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
董大人接着弱弱的道:“之後,他送來老臣孫子一個可拆卸的小木馬,誇了一聲老臣孫子真可愛,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說着,他退回了身子。
衆臣皆沉默了片刻,接着太傅大人開口道:“皇上,軍需處制造的火統已經正式投入了使用中,其利用硫磺硝石等物,威力無比,勝之中原目前的任何之物,這位沈家的後人功勞如此之大,皇上若不獎賞,委實不合常理。”
我點頭稱是,轉頭問着衆位大臣,“如今此人就在京城,各位卿家以為如何?”
衆臣低下了頭小聲的議論了片刻,忽然,像是妥協般,紛紛舉着板笏上前,大聲道:“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我點了頭,對衆臣的反應甚是滿意,接着道:“如此這樣,那朕明日便親自會會這位沈家後人!”
東門大街上人聲鼎沸,上次在這條大街上路過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回憶,阿桃和阿碧跟在我的身側,我們順着人流望着密集的市集走去。
“皇上,當年的大殿下真的沒死嗎?”阿桃跟在我身後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她踮起了腳望着前方沈氏商鋪的方向看去,那裏小小的鋪口早就被一群半大的孩童給圍的水洩不通。
熱鬧的大街上,幼童的聲音稚嫩而響亮,他們紛紛在大聲吵鬧着:“沈大哥,我要飛天弩,給我做個小飛天弩!”
“我要長角弓!”
“我要有翅膀的船!”
車如流水的大街上,沈佑一臉耐心的彎着腰,手中還在麻利的拼裝着那些零碎的散件。
我靜靜的站在那群孩童的身後,看着他極其認真的側臉,良久,才從喉嚨中對着他輕聲道:“我要沈大牛!”
視線中那正動作着的手猛然停住了,沈佑猛然擡起了頭。
時間是思念的毒藥,可卻使感情發酵的更加濃厚,沈佑的唇角很快扯開了,那抹笑容就像我曾經在荷花池邊見過那般,帶着他特有的味道,帶着一份令人難忘的溫暖。
阿碧和阿桃掏出了幾粒碎銀子,買了幾串冰糖葫蘆将這群熊孩子打發走之後,店鋪中便只有我跟沈佑二人。
“去年生辰我送你木偶你還留着嗎?”沈佑忽然問了我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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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騙他,“早丢了!”
沈佑彎着腰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另一個木偶,笑着遞給我道:“你把它丢了,我找什麽給這個沈大牛配對呢!”
沈佑的手中,那笨拙的木偶正是他小時候的模樣,就向記憶中殘留的那個少年模樣,他靜靜的立着,勾着唇角。
“這個木偶的樣子,像極了公主小時候的模樣!”記憶中,阿桃的聲音忽然闖入腦海中。
阿桃說的對,那個木偶就是刻的我的模樣,過往不曾明白的,仿佛在一霎間都明白的透徹。我從沈佑的手中接過那個木偶,撫摸着上面凹凸的刻痕,笑着在陽光下對着他道:“要他們配對做什麽,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四月初八那天,沈佑進宮領賞。
朝中的衆臣站立在兩側遙遙望着太極廣場上走來的那個熟悉的人。
沈佑踏上了光明正大殿,這是他當年被押入牢獄後第一次站在這裏。
我知道衆人已經默認了沈佑尚且生還的事情,他們皆皆站在兩側,等候我的旨意,沈佑走上了前,跪在了地上,朗聲對着我道:“草民沈佑,叩見皇上。”
将沈佑判以死刑的那一刻,我無比渴望沈佑能像今日一般光明正大的站在衆人的面前,無論什麽的身份,都比不上沈佑作為他自己,站在趙國的大殿中,親耳聽見自己父親的罪名被洗清,以沈家人的身份來親自接受這份榮耀。
大 總管捧着一個骨灰盒站在了我的身側,我望着跪在地上的沈佑,心中卻仍是有些激動,我強作鎮定的對着他開口:“沈将軍的一生命途多舛,一心為國卻被匈奴人陷 害枉死在塞外,朕心中極其深痛,好在多年後,沈将軍叛國一案能沉冤得雪,如今他已經被追封為趙國的忠義大将軍,這個骨灰,朕一直待為保管,如今你出現,也 正是物歸原主的時刻了。”
說着,大總管捧着它走下了臺階,對着地上的沈佑道:“沈兄弟接好,沈将軍終于得到安息,可喜可賀。”
沈佑鄭重的接了過去,帶着一份凝重之意沉聲道:“謝皇上為沈氏一族正名,沈佑至此效忠趙國,死而後已。”
我接着道:“聽聞軍需處新制的火統有沈兄弟的一份功勞,朕一向賞罰分明,你若由所求,盡管提出,朕一定答應了你。”
沈佑聽完我此言,忽然笑了,“草民對加官進爵并未好感,若說有所求,草民心中只有一事相求,草民想求皇上賜婚。”
我瞧着他這般謙虛的态度,點了點頭,轉頭問着衆人,“沈兄弟視錢財和官位如無物,只盼着朕為他指婚,衆卿家你們說,這個要求,朕準不準?”
衆人皆是詫異沈佑會說出這樣的言語,見我開口詢問,紛紛言語道:“沈兄弟品性如此高潔,這要求委實不為過,皇上允了便是。”
衆人紛紛如此說,之間一個臣子忽然用胳膊拱了拱舅舅,道:“秦将軍為何不言語,是不同意這個請求嗎?”
我望着舅舅,舅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大聲道:“皇上允了便是!”
我這才展開笑顏,回頭望着神色同樣如此的沈佑,問道:“沈兄弟求的是哪家的姑娘,朕一并都準了,這就賜婚!”
沈佑抿了抿唇,這才大聲的開口,聲音堅定而洪亮,一下子響徹了整個光明正大殿,“草民想求的正是京中皇城趙家的姑娘,姓趙,閨名宸安。”
他的話語剛落,整個朝堂卻被他剛剛說出的名諱給炸開了鍋,紛紛出言阻止,“這,這怎麽行,皇上這,這成何體統?”
我望着衆人,“朕一向一言九鼎,既說出了這樣的話,又怎能不允諾呢?”說着,我望着沈佑,大聲的道:“這樁婚事,朕準了!”
沈佑伏身叩首,“謝皇上成全!”
沈佑起身,堂上堂下,我們遙遙相望,而身後的衆臣吵鬧成了一片,而我們眼中,卻只有對方。
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事情是值得期待的,我覺得成親卻是其中最為重要的。那是标致着你的人生的轉彎口,從此,你要同你的過去做個完整的交接,從而迎向一個未知的帶着幾分期盼的新世界。
禮部的人翻了黃歷,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八。
我的這一生中看過許多人的婚宴,可是直到自己的婚宴才會明白,這樣的日子對自己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天還沒有亮,宮中的嬷嬷為我絞臉上妝,阿桃為我梳着頭發,忍不住的卻輕聲哭泣了起來,阿碧聽見了,一個勁的罵她,“你哭什麽,這是皇上娶親,又不是皇上嫁人,該哭的可是沈家那邊的人呢!”
阿桃聽了,似乎恍然轉過彎來,一下子破涕而笑,“阿碧你說的對。”說着,便又滿面開心的為我梳着頭發。
寧紀靜靜的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望着我穿着一身貴氣的喜袍,他并沒有像以往那樣,露出傷心的神色,紅色眼睛對着我道:“姑姑也要娶親了嗎?”
相 反,他的神色帶着一絲喜悅,他就像長大了一番,終于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親人會陪着你一直走下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寧霜選擇了自己和親的 路,寧珊選擇了嫁一個身份不高卻極有前途的榜眼郎,而寧文,始終堅持着自己入軍的理想,終于進入了禁衛軍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這個皇城。
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信奉的準則,他們靠着這個标準去選擇自己喜歡的、應該做的、對身邊的有益的方式去完成這個使命。人生漫長,恰巧有一天,你會遇見同你有相同世界觀的另一半,你會牽着他的手,朝着你原先的目标,同着他一同走下去,哪怕白頭。
寧紀從凳子上跳下下去,他走到我的跟前,仰着一張依舊還稚嫩的小臉,眼睛仍然紅紅的,不過,我知道這是喜悅的淚水,他糯着聲音道:“以前在宮中,沈大哥就一直喜歡姑姑,姑姑今後一定會幸福的!”
寧紀的話最終湮滅在喧嚣的爆竹聲中,我附上他的臉,将他摟在懷中。
宮人跟着我的身後慢慢走出了福寧宮,外頭的淑妃迎上了,将我的玉冠正了正,半響,這才面容的喜悅道:“皇上成了親,以後,宮裏頭就熱鬧了。”
我知道寧珊出嫁後,她在宮中冷清,對着她點了點,視線朝着遠方看去,隊列整齊的禁衛軍中,寧文的身影極其醒目,他站在隊首,朝着我的方向揮了揮後,之後又像一個紀律森嚴的士兵一般同龐仲明站在了一側。
禮樂響起,我站在正點的高臺上,太極廣場上皆是隊列兩側觀禮的大臣,午門終于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佑走向了我,緊緊的握着我的手,東方的晴空中的豔陽忽然穿破雲層,綻放了萬道七彩的光芒。
以前總覺得一個人走着這條禦道,甚是孤單,可被沈佑牽着走邁着步子從上面走過,才知道只要身邊有愛的相陪,人生無論什麽樣的道路,都會走的極其踏實,心安。
洞房花燭夜。
宮中人終于散了後,福寧宮的喜房中紅燭通明。
脫了身上厚重的喜服,我有些困倦的往龍鳳雕花大床上爬去。
沈佑卻一把拖住了我,“交杯酒還沒喝,你急什麽!”
着實有些疲憊的我惺忪着雙眼望着他,“你都同人喝了好幾次了,有什麽好喝的?!”說着,我便掙脫了他欲往床上走去。
沈佑一聽,一口氣将桌上的兩杯酒都飲入口中,拽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回,一下子捧着我的臉,就将那辛辣的酒水哺入我口中。
那舌頭滑入我口中,舌尖相碰的觸感讓我的困意一下子煙消雲散,我驚的一下子瞪大了雙眼。
沈佑卻不甘就此罷休,硬是将我口中的酒水又一幹二淨的舔噬後,這才松了我的唇瓣對着我似有些賭氣道:“這樣的交杯酒,我沒同人喝過!”
我一直覺得同房這件事雖然美好,但過于有些羞恥,爬上床後,我準備同沈佑說好等有心理準備再行此事,沒想到沈佑脫掉了外衣,掀開被角鑽了進來,一臉詫異的望着不解風情的我:“趙宸安,成了親,洞房花燭夜不同房這是什麽道理?”
我用被子将自己捂成了一個蠶蛹,想了想道:“當年你成親就沒有同房!”
我的話剛說完,沈佑一下子将我身上的被子扯開,伸着手就去扯開我的衣服一下子朝着我撲來。
我視線中紅燭的燈火一直在不停的晃動,就像沉悶的思緒又似乎帶着一絲隐秘的欣喜,窗外的皎月似乎也害羞的躲進了雲層中,身上的粘稠的汗水讓我有些掙脫沈佑的懷抱,可沈佑卻将我抱着死緊,容不得我有一絲掙紮。
沈佑閉着眼睛在我耳邊低聲輕問:“天亮了嗎?”
我看了天色,搖了搖頭。
沈佑睜開了眼睛,伸出甚至挑開我額頭的碎發,說着便吻了上去。
“哎,別!明日還有早朝!”我推拒着他。
沈佑卻不停止他的動作,含糊的開着口道:“我就親一下!”
後來...後來我們有了兩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v=??正文終于完結啦,就當送給大家的中秋節賀禮,還有幾個大番外,沈佑的番外,炮灰ABC的番外,婚後猴子出現的番外,以及逗比惡搞小番外!
--------萌萌小劇場之----------
沈佑V:我們終于啪啪啪了,謝謝大家的惦記!
86 番外:沈佑的過往
沈佑五歲那年進了宮,那天大雪紛飛,他同季青茹坐在馬車內,對面的那個男人他并不喜歡,可是他卻救了他同娘的性命。
宮門越來越近,可沈佑的心中卻依舊充滿了悲傷,他望着滿天紛飛的雪花,想起了他在塞外慘死的父親,想起了被滅門的沈氏一家。
叛國這樣洶湧沉重的罪名,沈家承擔不起,他無法置信如此耿直的父親竟然會落得如此的下場,父親當年麾下的龐叔告訴他,沈将軍是冤枉的,他是被人陷害的,可是,皇城的命令就這樣下達了出來,碾死了沈佑所有的期盼。
沈佑進宮的那天,宮中的人異常忙碌,他和季青茹站在宮裏的一個清冷的院落中,雪花肆意的紛飛,沈佑伸出了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耳邊忽然傳來一宮人奔向告走的喜訊,她們說,孝元後生了一個小公主,母女平安。
沈佑聽着她們的談話,低頭望向手心,雪花早已被他手心中的溫度融化成了雪。
沈佑像一只木偶般跪在孝元後和趙雲帝的面前,他木然的望着那個救他們的男人指着他說是自己的親生孩子。
沈佑無法反駁,他想起了季青茹對他的懇請,心中泛起了濃濃的悲傷和沉重。
宮中的日子并不好過,太子趙宸穆越是護着他們,孝元後便越是不喜他們,太子妃更是妒性成疾,想着法子來整治他們。
沈佑厭倦這樣爾虞我詐的後宮生活,可是季青茹卻是甘之如殆。
沈佑自進宮那年,趙宸安便出生了,可孝元後将她捧在手心中,根本不常出來示人,直到沈佑第一次見到她,他已經九歲,皇家的宴席中,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孝元後的身邊,通透漂亮。
沈佑只遠遠望了她一眼,恰巧,她忽然轉了頭,明明稚嫩的臉上卻并冰冷的看不會出一絲的情緒。
季青茹卻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那是孝元後最寶貝的孩子,可惜,她竟然是個啞巴。
聽到這樣的話,九歲的沈佑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滞,一輩子不能說話,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痛苦。
遠處的燈火中,沈佑看到向來嚴肅的孝元後,臉上露出難得溫柔,她夾着一塊精致的點心放在趙宸安的嘴邊,趙宸安甚至乖順的咬了一口,燈火中,摟着趙宸安的孝元後的臉色越發的柔和。
“寧佑,你記着,只有讨好了這位長公主,你才能得到孝元後的歡喜,寧佑,你記着!”
燈火中,耳邊是季青茹帶着一份偏執的聲音,沈佑終于将視線從遠處收了回來,垂着視線望着面前那精致的菜肴,沉着聲音應答着:“娘,我知道了。”
後來,沈佑便真的如此去做了。
也許當初只是為了季青茹的話,也是只是為了可憐不能說話的趙宸安,沈佑處心積慮的接近她。
事實上,沈佑不曾想過高高在上的趙宸安即使是個啞巴,也輪不到沈佑的同情,可是沈佑卻想接近她,為了自己這份帶着隐蔽于心的想法,硬是找了這麽幾個蹩腳的理由。
從趙宸安不能開口說話的時候開始,到後來趙宸安開口後會喊着她“寧佑”開始,漸漸的,沈佑便開始背離了當初的目的。
護着趙宸安,寵着趙宸安,越發越出自于自己的本心。
他會偷偷的自豪,即使宮中的人一向不待見自己,可是趙宸安對自己始終是不同的。可是,沈佑的心态漸漸的變了,他不甘心這份不同,*使人膨脹,他想要的更多,可卻又說不清他想要的是什麽。
趙宸安一向以純良的面目示人,可是與她接觸的越久,沈佑越是能看透她心中偏執的魔和她眼中對人情的淡漠。
可是即使這樣,沈佑仍然放不下她。
沈佑心中也恨過的,他恨他父親的慘死,恨自己不能回去玉門,只能在這樣的厚瓦宮牆中度過餘生,事實上他更恨趙宸穆,龐嘯從邊關寄來的信件中告訴了他當年一切的真相,他更無法忍受如今的自己,靠着殺父仇人的庇護生存下去。
龐嘯勸沈佑奪位,如今趙宸穆繼位,奪去趙家的帝位,等天下姓沈便能真正的為沈将軍報仇。
沈佑燒了這封信,他同龐嘯的往來不曾同季青茹提過,事實上,他心中對季青茹的這份的狠意也是極其嘲諷。
榮華富貴,竟然抵不上當年患難與共的情義,那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是真實的呢?
沈佑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可腦海中卻不停的有個聲音蠱惑着年少的沈佑,殺了趙宸穆,奪得了皇位,天下就是你的了,天下就是你的了!
那年,沈佑十四歲,埋藏着心中一切的怨恨,他依舊僞裝着一張和善的臉做着宮中的大皇子。
一切的一切直到孝元後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孝元後去世那天,趙宸安手中藏着匕首,帶着一身煞氣闖進了萬貴妃的宮殿中,匕首沒有劃傷萬貴妃,卻在梁王趙宸恭的臉上劃傷了一道可怖的傷痕。
等沈佑震驚的趕到那裏的時候,趙宸安已經被趙宸穆關在了自己的宮殿,而宮殿中看見此事的宮人也被悄悄的調的調,貶的貶。
趙宸穆封鎖了趙宸安傷人的所有消息。
等到沈佑看到趙宸安滿身是血坐在地上的時候,他的心中卻不僅僅只是震驚了。
沈佑見過趙宸安的許多面孔,可是沒有哪個面孔像此刻一般帶着滿身的怨氣像極了修羅場中的惡煞。
人總是被情感支配的動物,心中的感情越強烈,便會從一言一行中體現了出來。
趙宸安喪失了理智,卸下了她所有的僞裝,她紅着一雙眼睛冷冷的望着他:“明明是萬鳶害死了母後,可趙宸穆卻舍不得動她,真是個廢物!”
沈佑望着十歲的趙宸安說出這樣的話,想起了自己心中的怨恨,趙宸安就像一面鏡子,讓沈佑看清了自己。
他不知道說些什麽來安慰痛失親人的趙宸安,就像他不知道如何開始心中的這段仇恨和結束這段仇恨。
趙宸穆是趙宸安的親生大哥,沈佑知道,即使趙宸安對他的做法痛恨無比,也許當趙宸穆真正死的那天,她也同樣會痛苦。
骨子裏的血脈是連在一起的,趙宸穆死了,她娘也會痛苦,趙家的所有的人都會痛苦。
可偏偏,他父親去世的時候,只有自己記着這份痛。
沈佑覺得有些無力,他端着手中的藥慢慢走近趙宸安,可是趙宸安卻警惕的望着他,大聲嘶吼讓他滾開。
沉浸在自己痛苦的人是不需要救贖的,只有這份痛才會讓他們清醒的意識到自己還存活的事實,他們害怕一旦脫離的痛苦,便不再能感受到這份苦楚,甚至連怨恨也漸漸被遺忘,活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沈佑不願意趙宸安今後的人生活的如此生怨,萬鳶不會死,趙宸穆也不曾想過讓萬鳶死,也許是已故先皇的懇求,留着萬鳶的一條命将她遠遠打發便是了,趙宸穆似乎也是這麽做的。
沈佑緊緊的摟着滿身是血的趙宸安,像是感受她的憤怒,抑或是在釋放自己的怨恨,承載着已故之人寄托的人,更應該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活在仇恨中迷失自我。
藥被一點一點喂進了趙宸安的喉嚨,她恍惚着神色閉上了眼睛依偎在了沈佑的懷裏。
沈佑緊緊的摟着她,覺得痛苦,卻又覺得異常滿足。
趙宸穆并沒有活多久,沈佑曾經動過想殺他的念頭,可是想到趙宸安,他猶豫了,年輕的趙宸穆死前的模樣甚是凄苦,他将沈佑喊到了自己的床邊。
“想必你早就知道了真相了吧!”
病床上,趙宸穆如此說,沈佑望着他病态的面容,并不答話。
沒有人能藐視人心的敏銳,趙宸穆堅信,沈佑必然知道了當年他父親死的真相。趙宸穆沙啞着喉嚨開口:“你一定非常恨我,可是你卻一直沒有動手。”
殺了你又如何?殺了你父親不能存活,沈家又不能回到當初的面目。
“那若是我将皇位留給你,你會原諒我當初做的一切嗎?”
趙宸穆望着沈佑,等待他的答案,可是沈佑拒絕了,“趙家的天下依舊是趙家的,我姓沈,漠北的玉門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可是,即使沈佑這麽回答,趙宸穆依舊将寫着傳位于他的遺照留給了趙宸安。
他相信趙宸安,趙宸安同他血脈相連,他知道她的秉性,更知道她骨子裏的隐忍和堅定,趙宸穆知道自己當不好一個好的帝王,更知道如果宸安不是女兒身,孝元後也許早就扶持了她稱帝,如今,将皇位交給沈佑,卻是再放心不過。
因為,他知道,沈佑遲早會将它交給趙家最适合的人。
趙宸安忘記了當年她母親的仇恨,可是她卻沒有忘記她的執着,她守候着孝元後的執念,不惜犧牲一切要将趙家的江山交予能挑起重責的人。
沈佑着實沒有想到是自己。
是的,沈佑沒有想到趙宸安冒着生命闖入大火中,不惜設計被敏元後刺傷,竟然都是為了自己。
趙宸安在沈佑心中的烙印太深,沈佑自己都分辨不清這樣的感情究竟是什麽,顫抖着手接上了趙宸安交給自己的诏書。
趙宸安想要一個安穩的趙氏天下,沈佑登上皇位,便想給趙宸安一個太平盛世。
沈佑的計劃亂了,他想出宮去漠北的計劃亂了,他依舊被困在宮中,去為趙宸安實現她渴求已久的願望。
可是雖然這樣,他依心中歡喜,也許,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在心中烙印過深的趙宸安影響着他,包括她的一言一行,一喜一怒。
他慢慢放下了自己的仇恨,甚至連當初自己的願望也漸漸被塵埋在了心中。
時光在指縫間劃過,趙宸安慢慢成長,沈佑依舊說不出那樣的感情對他意味着什麽。
可是,當時光仍然在遠去,沈佑終于明白,有些人,一旦放在了心上,便是一輩子的事情,一輩子抹除不掉,一輩子追随她的腳步,一輩子想她在活在自己的庇護中。
一輩子,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巫師丸子姑娘的小地雷!】----
87 番外:趙宸安不知道的兩件事
【一】孝元後和趙雲帝
在宸安心中,她的父皇和母後當年應該是這個天下最恩愛的人,很可惜,事情并不是如此。
趙雲封的父親當年在中原稱帝,秦素嫁予他之後一直跟着趙家東征北戰。如果秦素當年嫁給的只是忠義侯之子,那麽也許他們真的會一直幸福下去,然而,等趙雲封當上了皇帝,一切都在無形中發生了變化。
秦素向來果敢勇斷,很快,他們便在政事上産生了分歧。一旦稱王,趙雲封便産生了收複天下的*,他主張頻頻出戰去攻打中原邊境外的蠻族,可秦素卻是紛紛阻撓,大戰剛過,如此大動幹戈只會激起民怨,失去民心。
趙雲封看着阻攔他的秦素,這是第一次他對自己曾經深愛的人産生了質疑。
朝中向來不卻興風作浪的人,皇後同皇上政見不和之後,便有好事之人呈上了天降之石,上面竟然寫着“秦以逆天”這四個字。
這般弄虛作假、子虛烏有的事情,可偏偏,趙雲封便是信了。
這就是帝王,一旦稱了帝,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的王位來的重要。而秦素也從他的心頭之好慢慢的變成了一根心頭之刺。
人心是最善變的,秦素望着眼前披着一張和善面皮,可心卻越見遠離她的趙雲封,心卻在流淚。
皇位改變了許多了事情,也改變了人心。
不是萬鳶迷惑了趙雲封,而是在秦素和趙雲封這場無聲的較量中,是趙雲封選擇了萬鳶,如果沒有萬鳶,趙雲封的身邊還會有其他的人。
在秦素生下趙宸穆後,她親手服下了麝香嫁禍給了萬鳶。秦素在孤注一擲,她想看看在趙雲封的心中,究竟是不是其他的人的性命比她還重要,她如此偏執的做着一切,可換來的卻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趙雲封對她說:“素素你一向聰明,萬鳶的手段絕對敵不過你,你莫要再傷害自己了。”
那一刻,秦素的心就死了。
她偏執的守着趙家的江山,帶着一份對當年愛情的追憶,更帶着一份她對趙雲封的恨意。
恨和愛永遠交織在一起。
到了後來,連秦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恨多少,愛多少。
【二】宋凡成
烏成前幾年的生活是在匈奴度過的,他娘是中原的漢人,因為偶然一次得到了烏克大單于的寵信懷了孕,後來生下了烏成。
烏成雖然被接入了匈奴的皇宮,可是他的生活并不如意,帶着漢人血脈的他永遠受到着歧視,烏元貴為太子高高在上,可他卻如宮中蝼蟻一般生活着毫無尊嚴。後來,連他的娘也在匈奴的皇宮中被殺死了,終于,帶着一股隐忍的仇恨,他逃出了匈奴的皇宮。
烏克不肯給他的東西,他要親手奪回,帶着這樣炙熱而堅定的信念,烏成來到了中原。
當年他逃出匈奴的時候只有八歲,帶着滿身的傷痕,終于疲憊不堪跌落在了大雨滂沱的山路上。
宋圭本不欲救泥土裏這個肮髒的少年,可是當他看見他脖頸處的狼牙時,他忽然轉變了主意。
匈奴人一向奉狼為神,而狼牙一直是匈奴王室中人佩戴的飾物,宋圭想了想,救起了他。
年少的烏成到底不是那個老奸巨猾的太師的對手,幾句問話,便将他的身世打探的一清二楚。
宋圭問着地上還帶着一抹警惕目光的烏成道:“想不想奪走烏元的太子之位,想不想取代烏克成為匈奴之主?若是想,你便跟我走。”
烏成望着面前的這個中年人,似乎在揣摩他話語的真實性,也許是真的走投無路,烏成垂了視線,攥緊了手點了點頭。
無需問代價,無需問去哪裏,烏就這麽跟着宋圭走了,帶着一份積澱在心中的恨意和*。
此後,他有了新的身份,叫宋凡成。
此後的十年人生,他都用着新的身份蓄養勢力,等到他打探到當年中原前朝的那張地圖後,他終于進了京。
也是在京中,他見到了趙宸安。
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烏成向來喜歡略過她裝傻充愣的外表去直視那雙眼睛,他知道,他看到的那是同當年的自己一般,帶着一雙恨意的眼睛。
同自己一樣,隐藏了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帶着一張虛假的面具活着,可她卻樂在其中,年幼如此,在朝堂上絲毫不膽怯,對着那幫朝臣滿口仁義的話一筐接着一筐,眼淚收放自如,實在難得。
不由的,讓烏成想起了上次擄走她的情形。
骨都候向來随性辦事,說動手就動手,烏成看到地上假裝瑟瑟發抖的趙宸安,總是忍不住想要輕笑一番,果然,只用了一份假的毒藥便讓她原形畢露,嚣張異常。
中原的女子多溫婉內斂,可趙宸安不似如此,她心狠,為了鞏固皇位,就連殺掉梁王也不曾手軟。
等烏成榮耀一身的回到了匈奴王室,他還是忍不住在想趙宸安的這般手段。
“漢門是中原的領土,我等不适合聯手,還是适合在戰場上相見。”漢門邊關外飄雪的冬日,趙宸安牽着馬如是說。
烏成看着她遠去的身影,收緊了缰繩。
她說的沒錯,雪山上的狼群只能簇擁一個狼王,一旦出現了第二個,便只有血腥的争奪才能鞏固暫時的和平。
後來,聽說中原的皇帝大婚,宮中的仆從走進他的身邊問他:“太子,這院子空蕩蕩的,該中些什麽好?”
烏成還記得沈佑大婚的那天,他在梅樹下看見趙宸安的身影,想到自己攀樹上去折紅梅的時光,而樹下,是戲耍他的趙宸安一本正經故作無辜的樣子。
烏成回了神,這才彎了唇角道:“紅梅吧,中原的紅梅。”
仆從這才為難的開口:“這裏的氣候,怕是種不了紅梅。”
烏成這才微微皺了眉頭。
那時候,等到小太監将自己領向宴廳,他忍不住遠遠的回頭,可遠處那極其醒目的身影一下子丢掉了手中的紅梅。
積雪上,紅梅豔紅如血,一下子又被新雪給覆蓋了住。
88 番外:婚後生活史
元貞六十三年。
趙宸安早早了立了八歲的趙寧瑜為太子,小太子聰慧,自記事起就跟在太傅後頭學習,宸安甚至放心。
眼看着老二沈寧念也五歲了,一天到晚邁着小短腿跟着趙寧瑜的屁股後頭追着喊:“哥哥!哥哥!”在宮外王府裏住着的昭妃終于忍不住了,她三番五次的進了宮同宸安說起寧文的婚事。
“這孩子都二十好幾了,還不成親,一天到晚同龐大人混跡在軍中,這可如何是好?宮外那些大人家的夫人,個個想同我結親,這八字橫帖我都收了一大批,可寧文這個兔崽子就是不停我勸,愁死了我!”
說着,昭妃臉上愁容滿面。
趙宸安身邊的沈寧念安安靜靜的坐在她的腿上,昭妃一瞧見她,立刻伸出了手,“喲,我們的寧念小公主,來,給太妃抱抱!”
趙宸安拍了拍她,寧念邁着小短腿走了過去,穿着一身漂亮的宮衣糯糯了喊了聲“太妃娘娘好!”
昭妃聽了整個心都化了,一把将她摟着懷裏。
趙宸安放下了手中的筆,案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