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雖然湛母已經從別處聽來郭熙和湛含玉要出國,并且得到了疑似郭熙的保證,但是架不住他們有心躲開。等湛母聽到再去找他們的時候,早就人去樓空。一問保安,兩個人十多天前就已經走了。

不管湛母怎麽跳腳,怎麽生氣,反正人是已經走掉了。

另外一邊,郭熙和湛含玉已經到瑞典的療養院。

湛含玉靠在病床上閉目養神,郭熙坐在一邊給湛含玉讀書。

“叩叩。”

“請進。”郭熙放下書說。

“郭先生,到郭夫人吃藥的時間了。”護士推着車走進來說。

“嗯。”郭熙站起來把位子讓給護士。

“郭夫人,這是你的藥。”

“謝謝。”湛含玉睜開眼睛把藥吃完。護士看了一眼吊瓶,确定還不到換的時候,就推着車離開了。

護士離開以後,郭熙坐下來繼續給湛含玉念書。

“郭熙。”不過,湛含玉沒有繼續聽郭熙念書,而是看着郭熙。

“怎麽了?要去上洗手間嗎?”郭熙放下書,看着湛含玉問。

“不是。”湛含玉搖了搖頭,“我有話想跟你說。”

“想說什麽?”郭熙笑着問湛含玉。

湛含玉望着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郭熙,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很麻煩啊?”

“怎麽突然這麽問?”郭熙奇怪地問,“有誰跟你說了什麽嗎?別人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我從來沒這麽覺得過。”

“我真要這麽覺得,就不會跟你結婚了。你放心好了。”

“不是誰跟我說了什麽,我自己覺得。有時候會有輕生的念頭,爸媽還都是那個樣子,還要麻煩你陪我到國外。你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着我,飯你做的,衣服你洗的,我覺得我挺沒用的。”湛含玉的話聽不出情緒。

“不會啊。”郭熙搖了搖頭說,“我覺得挺好的。再說了,要不是,我還找不到理由休假呢。工作那麽忙,做久了以後就會覺得沒意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你別總是想這麽多,對你的病不好。不過現在你願意跟我說,我覺得很高興。”郭熙伸手摸了摸湛含玉的頭,“至于你父母,那就更不是你沒用的原因了。我們總是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可以選擇怎麽度過自己的一生,卻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

“有的父母對孩子的出生,滿懷愛意和期待。有的父母卻不是。在他們看來,孩子只不過是為了挽救他們失敗的人生。企圖通過孩子證明,他們的人生并不糟糕。”郭熙說,“就算他們和你有血緣關系,給予了你生命,但這從來不是你背負他們人生的理由。從你出生那一刻,你就擁有了你自己的思想。你是獨立的人格,明白嗎?”

“我從來沒有因為你的父母而對你心生不滿,相反,我替你覺得不值。你比大多數的孩子做的還要好,只是他們不明白你有多好。”郭熙笑了笑說,“你看我,你覺得我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嗎?”

“沒跟他們打過一聲招呼,就辭職出國。甚至結婚的時候都沒有把老婆帶給他們看一眼,結婚也是他們從別人那裏聽說的。”

“這麽多年,我很少回去見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直接打錢。可是他們呢?他們很擔心我,也很擔心你。一到過節就給我打電話,問要不要帶你回去,還會準備很多東西寄過來。甚至為了不讓我為難,從來沒有主動催我要一個孩子。”

說着,郭熙嘆了一口氣:“阿玉,說了那麽多,其實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他們不夠愛你’。愛你的人,舍不得你難受,舍不得不開心。不愛你的人,無論你做什麽,他們都視而不見。”

“郭熙,我只是覺得有些難受。我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對待?我對他們不好嗎?我那麽那麽努力了,有時候只是差一點點,他們就會全部否定我。”湛含玉苦笑,“我總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實際上,我真的很在意很在意。明明關系那麽親近,卻不能相互體諒。”

“我總是下不了決心,每次當我決定好的時候,一看到他們的臉,又會心軟。我不想這個樣子,可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郭熙把湛含玉抱進懷裏:“沒有關系的,就是這樣的你,才是湛含玉啊。如果不是你總下不了決心,當你知道你被我騙的時候,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直接走人。而不是在聽我說了以後,再給我一次機會。”

“有的人會利用這一點,對你做不好的事,也有的人,會希望能夠這樣永遠待在你身邊。你只是一個受害者,你不需要承擔責任。那些發表受害者有罪論的人他們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心裏也有這樣醜惡的想法,所以才會盡力地去尋找一個合理的推脫責任方式。”

“好啦,你需要做的是養病。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快點休息吧。”郭熙笑着說。

“郭熙,等我情況好一點兒了,我跟你回去見見你的父母吧。”在郭熙以為湛含玉睡着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一句話。

“真的嗎?阿玉?”郭熙幾乎自己是幻聽了,如果不是低頭看到湛含玉雖然閉上眼睛但是眼珠還在轉動的話。

雖然湛含玉沒有在說話,但是郭熙還是很高興。小心地讓湛含玉躺在床上,然後站起來走了兩圈,覺得不過瘾,就下樓跑圈去。還好郭熙的衣服是休閑的那種,要是穿着西裝皮鞋跑的話,一定很引人注意。

郭熙走出去的時候,湛含玉就睜開眼睛坐起來了。她并不困,怎麽可能剛才那一下子就睡着了。往落地窗看去,幾乎沒一會兒就看見郭熙出現在視野裏。

快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傻乎乎地因為一點事情就高興地去跑圈。不過說起來,她還真的沒有見過幾次郭熙的父母呢。只有一兩次在去比賽的時候見過。想想都覺得好笑,誰家的媳婦結婚多年沒見過公婆呢?大概只此一家吧。

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父母是那個樣子,但是她遇到了好人。她遇到了一個真心愛着自己的郭熙,雖然他的手段有點偏激。不過還好,對于湛含玉來說這并不算什麽。也遇到了郭熙爸媽那樣的攻破,雖然真的很擔心兒子,但沒有把壓力壓在兒子的身上,反而會擔心他想要幫他分擔壓力。

有時候,湛含玉都嫉妒郭熙有這樣的父母。只是有些東西是嫉妒不來的,她能夠做的,也只有認清楚現實了。

湛含玉看着郭熙從視線裏消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一個念頭:說不定他的父母也很嫉妒她,嫉妒她搶走了他們乖巧的兒子,結婚這麽多年都沒有帶人回家,甚至有時候過節都會因為她不回家。還為了她辭掉工作,一聲招呼都不打地直接飛到了瑞典。

湛含玉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荒唐的念頭,還是因為自己可笑的嫉妒心。不管怎說,這個人都已經是自己的老公了,還想這麽多。

湛含玉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很少直接叫郭熙“老公”,平時都用名字稱呼他。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基本不會以為兩個人是夫妻關系,最多是關系好一點兒的人。湛含玉捂着額頭,低低地笑了,她大概明白自己的病症在哪裏了。

湛父湛母說得沒有錯,其實湛含玉并沒有生病。她只是有一個心結,這個心結跟別人沒有關系,只跟她自己有關系。因為她啊,是在是太軟弱了。

她逃避現實,不願意去面對它,所以當有個人給出一個虛幻的、并不存在的,但是能夠給予她溫暖的人,她就這樣深陷進去。她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她不能讓自己離開那裏,因為只有在哪裏,她才能夠得到自己的救贖。

那種心情,大概就是知道明明那是不對的,但是在那裏,你不需要思考任何東西,沒有什麽壓力,不會有人催促你能不能找到工作,不會有人問你月薪多少,也不會有什麽催婚,所有的一切都在順着她的心意。

她想要一個能夠聽她的話的人,不管她的要求有多麽無理取鬧,不管她的話有多麽不現實,但還是有這麽一個人,願意去聽你說的,願意按照你想要的去做。

她真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這樣的是,硬拉着周圍的人,一起陷進去。眼見拉不動他們,索性就幹脆殺了自己,來逼迫他們。大有一種,我不幸你們也別想活的心态。實際上,誰有欠她的呢?沒有。只有郭熙那個傻子,因為她不高興就不高興,她高興就高興。願意為了她付出任何的代價。

只是這樣的關系其實并不能維持多久,湛含玉早就知道的。她只是想着再久一點,再久一點就好了。現在,她快三十歲了。三十而立,她立住了什麽呢?工作?因為生病的原因工作一再地耽擱,現在已經是個挂名的,每年也就那麽一點工資。家庭?她其實并沒有接受她的家庭,不管是她原生家庭,還是後來和郭熙組成的家。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拒絕了兩個人關系的轉變。最好的證據,就是到現在為止,她仍舊沒有在兩個人私底下的時候稱呼過郭熙“老公”。這或許并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但是對湛含玉來說并不是。

之前就已經說過了,湛含玉的稱呼是有她自己的規則的。她一向不習慣把人稱呼得有多麽親近,她認為兩個人之間,平淡的交情就已經足夠了。但是夫妻之間顯然是不能夠那麽冷淡的,最起碼親近一點的稱呼是必須的。

湛含玉抗拒這樣的親密的稱呼,正是因為她抗拒建立親密的關系。只有當她開始真的承認郭熙是她的老公,她的家庭才算真正完整。因為一直以來,這個家都是郭熙在單方面維持,一直都是郭熙在等着湛含玉的回應。

現在,郭熙已經把一百步都走完了,他就站在湛含玉的面前,溫柔地看着她。郭熙的眼睛裏只有對湛含玉的包容。他伸出手,在等待。

只要湛含玉願意把自己的手伸出來,郭熙就願意成為她的腿,背着她,帶着她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似乎很難想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人,他不需要你為他去努力什麽,因為他會為你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你只需要在他走到你面前的時候,伸出手,告訴他,你願意跟他走,就足夠了。

湛含玉突然想哭,她曾經經歷的那些,大概都是為了攢好運氣遇到這個人吧。雖然他有很多不好的地方,雖然他有的時候很熱衷于惹她生氣,雖然他有的時候很大男子主義。但是他是那麽得愛她,願意為了她過得舒服一點兒,磨掉身上的棱角。

他明明是把殺人尖刀,卻願意為了和她在一起生活,變成一把菜刀,從此為她洗手作羹湯。她何德何能呢?

郭熙在樓下跑完步上來的手,湛含玉已經睡着了。看了一眼吊瓶,剛好快沒了,拔下來,重新進新的吊瓶裏。又給湛含玉掖了掖被子,這才走進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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