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封侯拜相

田蚡一愣,看着嬴政手中的錦帛,頓時就想伸手過去搶,嬴政側身一閃,低聲喝道:“丞相大人,東朝之上,皇上面前,你要毀掉證據麽?”

田蚡趕緊縮回手去,擡頭看向劉徹,劉徹也正看着他,一臉瞧好戲的樣子。

田蚡這才連忙解釋道:“陛下,不要聽陳蹻一面之詞,這些東西必然是假的!”

王太後也有些着急,當下道:“皇上,今日在我面前,陳蹻都敢誣蔑田蚡,實在是太大膽了,絕對不能輕饒!”

嬴政又晃了晃手裏的錦帛,道:“太後娘娘都還沒有過目,怎麽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到底是不是誣蔑。”

王太後登時被哽住了話,直喘粗氣。

田蚡道:“皇上,陳蹻定然是記恨卑臣去傳旨給陳須,讓他在一個月之內将修堤的事情辦妥,但是這是皇上的意思啊,臣實在是冤枉。”

田蚡說的就差聲淚俱下,劉徹聽了只是擡了一下手,制止他再說下去,道:“行了,真的假的朕自會讓廷尉署立擋調查的,母親和丞相也不必擔心,若是假的,定讓陳家親自為你們賠罪,但是……若是真的……”

劉徹說着,眼睛盯着田蚡,道:“丞相,朕之所以重用你為三公之首,就因為你熟谙大漢歷法,又熟讀百書,也該當知道,這若是真的要怎麽處理罷。”

田蚡擡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點頭道:“知道,知道……”

劉徹道:“既然這件事情先這麽告一段落,兒子也不打擾母親休息了,先告退了。”

說着轉頭瞥見嬴政,道:“方才朕說了要賜飯,陳蹻,随朕去領飯罷。”

嬴政這才把錦帛又收回袖子裏,向王太後告了安,跟着劉徹退出了大殿。

李延年早就去吩咐準備午膳,等劉徹和嬴政退出來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

李延年上前道:“皇上,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請示陛下傳在何處。”

劉徹想了一下,道:“以往傳在哪裏,就傳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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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

李延年很快就走了,吩咐午膳照舊傳到寝殿去。

劉徹上了車,嬴政現在的身份是堂邑侯的次子,沒有皇上的傳召參乘,并不能上車,只能跟着車仗前行。

劉徹登上了車,回頭看了一眼,語氣照舊,道:“陳蹻,參乘罷。”

嬴政只是頓了一下,将所有的情緒和表情收斂起來,應了一聲“諾”,當即登上車去。

劉徹坐在正位上,嬴政上去之後坐在側位上。

車仗前行,劉徹并沒有立馬出聲,而是閉上眼睛,靜坐在車裏養神。

嬴政也就沒說話,只是稍微一打量劉徹,随即收回了目光。

劉徹比之前看起來更穩重了,嬴政起初不知道,後來回了宅邸,才聽下人說了,這一閉眼再一睜眼,竟然過了六個年頭。

劉徹比六年之前要更有王者風範,面目上棱角分明,俊逸英氣中透着淡淡的冷酷,嬴政從剛才劉徹和田蚡那幾句對話中,也聽得出來,劉徹現在的地位實權,可比以前要強的多了。

劉徹閉了一會兒眼,突然開口,道:“你的身子,怎麽樣了?”

嬴政沒想到劉徹會突然說這種話,擺明了是奚落自己。

劉徹并不知道陳蹻換了瓤子,還道他是那個找見機會就扒着自己谄媚的那個陳蹻,所以難免奚落他一下,讓他知難而退。

嬴政的臉色有些發寒,幸而劉徹并沒有睜開眼睛,嬴政只是淡淡的道:“謝陛下關心,無事。”

劉徹沒想到對方說話這麽簡練,就似乎不想和自己說話似的,當下有些納悶,不知陳蹻為何突然轉變了性子,睜開眼去微睨着對方。

嬴政知道他在看自己,只是裝作沒看見,照樣不卑不亢。

劉徹點了點頭,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那就好。”

他說完,随即像想起了什麽,道:“方才那些賬目呢,拿給朕看看。”

嬴政聽了只是冷笑了一聲,從袖子裏将那摞錦帛拿出來,遞給劉徹。

劉徹不知他為何要笑,拿過錦帛展開來一看,登時有些愣了,随即也大笑起來,一張一張的翻過錦帛,道:“好你個陳蹻,田蚡要知道你拿幾張空白的賬目吓唬他,你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嬴政道:“田蚡做了虧心事才會心虛,這是他咎由自取,現在的境況,并不是丞相大人想不想讓我好過,而是卑臣……想不想讓他痛快。”

“哦?”劉徹笑道:“聽你的口氣,莫非你真的弄到了田蚡的田産賬目?”

嬴政道:“田蚡的賬目容易查,當年魏其侯窦嬰在世的時候,曾經整理過一些,只不過沒能拿出來就不在了,卑臣想要差的人,需要費些周章。”

劉徹聽他提起窦嬰,頓時心裏有些不好受,不過這些年來,劉徹身邊除了衛青,沒有一個真正可信的人,全都是表面的忠誠,可是內地裏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官位,這都讓劉徹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習慣。

劉徹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道:“是什麽人,去查他還需要費周章?”

嬴政看向他,道:“是一個皇上欽派的特使都不敢去查的人。”

劉徹心裏下意識一沉,隐約猜出了一個人,道:“誰?”

嬴政臉上挂着薄薄的笑意,但是笑意沒有達到眼底,道:“這本是皇上的家務事,特使怎麽好插手呢?”

劉徹聽了他這句話,頓時更加肯定了,道:“是太後?”

嬴政點頭道,“正是太後,河堤連年修,卻連年鬧洪災,可是很奇怪的是,這洪災只在一邊河岸鬧,其實原因很簡單,另一邊河岸土地肥沃,糧食出産的多,都是地方豪強的所有物,這其中不乏田蚡的田産,自然還有……王太後的。”

嬴政看他臉色變了變,心中莫名的一陣暢快,繼續道:“卑臣扒了對岸的河堤,讓洪水從對岸洩走,難免淹壞了農田,王太後能不生氣麽?”

劉徹最終也沒說話,将空白的錦帛還給嬴政,隔了很久,才道:“還沒搜羅好賬目,就貿然和田蚡宣戰,田蚡會加強戒備,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車仗到了寝殿,劉徹先從車上下來,嬴政這才從車中下來,李延年已經候着了。

劉徹和嬴政走進殿中,午膳已經擺好了,兩桌面對面的擺着,楚服站在一旁伺候。

嬴政看到楚服的第一眼,是有些吃驚的,畢竟楚服跟着自己那麽長時間,而且這個人非常的本分,該說的該做的一件不少,不該說的不該做的,不該知道的一件事也不去打聽。

楚服當年是跟着嬴政一起搬去長門宮的,嬴政還以為,這個沒有靠山的小宮女會死在長門宮裏,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看到了她。

劉徹入了席,示意讓嬴政坐下,嬴政這才也入了席。

兩個人對坐着,劉徹道:“這次洪澇的事情能這麽快解決,你也是頭功,朕已經派了三四批特使過去,結果都是無功而返,沒想到陳蹻你倒是給了朕一個驚喜,朕以前到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些能耐。”

嬴政聽出了劉徹語氣裏的揶揄,陳蹻什麽德行,嬴政能不知道?

雖然陳蹻以前沒進宮過幾次,但是公然在自己妹妹面前向劉徹谄媚,自薦枕席,這種人的口碑能好的哪去?

嬴政這幾個月都沒在家裏住幾天,一是因為要去洩洪,二也是因為陳須似乎非常不待見陳蹻,在家裏頭陳蹻似乎也沒什麽地位,之前是靠着嘴甜,被窦太主寵着,但是陽信公主府裏,窦太主因為知道陳蹻去招惹劉徹,甩了嬴政一個耳刮子之後,就對陳蹻再也不問不管。

這一下嬴政頂替的這個身子就是個不受待見的主兒,口碑也極其的差勁。

劉徹既然也不待見他。

嬴政并不在意劉徹到底愛不愛見自己,但是既然自己頂替了陳蹻的殼子,自然要讓劉徹知道,他可不是再能任人奚落的主兒。

嬴政淡淡的笑了一聲,道:“皇上坐在宮中,整日和東宮鬥氣政權,自然也顧及不到卑臣有什麽能耐。”

劉徹聽他說自己整日和東宮鬥氣政權,登時臉色就沉了下來,道:“陳蹻,你好大的膽子!”

嬴政并沒有立刻跪下來喊“卑臣死罪”,而是道:“難道卑臣說錯了?”

劉徹站起身來,虛指着他,道:“你知道什麽,你們都知道什麽,朕這麽多年來處處忍讓,為的是什麽,你們只看到了朕忍讓着太後,但是你們沒看到朕的朝廷,朕現在說一句話的分量,并不是以前能比的。”

劉徹一發怒,李延年和一幹宮人連忙跪在地上,皇上站着,宮人跪着,唯獨嬴政還坐在席上,這個境況是何等的詭異。

只是嬴政不為所動,照樣一派淡然,笑道:“那田蚡呢?丞相是朝廷中的三公,竟然讓田蚡穩坐三公之首這麽多年。”

劉徹瞪着他,道:“田蚡能夠整死窦嬰一家,你覺得田蚡的勢力小麽?是吃一頓飯就能夠解決的事情麽?”

嬴政道:“卑臣能。”

“好。”劉徹忽然笑道:“那你就讓朕看看你的本事。”

嬴政道:“只是無利不起早,卑臣覺得,還是應該和皇上談妥價錢,才好辦事。”

劉徹越聽越覺得有意思,從方才的暴怒中恢複了冷靜,笑道:“陳蹻啊,你若真的能絆倒田蚡,朕就封你侯,讓你做丞相。”

嬴政知道這是劉徹的一時賭氣的話,不過皇帝的話既然說了,就要作數,自己這個身子不是堂邑侯的長子,而且不受待見,以後根本不能世襲爵位,這個爵位必定還是陳須拿走,若是自己能絆倒田蚡,真的搞到一個侯位,再加上三公之首的位置,還愁什麽大事做不了?

嬴政似乎很滿意,臉上終于挂了一絲淺笑,道:“陛下一言九鼎,卑臣就先謝恩了。”

劉徹一展袖袍複又坐下來,道:“陳蹻,看來這件事你是十拿九穩了?”

嬴政道:“臣不敢誇口,但總有九成的把握。”

劉徹笑道:“這還是不敢誇口?”

皇上賜飯,其實根本吃不了兩口,都是陪着說話,要麽就是商量國家大事,二人正說話,突見一個錦衣玉袍的小包子從外面沖了進來,鞋底兒踩在大殿的地上,發出“噠噠噠”的一串兒響聲,兩小肉手張着,嘴裏還奶聲奶氣的嚷着:“父皇父皇。”

小包子跑進來,“吧嗒”一下抱住劉徹,仰頭笑道:“父皇,母親讓兒子來問,今天父皇要去椒房殿用膳麽?”

劉徹見到小包子,臉上頓時沒了沉悶,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頂,又在他肉嘟嘟的臉上輕輕掐了一把,道:“這幾天都不過去了,父皇很忙,據兒若是想父皇了,可以來找父皇。”

嬴政看着一個小孩子沖進來,這種架勢必然是劉徹的兒子,大漢的皇子,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就是劉據,而現在當今的國母是衛子夫,那他口中的母親自然也就是衛子夫了。

嬴政心中忽然一沉,劉據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兒子,竟然過繼給了衛子夫。管別人叫娘叫母親,別說是秉性如此霸道的嬴政,就算是普通人,怕是也不會高興。

嬴政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反倒是小包子注意到了還有一個人,擡眼去瞧他,小孩子還不會掩飾,打量一個人的時候,就全神貫注的去打量。

小包子似乎覺得嬴政的長相很和善,轉頭笑着對劉徹道:“父皇,這些日子大哥哥都不怎麽跟兒子玩,父皇讓這個大哥哥跟我玩罷。”

劉徹看小包子指着陳蹻,點了點他的腦門,道:“這不是哥哥,這是叔叔。”

陳蹻的年紀比劉徹要大,但是面相不似劉徹的硬朗,稍顯清秀,這給人的感覺柔和了很多,也就覺得年輕不少。

劉徹哄着小包子,道:“還是讓大哥哥跟你去玩,父皇還有事情要和叔叔說。”

小包子癟了癟嘴,皺眉嘟囔道:“大哥哥這幾天都跟着舅舅去軍營裏玩,舅舅說我太小,不帶我去軍營玩。”

小包子劉據現在是衛皇後的兒子,他口中的舅舅自然也就是衛青,而這個大哥哥,則是衛青的外甥,霍去病。

衛青極為疼愛霍去病這個外甥,因為霍去病從小開始就對打仗用兵有極高的天賦,而且悟性很高,雖然秉性并不十分的沉穩,但是好在年輕,底子好,衛青也願意培養他。

衛青看重的人才,劉徹也見過幾面,不得不說,霍去病确實是個将軍的坯子,他似乎就是為了行軍用兵而生,就該存在于金戈沙場之上。

劉徹又正值求賢若渴的時候,自然也就對霍去病給予了厚望。

衛子夫知道皇上器重霍去病,就經常把霍去病招到宮中來,陪自己說說話,順便和大臣們混混臉熟,往後等他入了朝堂,也好有些基礎。

小包子的年紀還小,霍去病正好也只有十四五歲,小包子自然就粘着他。

劉徹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不耐煩,道:“據兒以後就能去了,等你再長大一點兒,再讓舅舅帶你去,好不好。”

小包子嘟着嘴,把臉埋在劉徹懷裏,道:“兒子也知道大哥哥和舅舅都忙,父皇也忙,沒人和兒子說話了。”

劉徹心疼兒子,輕輕拍着他的背,道:“是朕疏忽了,那今天下午你留下來,朕教據兒寫字,如何?”

小包子閃着晶晶亮的眼睛擡起頭來,似乎十分驚喜,不過立馬皺眉,一臉不情願的道:“還是不要了,父皇有正事忙,兒子不想打擾父皇。據兒懂事了。”

劉徹笑道:“據兒這麽懂事。”

小包子奮力的點了點頭,很自豪的拍了拍小胸脯,笑道:“那是自然的,據兒是最懂事的。”

嬴政坐在對面,聽到小包子奶聲奶氣的說話,看到劉據還有些稚嫩掩藏不住任何心事的表情,心裏頭不知為何有些異樣。

嬴政說不上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有些複雜,有些發澀,還有點的發酸。

或許大人和孩子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大人能夠很好的掩藏心事,嬴政不動聲色,不想把注意力放在劉據身上,只不過眼睛總是不由自主的往劉據身上瞟。

嬴政當年生下劉據是迫不得已的,根本不在計劃之內的,這是他的屈辱,只不過一晃之後,劉據已經六歲大了,再出現在嬴政面前的時候,似乎心境都變得不一樣了……

嬴政用了飯,就起身告辭了,他出了大殿,身後有人喊他,随即又是“噠噠噠”的脆響,小包子飛快的也從大殿跑出來,撞在嬴政的腿上,随即抱住嬴政的腿,仰起頭笑道:“大哥哥,你能經常進宮來跟我玩麽?”

嬴政還沒說話,就聽有人喊了一聲“據兒”,迎面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衛青無疑,雖然時隔六年,但是衛青的樣貌沒有多少變化,只是更加老成了。

另一個人看起來身量不矮,只不過生的還有些稚嫩,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年紀不大,正是霍去病。

劉據聽見霍去病叫他,非常高興的就跑了過去,笑道:“大哥哥,那邊也有個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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