這麽想的,想必他們這次一定能一舉擊破匈奴,這麽多年來,朕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刻,讓匈奴人看看,大漢真正的勢力。”
衛青見皇上臉上有喜色,更是不敢擡頭,沒去反駁劉徹,衛子夫站在一邊,她自然沒有劉徹的高興勁兒,所以也就沒有忽略到衛青臉上的遲疑,覺得有些不對頭,只是她很聰明,不會在皇上面前問。
劉徹道:“衛青啊,你知道朕為何這次不讓你去麽?”
衛青道:“卑将資歷尚且,也未上過戰場,這麽艱巨的任務,自然是交給有經驗的将軍們來做。”
劉徹搖頭道:“其實不然,衛青啊,你是朕的心腹,朕的心腹,現在只有你一個……你雖然是新兵,但是是朕一手帶出來的,還記得咱們在上林苑打獵的時候麽,朕就說了,這幾百名禦林軍,以後必定個個都是将領,你的實力朕是相信的。”
他說着,頓了頓,笑道:“養兵千日,還沒有到你衛青該出場的時候,他們是在為你開路。”
衛青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是自己沒有實戰經驗,所以皇上不派自己去,雖然衛青從沒想過要領兵出征,但是好歹讓自己當個小兵也行。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是這個意思。
劉徹道:“匈奴人很頑固,不可能一次擊敗,而且朕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邊城之上,你明白麽?”
衛青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劉徹站起身來,走到挂着的地圖之前,道:“衛青,你來看,你覺得,真的心思該在哪裏?”
衛青依言上前,看了看地圖,最後把眼睛定格在河朔之上,道:“莫非陛下……”
劉徹突然笑了起來,道:“朕要将匈奴人趕回自己的老窩去,你知道麽,朕有多想登上甘泉宮的城頂,去俯視匈奴人,他們占領了河朔,朕除了小時候還去過甘泉宮,就再也沒踏足過甘泉行宮了。”
衛青道:“只是……短時間之內,想要收服河朔,恐怕……”
劉徹蹙眉道:“朕也知道這個道理,朕并沒有想一口吞下匈奴,河朔乃兵家必争之地,懸在長安之上,朕睡覺都不會踏實。”
劉徹說完了,轉身又坐回去,道:“這是頭一次大規模的反擊匈奴,朕要讓他們打出顏色來!然後好讓你衛青,借着這股勢頭,對匈奴窮準猛打,搓一搓他們的威風!你懂麽?”
衛青連忙跪下來,磕頭道:“卑将明白!卑将定不辱命。”
劉徹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等劉徹談完了話,衛青退出來,衛子夫借着機會也退出來,追上衛青,道:“弟弟,你方才有什麽話,想說卻不說。”
衛青笑道:“難為姐姐看出來了。”
衛子夫道:“可是什麽要緊事,我幫你說也是可以的。”
衛青搖頭道:“雖然是要緊事,但并不能和皇上說……”
他心裏似乎是不吐不快,将衛子夫拉到一邊,才低聲道:“我方才忍了又忍,才沒告訴陛下,這次三十萬大軍反擊匈奴的任務,可能要失敗了。”
“什麽?”衛子夫顯然有些驚訝,道:“軍隊不是才出去,你怎麽知道要失敗的?”
衛青道:“姐姐你不防想一想,三十萬大軍去做埋伏,別說三十萬人馬,就算三千人馬也嫌太多,埋伏本身就是謹小慎微的事情,這麽浩浩蕩蕩的漢軍,要怎麽小心才能不被匈奴人知道?而且皇上這次大張旗鼓的發兵,也沒有機密行事,匈奴人必定會聽到風聲,到時候怕要無功而發了。”
“這……這……”
衛子夫似懂非懂,道:“你說會不會匈奴人聽到了風聲,反而埋伏漢軍了?”
衛青想了想,才道:“這倒是不太可能,畢竟漢軍三十萬之衆,匈奴人就算聽到了風聲,也只是避而不打而已,不可能來個硬碰硬。”
衛子夫松了口氣,道:“我看這件事,還是不要和皇上說了,皇上現在……現在正高興着呢,你若是說出來他不愛聽,難免會撒火氣殃及你,他肯定是不愛聽的!”
衛青道:“我倒不是怕撒什麽火氣,畢竟我是做臣子的,皇上要打要罵也無可厚非,我不說是因為……大軍已經出發,再說也不會有用,現在只能指望大軍會給匈奴點氣勢,讓他們明白大漢的态度,并不是軟弱好欺負的。”
衛子夫道:“弟弟,我看你還是回去罷,這事千萬不要和皇上提,聽我的啊。”
衛青嘆了口氣,轉頭走了。
劉徹興奮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就被都頭澆了冷水,并不是漢軍這麽快就傳來了壞消息,而是早上到承明殿的時候,竟然看到了王太後的車仗。
劉徹心裏“咯噔”一聲,王太後來承明殿,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不就是想要做太皇太後,臨朝聽政麽。
劉徹黑着臉走進去,百官這才跟着進入承明殿,王太後已經坐在了龍座旁邊,道:“皇上也到了,那就上朝罷。”
劉徹雖然想要質問王太後為什麽到了承明殿,但是也不能當着百官的面質問自己的母親,只好忍下這口氣,道:“有事速報。”
朝中有官員拟了奏章想要檢舉丞相田蚡霸占田産,只不過瞧見這個架勢,頓時就蔫了,一個人也不敢出來。
早朝不到一炷香的時候就退了,劉徹并沒有立刻走,而是跟着王太後到了東宮。
這才發話道:“母親怎麽想着到承明殿去了?是舅舅讓您過去的罷?”
王太後聽出了他的試探,當下板着臉,道:“管你舅舅什麽事兒?娘想去坐一坐不行麽?我把你養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跟我叫板,給你舅舅難堪的!娘怕你再做些糊塗事,所以決定以後都去臨朝。”
劉徹一聽她以後都要去,頓時一口氣憋在心裏,忍了半天,才算心平氣和的道:“娘您怎麽不和兒子商量一下。”
王太後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怪罪娘不和你商量?我倒是能見到你的人影啊。你說說你自己,不到逢五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我面前的,平日裏也不來和我說說話,就只往椒房殿裏跑,他們窦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知道麽皇上!阿嬌仗着自己是窦太主的女兒,幾次三番的說皇上你是因為娶了他才能上位的,你都忘了麽?現在倒好,他給你生了個兒子,你就百般的寵着,還多家誇贊窦嬰,今天娘就跟你把話說開了,只要有我在一天,絕對不會允許皇上你立劉據為皇太子!”
“母親!”
劉徹登時心裏一涼,王太後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道:“我這是為了你好!”
王太後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麽,道:“對了,還有你出兵匈奴的事情,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提前跟娘提一提,怎麽不找你舅舅商議一下?”
劉徹冷着臉,當下道:“打匈奴的事情,就像母親看待窦家一樣,朕的态度永遠不會變,也希望母親能明白兒子的苦心。”
“你!”
王太後喝道:“你想反了不成?”
劉徹道:“兒子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行告退了。”
劉徹說完,連給王太後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轉身大踏步出了東宮。
劉徹出去之後,王太後氣的把東宮砸了,吓得內侍宮女都不敢出一口大氣,生怕連累了自己。
劉徹回了寝殿,劈手就将桌案上的奏章全都掃到地上,衛子夫吓了一跳,趕忙怯生生的撿起來,一件一件的理好了放回去,道:“陛下為何如此生氣?要小心龍體啊。”
劉徹半天沒說話,他現在想去的是椒房殿,畢竟這些關乎朝政的事情,只有跟嬴政說,劉徹才覺得是說對了人,衛子夫雖然賢惠雖然溫柔,但始終是個普通的女人,對朝政一無所知。
衛子夫見他不說話,其實自己也不麽想聽,只是表達一下關心在意罷了,趕忙給劉徹倒水,讓他順順氣兒。
劉徹坐了好一會兒,他雖然想去椒房殿,但是并不能去,畢竟方才在東宮的時候,王太後已經斷了自己的念想,不讓長子做皇太子,可劉徹是親口答應了嬴政的,等劉據長大一點兒了,立刻冊封他為皇太子。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誰,覆水難收,更何況做帝王的應該一言九鼎,不然豈不是被人笑話了。
但是現在劉徹什麽也做不到,去了太皇太後,又有王太後,劉徹這半輩子都活在女人的陰影下面,就算連登基上位,也少不得女人。最讓劉徹生氣的是,他自己卻無能為力改變現狀。
劉徹沉默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的實力還是不夠,他突然想到了老師衛绾的一句話,需要集勢,只有力量積攢到了一定多的時候,才能徹底改變現狀。
嬴政就算只坐在椒房殿裏,也聽說了東宮的事情,東宮那麽大的東西,砸了那麽多的東西,嬴政怎麽可能沒聽見消息。
況且王太後似乎也沒想瞞着嬴政,就是要給他下馬威,反正現在也用不着窦太主什麽了,就是要告訴他,他的兒子根本沒有立為儲君的可能性。
窦太主立馬也聽說了這個消息,當下怒不可遏,這麽明顯根本就是過河拆橋,而且一點兒都不念舊情,窦太主要進宮和王太後理論。
陳蹻攔住她,道:“娘啊,您怎麽去理論?要跟太後說,如果沒有阿嬌,如果沒有咱們窦家,他劉徹根本當不上皇帝麽?娘您真是太直了,這話能說麽?根本不能說啊,現在老太太不在了,您再說這句話,王太後定要把阿嬌妹妹弄死在宮裏不可!人家現在是太後,住在東宮裏,頭頂上再也沒有人了,連皇上都要忌憚她三分,臨朝聽政了已經。”
窦太主只是一時氣憤,她是被氣炸了,想她女兒可是皇後,連先帝都疼愛阿嬌,憑什麽自己女兒生的兒子竟然不能做儲君。
但是陳蹻說的十分在理,王太後是恨極了窦家的人,自己這時候過去和她理論,就是火上澆油,反而會害了阿嬌。
窦太主覺得,自己在朝廷上混了一輩子,從來都是別人巴結着自己,讨好着自己,結果現在太皇太後一旦沒了,自己就什麽也不是了,這真是最失敗的笑話。
正是冬春交替的時候,天氣本身就多變,再加上劉徹郁結于心,諸事都不順利,又為了三十萬大軍的事情操心太多,大悲大喜再所難免,劉徹就覺得有些頭重頭暈,早早就歇下了,結果半夜禦醫就趕到了寝殿。
之後的早朝也免了一次,據說皇上病的不輕,禦醫已經三番兩次的過去請脈,說是太勞累了,讓多歇歇,好生調養一段日子才行。
田蚡做了丞相,皇上不來上朝,那他就是第一把交椅,一時間田蚡又變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淮南王雖然回了封地去,但是留了自己的女兒劉陵在京城裏,劉陵知道田蚡封了丞相,特意帶着禮物去給他道賀。
田蚡親自出門迎接了劉陵,把她迎進去,笑道:“劉陵翁主可是稀客,快進來,快進來。”
劉陵翻了一個白眼送給田蚡,風情萬種的笑道:“丞相大人日理萬機,小女子是怕被丞相給嫌棄喽!”
田蚡抓住劉陵的手,放在手心裏來回的搓,将她引進大堂上,當下也不管有沒有下人,就把劉陵按到在地上,火急火燎的解她的腰帶,笑道:“翁主可想死田某了。”
劉陵伸手去推拒他,笑道:“急什麽,有人在看呢,羞死人了。”
田蚡一揮手,讓下人都下去,下人退出去之後,還把大堂的門帶上。
劉陵笑道:“丞相大人你先別急嘛,我還有正事兒要和你說呢。”
田蚡沒辦法,只好坐起來,道:“什麽正事啊。”
劉陵笑道:“我可聽說,皇上病了,連早朝都沒去。”
田蚡怪笑了一聲,道:“是啊,病了,肯能是被吓的,太後發威了,小皇帝還不是乖乖的聽話。”
劉陵戳了田蚡一下,笑道:“你可真有辦法。”
田蚡順勢拉住他的手,将人摟在懷裏摸,道:“那是自然了,現在太後臨朝,一切都是太後說了算,但是你知道的,婦道人家能有什麽主見,那麽多年不才出一個呂後,一個窦太後麽,現在說是一切由太後做主,其實都是在我的意見。”
劉陵聽了掩嘴直笑,道:“你真厲害,這樣咱們的大事兒也好辦點。”
“大事兒?”
田蚡突然反問了一句,劉陵當即愣住,推開田蚡,冷下臉來,笑道:“丞相大人不是貴人多忘事罷,這麽快就忘了您和我父王說的大事兒了麽?”
田蚡自然記得,只是他不想記得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王太後當政,但是太後全聽他的,這和自己做皇帝有什麽兩樣。
田蚡雖然想要把持朝政,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根本沒想着謀朝篡位,天天有錢扒拉着,有人巴結着,已經滿足的跟什麽似的。
田蚡的地位堅固了,錢財源源不斷了,自然也就不想跟着淮南王擔驚受怕的謀反了,畢竟劉徹可是他親侄子,不到萬不得已非要自保的地步,他也不可能害了自己的親侄子不是麽。
田蚡想要穩住劉陵,畢竟劉陵雖然生得漂亮,只不過她可不比一般的婦人,沒有什麽婦人之仁,行事的作風還帶着幾股狠勁兒,田蚡就怕她魚死網破的到處嚷嚷去。
連忙笑道:“我怎麽不記得?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雖然皇帝病了,但是虎符還在皇上手裏,你可別忘了啊,虎符這東西可是大禍患。淮南王從來都是謹小慎微的人,想必不會這麽心急火燎罷?萬一燙了嘴,可沒有第二次機會,是不是?”
劉陵哼了一聲,算是他說的有道理,田蚡這是美色當前,就想着和劉陵做那檔子事,就說了幾句好聽的哄了哄。
劉徹病了的消息很快傳到椒房殿,楚服道:“娘娘,您不打算去看看皇上麽?那個叫衛子夫的侍女,可是天天兒的陪在皇上身邊呢,人家都說了,別管什麽樣的男人,生病的時候可是脆弱着呢,小心衛子夫得了逞啊。”
嬴政并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他覺得,這個時候與其去探病,還不如加快自己的計劃,畢竟劉徹卧床不起可不是每次都能碰見的。
只是嬴政怕加快了計劃,又讓劉徹有所察覺,到時候起疑心,這探病還真是不可少的一步,起碼讓劉徹卸去心防,也好有所行動。
嬴政過去的時候,衛子夫正伺候劉徹喝藥,劉徹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總是咳嗽,衛子夫給他喂了藥,還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去嘴邊的藥漬,等衛子夫做完了這一切,才起身來,一轉頭正好看見嬴政,當下驚慌的不知怎麽辦才好,連忙跪下來,似乎嬴政是可怕的惡鬼一樣,要對她怎麽樣似的,顫聲道:“奴婢……奴婢拜見皇後娘娘。”
劉徹聽見聲音,才撐起身來向外看,竟然是嬴政來了,嬴政連看都不看衛子夫一眼,走到龍榻邊上。
劉徹顯然很高興,道:“阿嬌你來了,坐罷。”
嬴政依言坐下來,畢竟他這次來是探病的,總要問一問,于是道:“皇上近日感覺好些了麽?政事上也別太較真兒了,能緩一緩的先緩一緩,還是身體要緊。”
劉徹聽他關心自己,臉上都染了笑意,道:“阿嬌你能過來,朕已經好了大半了。”
他說着,頓了頓,道:“朕也想緩一緩,自然知道身體好了才能和朝政較勁,但是朕就是放不下心去,三十萬大軍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如何能讓人放心。”
嬴政心裏笑了一聲,若是有消息,怕也是雪上加霜的壞消息,劉徹還真不如不聽。
嬴政嘴上卻是如此說的,他道:“皇上盡管放寬心,這次派出去的将軍們,可都是帶過兵的老将了,尤其是李廣将軍,匈奴人可是聞風喪膽的,再加上韓将軍足智多謀,不會有問題的。”
劉徹點點頭,他就是這麽想的,只是他萬萬不能想到,自己部署周密,想的這麽好的計劃,就壞在了王恢身上。
其實也不能全怪王恢,是劉徹先前的部署失誤,用三十萬大軍去做不可能完成的埋伏,才有的王恢延誤戰機。
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開去邊城,将邊民轉移到其他地方,随即李廣在城中和城外都做了埋伏,等着匈奴人進了甕狠狠的打一頓。
韓安國也領着他的兵,準備匈奴人過來就從後路超過去,配合着李廣将軍,前後夾擊的給匈奴人一頓好打。
只是他們想的太好了,李廣左等沒有匈奴人,右等沒有匈奴人,連匹匈奴馬都沒看見,李廣和韓安國都是打過仗的老将了,立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韓安國讓人送信給城中的李廣,說自己領着兵馬過去找王恢彙合,看一看狀況,如果匈奴人來了不要慌了陣腳,自己的大部隊還是會從後面包抄和李廣合作的。
韓安國領兵過去的時候,倒是看見王恢,只是沒有匈奴人的影子,王恢卻說,匈奴人來了,但是沒往前走,突然調轉回頭,向回奔走了。
韓國就是再笨,也能明白,定然是王恢他們埋伏的不對,讓匈奴人察覺了異動,導致匈奴人知道前面有大軍駐紮,所以撤兵回去了。
王恢手上只有兩千騎兵,雖然是精銳部隊,但是對手卻是匈奴騎兵,王恢不敢用兩千兵馬去和匈奴人對抗,韓安國到來的時候,匈奴人已經走了将近半天了。
韓安國氣急敗壞,當下率領自己帶來的騎兵,往前追趕,但是終究沒見到匈奴人的影子。
這一場劉徹本以為志在必得的打仗,竟然連交兵都未曾看到,就這麽偃旗息鼓了。
李廣是暴脾氣,當下氣的不得了,他們在城裏守了這麽多天,耗費了人力物力糧草,還轉移了邊民,結果等來了一場兒戲。
劉徹身子好了一點,又到了早朝的時候,再不去恐怕誤了大事,就撐着病體到了承明殿。
王太後仍然是最早到的,已經坐在了裏面,衆臣拜見,分列跪坐好。
田蚡身為丞相,剛要禀報這些天的大事,就見一個傳令官跑到了承明殿前,衛尉很快走進殿內,跪下來禀報:“皇上,李廣、韓安國、王恢三位将軍回來了。”
劉徹登時眼睛都亮了,也不管病體不病體,拍案而起,道:“他們回來了?一定是給朕帶來了好消息!快傳進來!”
李廣韓安國和王恢走進大殿,齊刷刷的跪下來參見皇上和王太後,劉徹激動的讓他們平身,三人站起來,卻低着頭,沒一個人吭聲的。
三十萬大軍,就算是憑人頭,也能将屠城的匈奴人打得屁滾尿流,所以劉徹根本就沒想過事情會鬧成這樣,他還道:“你們一定給朕帶來了好消息,是不是?快,就在這承明殿上,跟大臣們說說看,你們是怎麽把匈奴打得丢盔卸甲的!朕的漢軍裏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并不是任匈奴人随意欺壓的草包!”
三人聽了都是更加的擡不起頭來,饒是韓安國和王恢會說話,是難得一見的辯才,也找不出辦法來和劉徹說,畢竟皇上給予了他們太多的期望。
還是李廣忍不下去了,他心直口快,心一橫,猛地擡頭,對劉徹道:“皇上,我們根本沒看見匈奴啊!”
“什麽?”
劉徹登時睜大了眼睛,對李廣道:“你說什麽?”
李廣既然已經說了,也不打算隐瞞,畢竟這麽大的事情,也瞞不住,道:“卑将們确實帶兵埋伏了,但是匈奴兵走了一半就快馬撤退了,我和韓将軍根本都沒看見匈奴人的影子啊!”
劉徹只覺腦子裏“轟隆”一聲,似乎是什麽塌了,當着衆臣的面子,他第一次對匈奴的打擊既然這麽滑稽,劉徹胸口一股氣猛地上沖,嗓子一陣痙攣,想要咳嗽。
劉徹連忙用手掩住,哪知道只是咳嗽了一下,竟然帶了血,王太後也驚了一跳,劉徹離她是最近的,王太後清清楚楚的看見劉徹咳了血。
王太後當下站了起來,喊道:“快找禦醫!找禦醫!”
劉徹伸手要制止,他并不想找什麽禦醫,只是現在的劉徹腦子裏亂哄哄的,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立馬就黑了,剩下就全都不知道了。
王太後一聲驚呼,看着劉徹猛地倒了下去,旁邊的內侍趕緊過來扶起皇上,衛尉沖進來将劉徹扶走,還有的內侍跌跌撞撞跑去找禦醫。
承明殿一下亂了套,大臣們也是一陣喧嘩,誰也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這時候還不算完,雪上加霜的事情又來,傳令官又到了殿外,衛尉進來,因為皇上不在,只能講信件交給太後過目。
王太後雖然識字,但是對朝政一直沒什麽太多的建樹,本事做個樣子看一看,畢竟皇上病倒了,朝廷上必須有主心骨才不至于亂套。
王太後雖然怨劉徹總是不聽自己的,但是她很清楚,只有自己的兒子安然無恙,只有保護這個朝廷的主人還是劉徹,自己才能住在東宮,才是至高無上的女人。
王太後看了一眼信件,再也裝不下鎮定,猛地站起來,顫巍巍的步下臺階,親自把信交給田蚡看。
田蚡看她一副吓破膽的樣子,還心道果然是婦人,結果展開一眼,登時也傻了。
這是一封匈奴人送來的……戰書。
因為大漢發兵三十萬,雖然沒有和匈奴正面交鋒,但是這已經表明了大漢對匈奴的态度,匈奴人說是漢人毀壞了他們之間的和平,所以要對漢人開戰,不再接受他們送來的公主。
田蚡沒打過仗,一下子也沒了注意,若是匈奴人真的這時候大肆入侵,皇上又這時候一病不起,誰來發號施令?
嬴政聽說劉徹栽倒在承明殿的消息,楚服很快又跌跌撞撞的跑回來,道:“娘娘!不好了,承明殿現在亂極了,匈奴人送來了一封戰書,現在大臣們幾乎反了,已經開始埋怨皇上出兵打匈奴了!”
嬴政聽了有些詫異,随即而來的不是恐慌,而是興奮,是血液沸騰的興奮,這就是老天給自己創造的機會,有的時候時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嬴政面上卻很鎮定,道:“不是有太後和丞相在麽?”
楚服道:“那有什麽用!太後和丞相都鎮不住場了!”
嬴政冷笑了一聲,道:“備車,去承明殿。”
“娘……娘娘?”
楚服雖然一來詫異,不知道為何皇後娘娘要去承明殿,二來又有點害怕,畢竟那地方現在已經亂套了,但是仍然很快回了神,一句話也沒說,立刻讓人準備車仗去了。
承明殿成了集市,現在是王太後和田蚡當權,那些窦家的殘留黨立刻就站了出來,說就是因為他們才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一個人站出來說話,其他人似乎有了底氣,不同黨派的人也站出來湊熱鬧。
王太後被氣得胸口要炸了,直喊道:“衛尉!給我把他們押下去!押下去!反了!放肆!真是放肆!”
衛尉還沒有來得及動,這個時候卻聽有人通傳道,皇後娘娘來了。
嬴政走進承明殿的時候,大殿上安靜了一瞬間,不過衆人一見,就算是皇後娘娘,那也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又要開始吵嚷。
嬴政一刻也不停留,冷眼掃了一眼衆人,随即一步步登上臺階,走到龍座旁邊。
龍座象征着權利和地位,嬴政自然不可能大咧咧就坐上去,他總是要一步一步的穩紮穩打才行。
衆人看着他走上去,也不知為何,突然就像被震懾住了一樣,都不約而同的停了吵嚷。
嬴政看着大殿上的衆人,冷笑了一聲,才朗聲道:“怎麽?以為皇上病了,就無法無天了?誰定的規矩,承明殿上可以喧嘩?哪裏來的祖制?剛才是誰放肆,有沒有膽子再站出來?”
他的話音一落,再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