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沖喜第31天 有家有室(二更)

朱烈痛心疾首地盯着葉雲亭手裏的賬本, 眼神巴巴的,瞧着十分渴望。

葉雲亭拿着賬冊都覺得有些燙手。

他瞥了李鳳歧一眼,有點拿不準他這剛才的話是說真的, 還是只是拿他做筏子來回絕朱烈。

“這王府這多銀子放着也沒用,就是不給,借的總成吧……”朱烈猶不肯放棄, 這可是十萬兩銀子啊,不說全給, 分一點總成吧?再不濟先借來用着也行啊。

都督府多窮啊,王爺怎麽能厚此薄彼呢?

李鳳歧嗤了一聲,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借給你了,還能有還的?往年哪次從我私庫走賬沒有記錄,你可還過一筆?”

都督府也不總是如此窮困潦倒, 偶爾富裕時, 也沒見朱烈将他的私庫給補上。

從前王府裏沒人也就罷了, 如今他有家有室的,自然要顧着家裏一些。

一聽他要翻舊賬,朱烈期盼渴望的目光頓時就僵了僵,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這都督府與王府, 不都是一家子麽?何必算得這麽清?”

朱烈這些年打理都督府的事務, 最常幹的事情就是扯皮賴賬, 臉皮早就磨練出來了,說這話時一點都不虧心。

若不是李鳳歧腿腳還沒好,就直接踹他了。

“我看你是皮癢了。”李鳳歧冷笑。

朱烈一邊往後退一邊拉扯五更,試圖尋找同盟:“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養兵多費錢?!”

邊上的五更默默拍掉他的手,無視他悲憤指責的目光, 站到了李鳳歧身後去。

他覺得朱烈腦子不太好,竟然當着王妃的面說王爺欠了債。

這不是下王爺面子麽?!

沒被揍一頓都是運氣好了。

勢單力孤的朱烈最後也沒能讨到銀子,又怕被李鳳歧揍,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溜了。

葉雲亭看得好笑,又有些擔心:“北疆如此缺錢,王爺當真不管麽?”

這賬冊上十萬兩金銀可都是白白得來的。

李鳳歧擡眸看他一眼,眼裏帶了笑意:“給了朱烈,這王府的賬面上可就空空如也了。況且他從別的地方也能弄到這筆錢,只是找我要更容易些,慣得他。”他慢吞吞道:“現在不比從前,我畢竟是個有家有室的人,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

葉雲亭聽他說“有家有室”,耳朵就又熱了起來。他摸了摸袖中賬冊,嗫嚅道:“府裏平日開支也不大……”

況且王府上下加起來,滿打滿算也就三個主子,哪裏來的一大家子人?

李鳳歧啧了一聲:“開支大不大,賬面上都不能沒銀錢。”他拍拍葉雲亭的手臂,叮囑道:“這賬冊與庫房鑰匙就交予大公子打理了,若是繼續放在朱烈手裏,怕是沒幾日就要被搬空。”他又點了點五更:“五更從前也跟着王府老管事辦過事,可叫他協助你。”

五更聞言點頭:“王妃有事只管吩咐。”

兩人這麽一唱一和,葉雲亭也不好再推脫,只能應下來,稀裏糊塗地就收了賬冊和庫房鑰匙。

……

兩人在庫房巡視一圈後,才分開各自辦事。

李鳳歧還要處理公務,與五更去了書房。葉雲亭帶着賬冊與鑰匙回了正屋,雖說李鳳歧忽然将王府的賬目交予他有些突兀,但他既然應下了,自然就不能辜負李鳳歧的一番信任。

葉雲亭仔細翻看賬冊,季廉伺候在一旁,瞧着賬目上的數字咋舌:“這麽多銀兩與田莊,以後都歸少爺打理嗎?”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子!

發達了!

他一張白胖圓臉上,眼睛瞪得像銅鈴。葉雲亭被他逗笑:“交給我打理,又不是說都歸我了。”

季廉撓頭,不解地嘟囔道:“可我看從前國公府裏是夫人管賬,就是可以随意取用的啊。”

在他看來,永安王把王府賬目和庫房鑰匙交給自家少爺,那就是讓少爺當家的意思。

都當家管賬了,自然可以随意取用銀錢!

他們有錢了!

季廉一臉喜氣洋洋。

葉雲亭有心想與他解釋幾句,但又發現他說得似乎有幾分道理。若是尋常夫妻,當家主母管賬,自然是當家做主的意思。但他與李鳳歧的情形又不同。他們說是夫夫,實際上只是暫時合作罷了。李鳳歧将賬冊交給他,只是因為府中沒人管賬,所以才暫時交予他吧?

他心裏這麽想着,不知怎麽又想到了李鳳歧那句“現在不比從前,我畢竟是個有家有室的人”。

有家有室,這家室似指的他……但理智又告訴葉雲亭,不要想得太多。

李鳳歧也許只是随口一說罷了,并未多想。

他搖了搖頭,甩去那些過于暧昧不清的遐想,肅容告誡季廉:“這裏頭的事太複雜,你只記住,我只是暫時代管賬目罷了,這些銀子都是王府的,與我們無甚關系。”

季廉失望地“哦”了一聲,像個被拍扁了的面團子,蔫噠噠的。

葉雲亭好氣又好笑:“我們又沒什麽要花錢的地方,有錢沒錢有什麽區別。”

左右現在王府裏吃穿用度都不愁,要這麽多銀錢也用不上。

“那怎麽一樣?”季廉小聲嘀咕:“有錢了就是不花,光看着心裏也高興,”

他可還記着從前少爺連買紙筆都要扣扣搜搜攢好一陣子月例的情形。

十萬兩銀子,那能買多少上好的筆墨紙硯?!

季廉眼饞極了。

葉雲亭看得失笑,将賬冊卷起來敲敲他的腦袋:“好了,別想了,想來也不是你我的。”

季廉癟癟嘴,哼哼唧唧地去一邊吃點心去了。

葉雲亭将賬目過了一遍,便到了晚膳時候。恰巧李鳳歧也處理完了公務,兩人一道用了晚膳,又去看狼王。

狼王被暫時安置在空置的院子裏,鐵籠裏投放了兩三只活雞和幹淨的水。

葉雲亭他們過去時,就見獸籠裏只剩下零散雞毛,狼王正趴在籠子一角,舔舐身上的傷口。瞧見兩人過來,停下動作擡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舔毛。

——狼王将三只雞都吃了個幹幹淨淨,連一滴血都沒浪費,舔得幹幹淨淨。

“這狼王倒是頑強,這麽快就恢複了精神。”李鳳歧瞧着它,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葉雲亭贊同地點頭:“看它的樣子,再養個十天半月也差不多了,等它傷勢好了,便将它送到山裏放生吧。”

李鳳歧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只道:“先養着吧。”

葉雲亭又叫人給狼王補充了食水,見着天色已經暗了,又推着李鳳歧轉了兩圈消食,便一同回了正屋就寝。

兩人先後沐浴後,換了幹淨的中衣,準備安寝。

這些日子兩人同塌而眠已是慣事,但今日不知怎麽的,葉雲亭躺在裏側,竟然又別扭起來。

他一邊扣着懷裏的湯婆子,一邊想果然還是白日裏的事在作怪。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轎子裏發生的事情,

但越是不想,腦子裏卻越是不受控制地回憶。

他煩躁地翻了幾個身,靜不下來心,更睡不着。

邊上的李鳳歧見他輾轉反側,唇角就彎了彎,出言道:“大公子睡不着?不如同我說說話吧?”

葉雲亭身體一頓,慢吞吞地轉過身來:“王爺要說什麽?”

“說說酒宴如何安排?”李鳳歧側身對着他,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日子已經定下了,賓客也都邀請了,酒宴也該準備起來了。”

聽他說起正事,葉雲亭心裏一松,道:“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下面的人都已經在采買準備。”

“我不是說這個。”李鳳歧凝着他的側臉,語氣不疾不徐,十分正經道:“酒宴當日大部分官員都會到場,他們有的是想與我搭上關系,有的是來探我虛實……還的,則是想來看我的笑話。”

他表情十分嚴肅:“在有些人看來,權傾朝堂的永安王如今不良于行,還被賜了個男王妃,必定是滿心屈辱不甘。王府裏肯定也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葉雲亭聽得一愣一愣的:“王爺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

“我倒也不是在乎外人看法。”李鳳歧緩緩道:“只是不喜歡被誤解罷了。所以屆時需要大公子配合我一些。”

葉雲亭緩慢眨了眨眼睛:“怎麽配合?”

“到了時候大公子便知。”李鳳歧朝他笑了笑,眉目舒展,是少見的溫情模樣。

葉雲亭眼皮跳了跳,心髒也跟着蹦了蹦,他弓起身體,将湯婆子抱在胸口,“哦”了一聲,又道:“我知道了。”

李鳳歧見他應下,又說:“明日無事,大公子陪我出府一趟。今晚便早些睡吧。”說完順手給葉雲亭掖了掖被角,然後面朝他合上了眼。

葉雲亭凝着他俊朗眉目片刻,抿了抿唇,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

睡覺。

他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用力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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