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基因

向時豫告辭後,若樸乘電梯下樓,離時俨的距離越遠,他耳邊越吵鬧,他有點後悔沒有留下。

但留下很奇怪啊。

而且總覺得時豫好像知道了什麽,一直呆在他眼皮底下,可能會有麻煩。

電梯在一樓停下,若樸走出電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看起來很精英範的帥大叔沖過來:“麻煩讓讓。”他擦着若樸的肩膀沖進電梯裏。

那個大叔給人一種熟悉感,若樸回頭,看着電梯門合上。

他繼續往前走,但耳朵還在關注電梯,電梯開了又合,合了又開,走走停停……

走出住院樓大門後,若樸才意識到自己的耳朵落在了電梯那兒,正準備努力忽略那邊的聲音時,他聽到了時豫的聲音:“爸。”

“你看看這個。”這是剛才在電梯門口碰到的大叔的聲音,還有紙張聲,大叔把什麽東西甩給了時豫:“時俨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若樸一愣,停下腳步,是了,那個帥大叔眉眼間和時俨有幾分相似。

但對方又說時俨不是他親生兒子……

若樸搖搖頭,擡起腳繼續往前走,人家的私事,他不應該偷聽。

可是,他還不太會控制他的異能,他斷不開“竊聽”通道,明明離得越來越遠了,那層樓的聲音卻仍在不停地往他耳朵中灌。

時豫:“你去做DNA檢測了?剛做的?”

大叔:“昨晚我看到他的血液檢測單,上面說他是稀有血型,我覺得很不對勁,他怎麽會是稀有血型?我就取了他的DNA去和我的做對比,現在結果出來了:他根本不是我兒子!”

時豫:“你做錯了。”

“我錯了?!”大叔提高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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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豫:“你檢測DNA的時機不對,昨晚時俨感染病毒,基因發生了變異,你去檢測當然會測出現在這種結果,你如果在昨天之前去測,你就會發現他百分百是你親生兒子。”

“開什麽玩笑!”大叔氣笑了,“人的基因怎麽可能突然變異?你當我是傻瓜嗎?”

“沒有,我說的是事實。”時豫道,“那麽,你是想以此為借口向我媽索要賠償?那你去找她談吧。”

“你,你是不是其實是她親生的?說是收養的,其實你是她在和我結婚前和別人生的孩子吧?”大叔的聲音變得有點瘋狂了,像是馬上要走火入魔。

“不是,我是外公收養的,只是禮貌性地叫你們一聲爸媽而已,我百分百和你們沒有血緣關系。”時豫從頭到尾都很平靜,情緒穩定,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後面就沒聲音了。

應該是大叔離開了。

也可能是若樸終于走得足夠遠,走出了自己的聽力有效範圍。

若樸看向前方的地鐵标識,他已經走到地鐵站來了。

周一,若樸在早自習結束後才到學校。

“時俨今天不來嗎?”前排的鄧君瑤轉過來問,這時她看到了若樸臉上已經不明顯了的紅痕,就又問:“你臉怎麽了?”

“時俨請假了。我的臉是被樹枝刮到了。”若樸想到這兩件事的起因,便道:“上周五放學後我去落雁山公園了,看到你說的那個鬼了。”

“真的?”鄧君瑤懷疑地看着他。

若樸點頭:“就是一棵會搖晃的樹。”

“……”鄧君瑤立刻露出了“你果然是在騙我”的表情。

比起“鬼”,女生們還是對帥氣的男同學更有興趣,鄒妍也問:“時俨為什麽請假呀?”

若樸:“不知道。”

他們聊天時,旁邊組的陶宇浩也在旁聽,聽到這兒,他用筆頭戳了下坐他前面的秦緒:“秦緒,你不是認識時俨?知道他今天為什麽沒來嗎?”

附近的人都看向秦緒。

秦緒轉過頭,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他挺了挺胸,清了清嗓子:“知道啊。他家出事了,他爸媽在鬧離婚,他爸發現他不是自己親生兒子,就鬧起來了,要和他媽離婚。”

林子睿被八卦吸引,離開自己座位,走到若樸身邊坐下,說:“人家的家事你怎麽知道的,你不會是哪裏聽來的謠言吧?”

秦緒瞪了他一眼:“時俨以前是華才的學生,他在那裏很出名,因為他外公是李林松,著名畫家、書法家李林松。”

有人:“哇!”這是知道李林松的。

也有人不知道這位畫家,更關心別的:“華才是私立學校,學費非常貴,不過條件也特別好,時俨為什麽要轉來我們學校?”

秦緒:“他轉學是因為打架,把人家打進了醫院,你們知道他打了誰嗎?”

他看一圈大家,吊足了胃口才繼續道:“打了他弟弟,同父異母的那種,他爸和別人生的,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弟是他爸爸親生的,他反倒不是。”

陶宇浩:“他家好像有點亂……”

鄧君瑤也道:“是啊,真亂,他爸媽為什麽還沒離婚?”

秦緒:“當然是因為財産分割問題,他家太有錢了。”

若樸奇怪他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你家和時俨家是親戚?”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質疑了,秦緒很不高興:“不是,但我家有人認識他家的人,而且我有朋友在華才讀書,他和時俨很熟。”

若樸不覺得時俨會和秦緒的朋友談論自己的家事,不過他也沒再說什麽。

時俨不在,若樸便恢複了順其自然的作息,清醒時便聽課,抗不住噪音的疲勞攻擊時便睡覺。

中午的放學鈴響了後,同學們都離開了教室,只有若樸趴在桌上沒動。

自從生病後,他經常這樣,同學們已經習慣了,都不會去打擾他。

但今天有人走到了他身邊,那人站了好幾秒仍然沒走開,若樸睜開眼睛,然後被吓一跳,宋銘清正在低頭看他。

宋銘清笑道:“一起去吃飯嗎?”

“……走吧。”若樸起身。

這是他第一次和宋銘清單獨一起吃飯。

同班一年半多了,但他和宋銘清并不熟,主要是宋銘清全心全意撲在學習上,對周圍的人和事沒有興趣。

難道是因為上周他拉了宋銘清一把,對方覺得他是個值得相交的好人?

若樸看向宋銘清:“你後來去醫院了嗎,沒事吧?”

“去了,醫生說沒事。”宋銘清道,“說到醫院,我在那裏碰到了一件怪事。”

若樸:“什麽怪事?”

宋銘清:“有個病人嘴裏長了尖牙——就是像野獸那樣的獠牙,他來醫院就醫,然後被一些穿制服的人帶走了。”

若樸立刻便想,那人是變異了,用時豫的話來說,獸化屬于異化,他應該是被時豫所在的那個部門的人帶走了。

到了食堂後,兩人去打了飯菜,然後坐下繼續聊。

宋銘清:“我覺得那個人很奇怪,後來我就去網上查了這方面的事,發現網上有很多這方面的消息。”

若樸看向他:“哦?哪裏有?”

宋銘清拿出一個型號有點老舊的智能機,打開一個網站給若樸看。

網站名稱叫山海莊,首頁分成了很多個區,最上頭的是新聞區,點進去可以看到許多奇怪的新聞:

有人打架時,徒手把對方的手臂擰下來了;

有人身上長出了長毛,變成了“猴子”;

有棵樹學會了走路,老給自己挪地方;

有頭牛,它的牛角像彎刀一樣鋒利;

……

宋銘清推了推眼鏡:“這個世界好像正在變得奇怪。”

若樸看了看他,問:“你覺得這些事是真的?”

宋銘清:“看起來很像真的。”

“啧。”旁邊桌上有人啧了一聲,像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覺得很搞笑。

若樸擡頭望去,是秦緒,這人非常難相處,不但心高氣傲,還睚眦必報。

上午秦緒講八卦時,若樸“質疑”了他,這會兒,他便要來找回場子。

秦緒嘲諷地道:“瞎編的都市傳說都有人信,有些人啊,只會讀死書,把腦子給讀傻了。”

若樸:“是你太狹隘了,沒有敬畏心,不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宋銘清也看向秦緒:“你一個從來沒考贏過我的人,說我讀死書,那你豈不是連讀死書都不會?你不是把腦子讀傻了,你是本來就傻。”

“……”大家都有點傻。

宋銘清什麽時候這麽牙尖嘴利了?他以前從不和人發生争執的,大家多少都知道他的心理:他很珍惜能在這裏讀書的機會,不願意惹事。

秦緒漲紅了臉,被若樸下面子也就算了,居然連宋銘清這種一貫沒有存在感的人也爬到了他頭上,怒火一激,他猛地站了起來。

若樸皺眉,也站了起來。

宋銘清摘下眼鏡放到桌上,然後也站了起來,他平時非常老實低調,此時氣勢突然變得強盛,驚得認識他的同學掉了一地眼珠子。

三人對峙,周圍的同學鴉雀無聲地看着他們。

幾秒後,秦緒自己先退縮了,他一把抓起還剩大半食物的餐盤,快步走向清理區。

若樸和宋銘清互相看看,坐下繼續吃飯。

秦緒粗暴地把餐盤丢到清理平臺上,沒吃完的飯菜濺到了臺上。

他身旁一個同樣來放餐盤的人說:“你幹嘛呢?不能好好放嗎?”

“關你什麽事!”秦緒轉身就走,經過那人時,撞到了那人的手臂,那人手中的餐盤晃了一下,盤中的菜湯倒到了地上,

那人一把抓住秦緒的胳膊:“把地擦幹淨!”

秦緒甩開對方的手。

然後兩人打了起來。

食堂的工作人員趕緊跑過去阻止,再過一陣,老師也趕來了,把兩人帶走了。

下午上課時,秦緒沒回教室,而是去醫院了——他在老師辦公室挨批時暈倒了。

放學後,若樸騎車回家,路過落雁山公園時,他看到公園的大門是敞開的。

公園沒有關閉,那麽,那棵變異樹應該被挖走了?

若樸停好車,走進公園。

那棵樹果然不在了,原址被種上了一叢灌木,完全看不出幾天前那兒曾有一棵樹。

若樸回想那棵樹的樣子,那是棵盤根錯節的老樹,樹根很适合用來做根雕,那樹有個奇特的地方,樹皮是白色的。

若樸想起醫院病床上的時俨,他皮膚雪白,雖然他本來就白,但現在更白了,是不是跟那樹有關?

若樸遲疑一下,發信息給時豫,和他說了這事。

時豫回他:好,我知道了,謝謝。

過了會兒,時豫又發了條新信息給他:時俨已經醒了,他現在的情況基本穩定了。你現在怎樣?需要來醫院和時俨一起睡嗎?

若樸:“……”

總感覺時豫的話怪怪的,但他這兩天過得确實很不好,和時俨呆在一塊時,太舒适了,現在要過回沒遇上時俨前的生活,就特別難以忍受了。

若樸:我晚點過來,謝謝。

醫院中,時豫先召集醫生和生物學專家們開了個簡短的臨時會議,然後去病房看時俨。

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後,時豫告訴時俨,若樸等下會過來看他。

時俨:“不見。”

時豫:“怎麽了?你們關系不是不錯?”

時俨垂眸看着自己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語氣有些冷:“之前你跟我說,我有一種只有他能察覺到的異能。”

時豫點頭。

時俨:“他一直頭疼,但只要在我身邊,他頭不疼了、腰不酸了、身體倍棒,對吧?”

時豫糾正他:“只有頭不疼了,沒有後面的。”

時俨:“難怪他剛認識我就對我那麽熱情!他只是想利用我!”

時豫沉默片刻,道:“他對你熱情也可能是因為他覺得你們很合得來。”

時俨:“呵。”

時豫:“別耍小孩子脾氣。”

“呵!”時俨拿起手機,按亮屏幕,打開游戲,旁若無人地玩了起來。

時豫向他确認:“你真的不想見若樸?”

時俨沒有回應。

時豫沒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

時俨聽到關門聲,悄悄擡頭看了眼,他哥走了,他手一擡,把手機丢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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