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寒本體停留在原地,放出三股精神力順着那三條岔路探去。很快,他收到了信息包,明天的離港航班信息如同流水一樣輸入他的意識。當他順着信息包中的鏈接想要查看乘客具體信息的時候,不出意料地遭到了權限拒絕。
時寒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是帝國情報局第九區分局長,網絡入侵可謂是他的老本行。若非精神力不能外放,連總局的首席工程師也只能對他的能力望塵莫及。作為一個AI,時寒發現他的“精神力”在星網中可以無限制使用,這帶給他的便利超乎他還在做人的時候的想象。
很快,他找到了其中一個叫綠芽的星際航空公司的數據庫,将它的保護措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後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聲音。
“就這?”
啧。
一秒不到,時寒已經在這個數據庫裏自由觀光了。
別人的數據庫是我家.jpg
天邊泛起一道白光的時候,歐文動了動,往被子裏埋得更深了些。過了十分鐘,他慢慢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
垃圾星的自傳周期是32個标準時,時寒查看時間,歐文睡了大約六個标準時。對于人類來說,算不上很健康。
歐文洗漱完畢,把時寒挂上耳廓,耳邊傳來時寒的聲音:“聽我說,我有了離開這裏的完整計劃。今天有綠芽公司的離港航班,編號HQ180,前往第十八星區的維納斯星系。我已經在綠芽系統數據庫裏為你添加了船票,侵入最近的一家智能手環制造工廠,攔截并更改了生産線的數據包,控制其中一臺機器人将你的假/身份證運出,藏在了垃圾場邊緣一處地點。”
一幅地圖投影在歐文面前,标出了那個地點以及路線。
“最後,我看你沒有體面的衣服,很容易被認出來。我滲透了城區一處服裝廠的倉庫,以同樣的方式讓機器人運送了一套服裝出來,藏在同一個地方。現在,出門把這些東西拿走,找個地方換裝。在路上,我将向你說明僞造的身份。航班的起飛時間是次日01:45,現在時間是标準時19:20,請在次日00:30前抵達垃圾星的中央港口C站。”
歐文愣住了。“你說什麽?”
“你需要我說第二遍?”
“不……”歐文伸手把頭發撩到腦後,語氣像夢游一樣。“我只是……太驚訝了。你到底是什麽級別的AI?”
“這個以後再說。現在行動。”
歐文沒動。他靜默了幾秒,垂下眼睫,在時寒看不到的角度,眼睛裏閃過戒備的陰霾。思維快速分析,片刻之後,他伸手觸摸時寒所在的耳機,低聲道:“好。”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到達身份證和衣物藏匿的地方。歐文把那個作為身份證和通訊器的手環從隔離袋裏面拿出來,接觸到手腕上的瞬間就和皮膚融為一體,輕輕按壓調出操作界面,顯示着他的基本信息。
歐文·霍爾。
歐文是皇室的私生子。霍爾是個非常普通的人類姓氏,也是傳聞中歐文親生母親的姓氏,和皇室搭不上半點兒邊,時寒認為保留下來也無妨,要知道現在坐在銀河帝國王座上那位名叫秦皓夜,和歐文根本就是兩個畫風的名字。而這種畫風的不同據說要追溯到地球時代,一度是史學家研究的熱門課題。
歐文其實還有個他父親賜予的名字,秦星落。只是他從未承認過那個父親,當然也從未承認過這個名字。
“你怎麽知道我叫歐文?”
耳機裏響起AI漫不經心的回答。“我随機起的。”
“哦,是嗎?”歐文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我當初也是随機起了這個名字,這麽看來,我們還挺有緣的。”
時寒明白歐文的話外之音。如果歐文不起疑,就該他時寒懷疑人生了。冷血、多疑、殘忍,這些組成了背負撒旦之名的歐文·霍爾。可惜時寒不在乎,如果歐文不按照他的建議去做,他大可以立刻離開,說不定還會在合适的時候回頭給歐文補兩刀,補到他咽氣為止——如果這樣做可以使世界朝他想要的方向演化。
就算他還是人的時候,他也活得更像個AI。獲取他人的信任從未在他的計劃書上,即使這個人是大名鼎鼎的歐文陛下。
歐文拿着那包衣服飛快地離開垃圾場,在城市的邊緣找到一處隐秘的地方,快速地換裝。穿好襯衫,他從包裹裏拎起一條內褲道:“你還想得挺周到。”
時寒在虛拟空間裏聳了聳肩:“我是個AI。”
“小了點兒。”
“哦?”時寒挑眉。“這是估算的,下次得給你做細致的全身掃描,不客氣。”
歐文動作一頓。這種話在AI看來是正常的……嗎?
“動作快點,換下來的衣服燒掉。”
嗯,應該是正常的吧。
三小時之後,垃圾星中央港口C站。
時寒還做人的時候沒去過許多空港,不過他常駐第九星區,那裏有個巨大的宇宙交通樞紐,無數個空港中,每一個都是一座巨大的花園,和垃圾星的這座港口有着天壤之別。
這裏充滿的不是光鮮亮麗的游客,也不是衣着精致的帝國貴族,來來往往的人群周身都彌漫着一股疲憊又緊張的氣息,使得明顯有些緊張的歐文也不至于在這裏格格不入,甚至是衣着比較得體的一個了。
虛拟空間裏,時寒飄在虛空中,百無聊賴地玩弄着代碼,光球被拆分開來,變成各種形狀,跳動的字符串像絲線一樣纏繞指尖。末了起身活動,推開門進入星網,把機場的數據庫又逛了一遍,更新實時地圖,回來又創造了幾個新的功能模塊。
而歐文坐在候船室的角落裏,手邊擺着一杯黑咖啡。仔細洗過的頭發柔軟蓬松,散發着鴉羽般漂亮的光澤,濃密的睫毛低垂,一雙眼睛注視着手裏擺弄着的平板,修長的手指劃過一頁又一頁,專注地吸收着一切在外界必需的常識。
直到平靜被人打破。
“嘿,男孩兒,你去哪裏啊?”
歐文擡眼,帶着濃濃的不耐煩神色。不知什麽時候,他的周圍站了五個人,清一色的男人,臉色萎靡穿着邋遢,嘴角還挂着令人厭惡的歪斜笑容,好像面部肌肉垮掉了一塊似的。
“其實是真的垮掉了。”時寒的聲音适時在歐文耳邊響起。“那是由于神經興奮劑過量注射導致的結果。這幾個人絕非善類,看來垃圾星的治安也是名副其實的垃圾。”
“男孩兒,你叫什麽名字?”其中一個光頭中年男以調笑的語氣問道,同時靠近歐文。“你的同伴到哪裏去了?”
還沒等歐文出聲,染着一頭五彩斑斓頭發,皮膚松弛得幾乎看不出是青年的男人尖笑一聲:“得了吧,我和梁華已經觀察了四十多分鐘了,這漂亮男孩兒根本沒有同伴,指不定是從哪位大人的官邸裏跑出來的呢?”
話音剛落,他的同伴們都笑出聲來。那笑聲不是大笑,也不是純粹的嘲諷,參雜了許多讓歐文覺得渾身不适的情緒,就像一群鬣狗玩弄他們的獵物一樣。
“華哥,你說我們如果把這只不聽話的小玩具抓回去,大人會不會給我們不少錢作為獎勵啊?”
說着,那個頂着五彩頭發的男人就伸出手來,想要抓住歐文,可是那只手還沒碰到少年的身體,一把刀就頂在了他的手腕處。歐文陰狠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他,那雙藍灰色的眼睛在碎發投下的陰影裏像狼一樣發亮。
“滾。”歐文低吼。
“喲,還是朵帶刺的玫瑰花。”
那男人也不怕,吹了聲口哨,從兜裏掏出一把電磁槍來,在手裏倒了個轉兒,不顧周圍同伴“別把漂亮臉蛋兒打壞了”的調侃,頂在歐文臉上。
“小玫瑰沒開發精神力吧?都跨入星際時代幾千年了,還玩兒刀呢?哈哈哈哈哈!”
這個流裏流氣的男人說的倒是實話。自從星網出現,人類社會就不停地向全智能覆蓋邁進,而操控智能的途徑除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外,最安全穩妥還是用自己的精神力。
再說,精神力進入星網交流的效率和依賴語音或者文字交互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瞬息萬變的戰鬥中,在用精神力操控機械戰鬥的戰士前,還要依靠人機交互界面的人就像一只脆弱的小雞仔。
星網時代的權限也是依靠确認精神力來實現的,每個人的精神力都是不一樣的,因為每個人的大腦不同。就拿男人拿着的這把槍來說,它紀錄了他的精神力特征,除了他,其他人理論上都無法使用,除非黑進那把槍的智能系統。
總而言之,在星際時代,精神力就是一切。
歐文看着那把電磁槍,眼中的渴望和陰暗的恨意如同野火般燃燒。
他下定決心作最後的反抗。
他的手指動了。在他用力之前,時寒平靜的聲音在他的耳機、那幾個男人不同的可穿戴設備上同時響了起來。
“你們冒犯夠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誰又不想要一只時寒呢
我,
在小說裏寫人工智能
在現實中寫人工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