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陽春時節,周朝京城早就退去了往日的寒氣,越發的顯得生氣。

今日尤甚,天方蒙蒙亮,城裏就蓄滿了人,比起過節還要熱鬧。清掃街道,擺放花枝,各處商家店前也放滿了喜慶的條幅。

熱鬧喧嚷,談笑的人群漸漸集聚在一處,仔細看去,他們眉梢都揚着喜悅,但即使在放聲談笑,餘光也從未離開過城門口,大像似在盼着什麽人的歸來。

随着時間的不斷推移,也不知道哪兒傳來一聲突兀的吆喝,所有人就像得到指令一般,迅速的分列在道路的兩側,眼睛依舊不離城門。

“來了”

馬蹄聲漸進,城外的人在所有人的期盼下也漸漸露出了廬山一角。

是出征十餘載,如今方得勝歸朝的軍衛戰士。

撒花歡騰,多是對這支隊伍的歡迎,滿城的喜氣一直從城門口溢滿了整座城。

隊伍的偏後中間處有一騎着棗紅大馬身披玄鐵軍甲的年輕将軍,這支隊伍的領頭卻是個新鮮的面孔,不禁讓人心生疑惑。

距離太遠,只能隐約看到他稍顯清秀的面容瘦挺的身姿,舉手投足間是不符合年齡的穩重冷峻,腰間挎着一把明顯與身形不符的玄鐵長劍。

不茍言笑的模樣,無端的給這歡騰的場面,添上了幾分沉重。

“父親,歡兒帶您回來了。”傅歡騎在馬背上,視線在京都深處的一角虛落,眼角的冷凝又重上了幾分,一手撫了撫腰間的長劍。

那是家的方向,是母親和兄長在的地方。

正想的出神時,前方行進的隊伍突然駐足。斂眉擡眸,一手勒緊缰繩,棗紅馬向後退了幾步,站定。

前面的人來勢洶洶,周圍士兵自覺的讓出了一條道。

傅歡勒馬上前,看着攔道的幾人秀眉微蹙。

“傅将軍,陛下已經在宮苑候您多時。且專門為凱旋而歸的衆将士設下了洗塵宴,還望将軍前去。”攔道的是一個白面的宦官,頭頂山三帽,圓領常服胸背墜着麒麟補,束犀帶,腰間墜着一塊兒牙牌,手臂上搭着一個淺玉塵尾拂塵,看不出年紀,尖聲細氣,後面只跟着零散幾個長随內使。

傅歡聞言,上下掃了他一眼,在他手中拂塵上頓了片刻,無奈點頭。

“知道了。”沙啞略顯厚重的聲音,算是應下了他方才說的話。

“那麽,傅将軍和衆位官爺就随奴才走吧!”後祥側身讓道,拂塵一甩,颔着首餘光瞥了眼旁邊樓閣客棧二樓的一處半開的窗口,冷哼一聲,頗有些志高氣揚的模樣,擡腳在前面領着路。

傅歡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細微的動作,下意識的也朝着窗口略了眼,看到裏面的人後并未多言,又若無其事的轉過了頭。

而待衆人都消失後,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才悠悠的從那扇半開着的窗口伸了出來,接着附上窗框,也不知是使了哪股氣。

只聽‘砰’的一下,半合的木窗硬生生的被砸出一聲巨響。

半響過後,只聽屋子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幾句求饒的聲音。

而後壓過他們的是一聲清淺的責令,細來聽去多有不耐煩的意思。

“帶他們下去。”說話的人半靠在窗邊,還維持着關窗的姿勢,視線還未從窗外移出,眉間微微地皺着。

“一個六品的內侍竟敢跟大人耍臉子,真以為自己跟了什麽大不了的人物?”一句嘲諷的尖聲細語突兀的打斷窗邊人的思索,硬生生的将那人的思緒拽了回來。

只見他擺正了身形,一身鏽紅的蟒衣越發的顯得膚色白皙,腰間縧環,挂着紅穗的牙牌,上面清晰的印着幾個字“司禮監掌印”。

玄黑的皂皮靴在地上一轉,沒有言語只是單單挑眉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頓時那說話的人就噤聲縮脖退了下去。

安化瑾将視線移回,嘴角剛溢起的怒氣又換回了慣有的假笑,雙手一伸将伏在旁邊的黑貓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

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什麽。

“大人,阮尚書的事?”許久不見出聲,方才那說話的人又挑起了頭。

言罷,只見安化瑾眼神一淩,扶貓的手放慢了些許,薄唇輕起,又是一副若有所思,“那老家夥整日裏就知道彈劾我,給他點教訓,嘗點苦頭不為過。”

“吩咐下去吧!”他揚了揚手,又摸了幾下懷裏的黑貓,過了片刻,雙手一松,讓黑貓從自己的懷裏蹦出,起身整了整微亂的袖口,擡腿要走。

“大人,您這是?”向興正要領命,便見方才還懶散不成樣子的人突然站了起來,視線一掃,嘴裏剩下的話又自然而然的咽了下去。

安化瑾正了正頭上的官帽,嘴角微癟,有些不耐他的聒噪,但還是解了向興的疑問,“宮宴要開始了,去湊個熱鬧。”

“這…”向興向後退了一步,擠了擠眼睛,暗嘆一聲。

之前不是說無聊嗎,這主意改的可真快。

“今日不定何時才能回去,你且将不靈帶回府上,莫要讓它亂跑。”安化瑾話落早以洋洋灑灑的領着一群人出了門,留下了向興和黑貓面面相觑。

洗塵宴設在宮外的偏苑裏,是官員專門享宴的地方。故而格局也不算小,到入口處便不能騎馬,只能下馬步行進去。

環境優美,又正值百花齊放的時候,自然是錦上添花,若在平日裏能夠欣賞上幾眼定是不錯的。

但不巧的是傅歡如今可半點提不起賞花的興致。

一是思家心切,二是前面這領路的公公未免也走的太慢了。

許是注意到了傅歡略顯幽怨的眼神,後祥的腳步又慢了下來,與傅歡的身體平齊,“傅小将軍不必緊張陛下不是什麽吃人的人物。您只需心平氣和,陛下問您什麽您答什麽便好。”

傅歡硬着頭皮,不失尴尬的點了點頭。

“公公,我們走吧。”

“這風景不錯,想必是将軍在遼東不曾見過的。不如将軍…”

“公公”傅歡見後祥半分不着急的樣子,正想打斷,卻不想被一個更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當是誰在這裏礙眼,原來是張進忠身邊的看家犬啊。”安化瑾一擡手示意轎子停下,一手掩了掩額頭,視線不着痕跡的掠過傅歡,停在後祥的身上,說出的話半分不招喜,“還愣在這裏做什麽,找不到主人了?怎麽連人都不知道叫了。難不成張公公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安總管”後祥假笑的應下,伏低身體喚着人。

心中暗罵,真是倒黴這個煞神怎麽跟過來了。

“嗯”安化瑾漫不經心的應下,一手扣了扣轎子的扶手,擡轎的人得到指令後,将轎子落了下去。

後祥本以為這位要走了,不成想一擡頭倒是見到人已經到了自己的前面。

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說話都開始結巴,身體更低了,“安總管?”

擡頭卻見,安化瑾并沒有看他,視線更多的是停留在他後面的人身上。

松了一口氣,讓出傅歡介紹道:“這位是遼東将軍之女,傅小将軍,想來安總管也是知道的。”

“将軍,這是宮裏司禮監的管事安公公。”

話落之時,傅歡正巧擡起頭對上了安化瑾看過來的視線,還不等說些什麽。

就聽前面那個空有一副好相貌的人,不鹹不淡的來了句,“不知道。”

剛要出口的話,被逼的硬生生的轉了個彎,勾唇淡笑疏離又禮貌,手不自覺的撫上了腰間的佩劍,“安公公,在下傅家之女傅歡。”

傅歡從善如流,當下便決定順着他的意一起演下去。

安化瑾聞言敷衍的點了點頭,似乎半分眼神都不願再分給傅歡,轉頭倒是同後祥問道:“陛下召見的?”

“嗯,陛下還在宮苑等着将軍。”後祥接到眼神立馬回道。

“那正巧我有事找陛下,人我就帶過去了。”安化瑾不容反駁的吩咐道,右手輕輕一擡,旁邊候着他的內侍便得令離開了。

“這?”後祥不願,“這怕是不好吧,張公公還等着我呢?”

“怎麽?”安化瑾眼神一淩,“聽聞後公公喜歡這裏的花,本公公給你賞花的機會,你想拒絕?”

“不敢”後祥噤了噤聲,有些認命的回道,一時間衣襯間浸滿了汗。

傅歡聽着兩人的對話,看着安化瑾咄咄逼人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無法只能上前解圍。

“公公,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過去吧。”說着話,她也沒閑着,身體上前一步側身半擋住了後面的安化瑾,并朝他寬慰的笑了笑。

後祥顫抖的身體先是一頓,接着餘光掃到安化瑾難看的臉色,等了一會兒竟沒有聽到他出聲。

當下暗自松了口氣,感謝般地看了眼傅歡。

事情就這樣暫告了段落。

宮苑。

“陛下,傅家的人到了。”張進忠得到後祥傳來得消息,遠遠的看到宮苑外幾個恍惚的人影後,彎身湊近中央端坐的那個明黃色身影,悄聲說道。

周王聞言放下手中的酒杯,拂袖一甩,清了清嗓子,“請。”

“請傅将軍觐見。”張進忠點頭,向下退了一步,公鴨嗓子一開,朝着外面說道。

“您可以進去了。”後祥聽到聲音,轉頭對着一旁候着的傅歡囑咐道。

“嗯”傅歡點了點頭,正要跨步上前,就被攔了下來,奇怪的擡眸。

“傅将軍,這個…”他指了指傅歡腰間懸挂的長劍,“先由奴才代您保管吧。”

傅歡順着他的視線蹙眉,但還是解下劍,遞到了他的手上,“謝過公公了。”

說罷,便轉身走了進去。

半路的時候,安化瑾就借故離開了,所以早就不見了身影。

後祥雙手接過劍,看傅歡的輕松的架勢也沒多想,誰知剛接過手,就硬生生的讓他向後退了幾步,要不是後面的內使扶着他,定是摔了個大跟頭。

聲響不大,卻讓前行的傅歡頓住了腳,瞥到前方一片紅色的衣角,歉意的回頭颔首,“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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