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湛含玉坐在車上不知道跟郭熙說什麽，她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麽跟人聊天。

郭熙察覺到湛含玉的不适，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想笑。如果是阿玉不在意的人，她才不會想着怎麽跟人搭話。知道湛含玉的性格，郭熙也沒有想着為難她。

“你要回去工作嗎？還是就在家裏？”郭熙問。

“唔，不想回去工作。”湛含玉想了想回答郭熙，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湛含玉跟郭熙講自己的想法，“閑了這麽長時間，讓我回去工作都有些不習慣了。而且這個工作本來也不是多喜歡。我就想過得悠閑一點。但是也不能真的沒有工作，你覺得我能做什麽？”

郭熙倒是沒有想到湛含玉會不想工作，畢竟她之前也沒有表現出來特別抗拒這份工作。

“要不然你去公司裏轉一下，不是常在職的，就當個顧問。這樣你每年還是有錢，就是沒有之前多了。和現在的錢應該差不多。”郭熙給湛含玉提了一個想法。

“可以啊。你幫我去公司辦呗。”湛含玉倒是無所謂，快三十歲的人了，在事業上一點事業心也沒有。也是，被這病折磨的，還願意活着都不錯了，哪還有什麽事業心。

郭熙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并沒有強求湛含玉一定要認真工作。而且憑他每個月賺的錢，不說養湛含玉是夠了，就是再養幾個孩子也沒有什麽問題。當然了，養孩子還是要看湛含玉願不願意生。

早些時候，湛含玉跟郭熙交流過養小孩的想法。對于湛含玉說的關于生育和孩子的話，他還是很認同的。雖然他有時候會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更多的還是想要跟湛含玉生孩子。如果湛含玉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的。

“行，到時候我陪你去。”郭熙倒是沒有大忙人的自覺，願意陪着湛含玉去公司辦理手續。湛含玉很久沒有自己去過哪裏了，郭熙也很擔心湛含玉會不會出問題。與其在辦公室裏提心吊膽地等着湛含玉的消息，還不如自己跟着去來的放心。

湛含玉窩在副駕駛，有些沒精神。大病一場，她都不知道要去做什麽，迷茫得很。不想工作，也不知道去幹什麽，整個人頹廢極了。

“郭熙，我們生個孩子吧。”湛含玉突然說了一句。

郭熙被湛含玉這句話吓到了，一腳踩下剎車，然後想到這裏不是好的停車地方，慢慢把車開到合适的地方停下來。

“你怎麽突然想到要生孩子了？之前不是一直都不願意的嗎？覺得生孩子太痛了，後遺症太多，還會有難看的妊娠紋。”郭熙心裏亂糟糟的，說話的時候明顯還有點沒有回過神來。之前還想到關于養孩子的事情，但是沒有想到幾分鐘之後湛含玉直接抛出來要生個孩子。

“你不用勉強自己去做什麽的，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就覺得很高興了。而且你的病才有起色，我很擔心你會因為懷孕然後加重病情。”郭熙越說思路越清晰，車子停下來以後，轉頭看向湛含玉說。

“我喜歡孩子，但是我更喜歡你，我舍不得你因為生孩子出任何事。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很後悔的。你要是真的覺得無聊，可以養養小貓。你要是只想撸貓的話，沒關系，我養貓就行了，你就負責跟貓玩。”

“要不然，我們抽空去孤兒院裏看看，領養一個小孩也是可以的。你不是很喜歡玩游戲的嗎？在家的時候也可以玩玩游戲，看看書什麽的。”

郭熙說了這麽多話，大意就是，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生孩子，我不會勉強你的，你要是無聊可以找別的事情打發時間。

本來，湛含玉對于生孩子養孩子這件事情，沒有多大的野心。她向來很佛，要是真的有，那就把孩子養好，沒有也沒有關系。但是聽郭熙這話，好像就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湛含玉并不知道，郭熙要跟她結婚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以後都不會有孩子的心裏準備。突然來這麽一下，對郭熙這種腳踏實地的人來說不能算是驚喜只能算是驚吓。

郭熙是真的沒有想過，湛含玉可能是真的想要一個孩子，只當是随口一提。

不管心裏想得再多，湛含玉被郭熙養得已經習慣有什麽就跟他說什麽，也不瞞着什麽。畢竟被寵愛的人總是比別人多一些資本。

湛含玉解開安全帶，朝郭熙那邊坐好，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生孩子就只是因為覺得無聊？你就沒想過我是真心想要一個孩子嗎？不是因為我無聊，也不是因為寄托什麽，只是因為單純地想要一個孩子？看着他快樂地成長，不需要比別人優秀，只要高高興興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就好。”

“郭熙，在你心裏，我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湛含玉很認真地看着郭熙。郭熙能夠感覺到湛含玉的真誠。很多時候，湛含玉其實更多得像是一個孩子，有什麽說什麽，也從不拐彎抹角，說是看透了人生，實際上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也不知道什麽叫做社會。就是覺得你讨厭我，我也沒有必要迎合你。我不喜歡你，你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二十八歲的人，還像個八歲的孩子。

想着，郭熙的神情柔和了下來，揉着湛含玉的頭發說：“我沒有那麽想過你，我知道你不是這麽自私的人。我只是擔心這是你一時的沖動。因為我們都清楚你的想法，你雖然對有沒有孩子的這件事情抱着随緣的态度，但是還是偏向不想生孩子。你害怕，我知道。我也害怕啊。不是怕責任，我怕你以後會怨我用孩子綁住了你。”

“現在想想，之前能夠和你在一起，我都覺得是在做夢一樣。後來你生病了，我心裏就想着，啊，終于來了。哪有這麽好的事，想什麽就來什麽呢？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曾經是個人格分裂者。在遇見你的時候，我的第二人格就出現了。”

“他自私，占有欲強，為了能夠和你在一起做了很多很不好的事。甚至你的這場病，還是他引起。如果不是那樣，我也不會知道，原來不正常的人是我。後來你慢慢地不會因為病情抵觸我之後，我才有所好轉。醫生說，我的兩個人格有融合的趨向。”

“我之前一直很害怕你知道這個事情，我很擔心你因為這個離開我。現在跟你說，是因為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不想你以後後悔。”郭熙不知道自己說出這件事，湛含玉會做出什麽反應，但是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後悔。

以前是因為他太年輕，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選擇了傷害她的一種方式，現在他需要為自己以前做過的事付出代價，這是應該的，他不會覺得有什麽。他只是覺得自己對不住阿玉。

湛含玉靜靜地聽完郭熙的一番話，沒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郭熙說得很籠統，她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做了什麽，因此也很難去判別說要不要去原諒郭熙。她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不會因為覺得說，啊他好愛自己啊，雖然愛自己的方式有問題，但是他願意改變我就願意原諒他。

湛含玉不會，她更多是思考自己能不能夠原諒這個錯誤，而不是因為愛去原諒。她很實際，也因為如此，她大多會想起自己做選擇的時候不會後悔。你要問她當初選專業後悔嗎？不後悔，有什麽可後悔的，都是一樣的。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湛含玉問。

郭熙被湛含玉看得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子說：“就是慫恿你，覺得世界沒那麽好，然後告訴你你喜歡的那個人可能不是真實存在的之類的。因為是心理暗示，所以你也察覺不到，後來你就出現幻覺了，覺得駱晟睿是真的存在。”

湛含玉挑了挑眉，說：“駱晟睿是怎麽來的？”

“就是對照我，然後把優點無限放大，然後缺點就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對你也好之類的。”郭熙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尴尬，跟和公開處刑一樣。

“噗。”湛含玉笑了出來，然後又正經起來淡淡地說：“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什麽關系。硬要說有關系的話，就是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徹頭徹尾地變成一個陰暗的人，因為你中間插了一腳，所以我最後只是臆想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出來。”

“駱晟睿的出現，不是因為你的暗示，是我自己的選擇。”湛含玉有些無奈，她倒是沒有想到不是罪魁禍首的人會把自己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而真正做錯的人卻很不得她這個病人立刻消失。

“如果我心理健康的話，你那點心思根本起不了作用。我最後也只會當做一個玩笑而已。可惜我不是。你別看我爸媽現在好得跟一個人一樣，你不知道，他們感情其實并不好。一個着急嫁人，一個想擺脫自己父母的控制，不是出于愛結合的婚姻，矛盾很大，但是他們又不能離婚。每天都吵架打架。我本來就不是養在他們跟前的，他們又總是吵吵鬧鬧又和好，我也有些厭倦。那個時候，在我眼裏家庭就是無盡地争吵，我甚至找不到一個願意相信的理由。”

“後來，他們鬧離婚。我媽每天都跟我說我爸怎麽怎麽差，男人怎麽怎麽樣。你不知道吧，那一會兒正好是我高考前夕。我高考沒崩，我都謝天謝地了。本來複習就很痛苦很枯燥了，回家還要面對他們吵架鬧離婚，我覺得很惡心，但是我沒說，就自己玩自己的電腦。他們沒有真的離婚。他們吵歸吵，但是離婚還是做不到，因為我爸沒那個底氣跟我媽離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算了。你出國之後，他們又吵架，鬧離婚，大打出手。我妹妹跟着哭，我要忙着實習找工作。我被畢業即失業逼得發瘋，他們還在算計對方的錢。我真的快瘋了。”湛含玉現在想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那段時間的，“我放假根本不想回家，寒假就辦理留校手續，暑假就留在學校不回家，假期也不想回去。我媽在電話那頭哭着說我怎麽還不回家，我才回去一趟，還是盡力抽時間。”

說着湛含玉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家？我哪還有家？我甚至懷疑我從來都沒有過家。回家，讓我回哪裏去？”

湛含玉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情緒，笑了笑說：“如果不是你給我留下的‘駱晟睿’，我大概早就瘋了。跟他們吵架，撕破最後一點臉面，不會再有一丁點的情分。給人溫暖的家，對于我來說，不過是寒風淩冽，而學校，本來應該是單純的環境，在我眼裏也不過是囚牢而已。”

郭熙沒有想到，真相會這麽殘酷。他寧願是自己的錯，也不希望自己是她的救贖。連他這種卑鄙小人都是阿玉的救贖，阿玉曾經遭受的精神折磨有多痛苦，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阿玉，我沒想到，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郭熙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麽安慰湛含玉，只能選擇最笨的方式，把湛含玉摟進懷裏，然後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慰她已經過去了。

“郭熙，我已經這麽不幸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出生在這種虛僞的家庭裏。”湛含玉悶悶地說。

“我知道。”郭熙理解湛含玉并不勉強。

“所以我想要孩子就絕不會讓他生活在這種環境下，我知道父母不負責任會對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我是真心想要有一個孩子。”湛含玉覺得郭熙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

郭熙愣住了，他以為湛含玉這麽說是告訴他她不是不想有孩子，只是因為童年經歷太過慘淡，所以不想有孩子，他可以理解的。卻沒有想到，即使在遭受了這麽多痛苦以後，阿玉仍舊保持着對這個世界的信心。

“阿玉。”郭熙感慨良多，不知道怎麽和湛含玉說，只能用力抱緊她。

“因為是你，所以我願意相信你，你不會讓我難過的對不對？”湛含玉問郭熙，卻不敢擡頭看他，她還是有些不自信。

“當然了，樂意之至，我的老婆大人。”郭熙看着湛含玉的臉，低頭吻下去，“我的命都願意給你，只是愛你讓你過得更好這本來就是我應該為你做到的。”

“沒有什麽是應該的，只是因為喜歡才這樣做。”湛含玉糾正郭熙的話。

“是，是喜歡才這樣做。”郭熙并不介意湛含玉一定要說清楚的習慣，笑着附和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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