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羅域似乎真的對曉果身上的任何事都覺得感興趣

羅域要忌口,桌上很多東西他都不太能食用,沾沾嘴便放下了。不過即便如此,這頓飯還是吃得賓主盡歡,兩人有說有笑着不知不覺時間就匆匆流過,要不是方玺提醒,羅域大概還能和曉果聊下去。

不過他今天精神很好,所以當司機要送曉果離開的時候羅域竟也慢慢向車庫踱去。

方玺察覺到他的想法驚訝之餘當然要阻止,但羅域安撫住了對方。

“二十分鐘也就到了,我不下車,也吹不着風,能累到哪裏去,白天都睡夠了,多久沒活動了?”

這話說得方玺攔不住,只能謹慎地一道随同,臨走時飛快地好一通準備,又是帶衣裳,又是帶藥,連車後座的靠墊都給換了,細心到無微不至。

曉果卻不太明白大家為何都如此緊張的樣子,呆呆地站在那裏,直到羅域拉着他到後座坐下。

羅域的手很冷,曉果碰着幾回都要被凍一下,但是羅域的手又很大,且很軟,虛虛地包裹着他的手,曉果并不覺得有多難忍受,相反夏天的時候這溫度還挺舒服的,于是任由對方握了一路。

自搬到這裏,羅域的确有好一陣沒有出過門了,夏日的晚風有些沁涼,從被開了一道縫的車窗中漏進來,頗為宜人,他看着窗外流過的風景,心情甚好。

“你和誰住在一起?”羅域回過頭捏了捏掌心裏的手,問道。

許是一直接觸清洗類的工作,曉果的手心有些毛糙,不過他的手掌很小,手指卻很長,依舊瞧着白白淨淨漂漂亮亮。

曉果好像沒坐過這樣的交通工具,正好奇地左右觀察,羅域又問了一遍後他才回神。

“毛毛叔,許龍。”對于人名曉果念得都很清楚。

“也是你的好朋友嗎?”羅域繼續問。

曉果思考了一下,毛毛叔應該算,但是許龍就……想到他應該不喜歡自己,于是曉果搖搖頭。

“為什麽?”

曉果似乎一時無法解釋,憋了片刻,道:“他不讓,毛毛叔,打呼嚕。”

“毛毛叔的呼嚕很響嗎?”

盡管許龍這樣做不對,不過對于這種是非型問題曉果還是很坦誠的,因為他剛住進來的時候對毛毛叔的呼嚕聲也很不習慣,總是會被吵醒,到後來才慢慢适應的。于是曉果點點頭,臉上竟然帶着一種隐隐的無奈表情,讓羅域看得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這麽厲害啊……”

曉果的表達斷斷續續的,不過通過他有一句沒一句的介紹羅域也差不多明白了,那毛毛叔應該也是位智障人士,做了曉果近一年的室友,而許龍似乎是正常人,搬來不久,三人目前共居。

後座聊得愉快,前座的方玺卻越聽面容越肅穆,也許曉果體會不到,但是方玺卻感受得仔細,羅域問曉果的那些問題有時細致到讓方玺都覺得不可思議,那麽瑣碎甚至雞毛蒜皮,然而這并不是為了熱絡氛圍的場面話,而是羅域似乎真的對曉果身上的任何事都覺得感興趣。

大概真是養病的日子太乏味了吧,方玺難得給羅域找了個借口。

其實曉果說不清楚他現在所住的地址,司機是跟着綠野生态園的班車路線來行駛的,好在到了那熟悉的站臺後,其後的路曉果就認識了,根據他的指示,車子慢慢駛進了一片老舊的小區。

那路狹窄彎曲,羅域的車幾乎是險險的貼牆而過,一番避繞後才堪堪停在了樓下。

羅域搖下車窗,向外面的公寓樓瞥了兩眼,黢黑的夜色下,那不過五層高的斑駁矮樓模糊不清,然而門口堆放的垃圾,陽臺邊各種搭起的違章建築卻依舊引人注目。

曉果下了車,站在外面和羅域告別。

羅域笑着剛要問他住在幾樓,忽然聽見有人叫曉果的名字。

“阮曉果!”

只見昏暗的樓道中走來一個人,借着一樓幾家住戶的光,能發現是一個三、四十歲,身材微胖的女人。

“盧,老師。”待到對方走近,曉果禮貌地叫她。

然而女人則看看曉果,又去看羅域,面上露出一抹疑色來。

羅域并沒有同她搭話的意思,只是微微笑了笑,又對曉果招招手,便吩咐司機開車,同時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從剛才起就一直震動着的手機。

來電人——杭岩。

盧薇紅看着那緩緩向前滑動的車尾,轉頭防備地問曉果:“這是誰啊?”

曉果哪裏說得清楚,“好朋友”這一套也就只有他會信。

盧薇紅聽了兩句就沉下臉來:“你知道我在樓上等了你多久?我跟你說過什麽,要早點早點回來,下了班不要亂跑,迷路了怎麽辦?除了單位裏的同事,也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你怎麽不聽話呢?”

曉果被罵得有些冤枉,也不會反駁,只站在那裏。

而那頭,車被前面的行人暫時堵着的羅域也并沒有行遠,那個女人的嗓門那麽大,将他的神思從手機中拉了回來,羅域一邊聽卻一邊彎起眼笑。

電話裏的杭岩有點無奈。

“……羅域,你聽沒聽我說話?我看了你這個禮拜的檢查報告,你的指标有點波動,是不是沒注意休息?你晚上睡眠好嗎?”

羅域一只耳朵收集着盧薇紅的聲音,一只耳朵應付杭岩,語調悠然。

“被你這麽啰嗦,今天晚上的睡眠是肯定不會好的。”

羅域其實自認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他也總是和各種人開玩笑,然而能在他的玩笑中哈哈大笑的目前為止似乎只有電話那頭這一個人。

“別鬧,”杭岩是真的高興,羅域的狀态從聲音裏能聽出還不錯,“你得自己小心,Dr.Moore也說,你只要注意心情,別的都不是問題。”

“我最近心情很好。”

羅域靠上椅背,透過前擋風玻璃,他看見迎面走來一個吊兒郎當的少年。路邊還留給行人足夠的通行空間,但那少年好像對忽然出現在此地的豪車很是感興趣,放棄那寬敞大道,專朝車門邊擠,繞了半天沒走,似乎還想伸手摸。

前座的方玺忽然搖下車窗,冷冷地瞪過去一眼,成功吓退了對方讨嫌的鹹豬手,猛地跑遠了。

羅域擡眼望向後視鏡,那少年要進樓道時也被盧薇紅喊住了。

“許龍,你去哪兒了?怎麽也這麽晚回來。”

少年卻沒曉果那麽聽話,不僅腳下不停,反而推了阮曉果一把,擦過他跑着上了樓。

盧薇紅愣了下後,一邊念叨着,一邊帶着曉果跟了上去。

此時車子總算等過了周圍的阻礙,順暢地開出了小區,羅域收回目光,只聽杭岩最後說了句“我過一陣就回來了”,羅域挂上了電話。

而那一邊,曉果和盧薇紅上了樓後,就看見毛毛叔在收拾東西,而許龍卻不見人影。

盧薇紅走到浴室邊拍門,曉果則圍着毛毛叔團團轉,不明白他這是在幹什麽。

盧薇紅大着嗓門給他解釋:“你毛叔要搬了,他每天到超市都要一個多小時,早出晚歸累個半死,西區那邊的宿舍正好有閑餘,來回方便,我就讓他搬過去了,你這兒離生态園近,不用動。”

她邊說邊一腳踢開了浴室的門,将裏頭正在抽煙的許龍給揪了出來。盧薇紅是天使之家的老社工了,對他們這些人也算見了個遍。

聽着她一句句訓斥着許龍,曉果難過地看向毛毛叔。

毛毛叔也有點難過,他摸摸曉果的頭,又在耳邊比劃了下,意思是以後還可以打電話。

許龍剛從少教所出來沒多久,哪裏會服盧薇紅的管,趁她一個不察就又刺溜竄了出去,一邊嚎叫着一邊把毛毛叔才整理好的箱子踹飛了。

盧薇紅氣得不輕,但這工作還得做下去,她喘了口氣,只能轉頭對曉果道:“你可別學他啊,剛跟你說的話記住了沒?”

曉果乖乖地點頭。

他一向是讓盧薇紅很放心的,自理能力強,又聽話,想到剛才看見的豪車,和車裏的那個男人,盧薇紅雖覺奇怪,卻沒工夫深究了。

“曉果,我跟你說,你毛叔走了以後還會有兩個人搬進來,你要記得跟他們好好相處,你最懂事了,不要讓老師操心,如果有矛盾呢,不能吵架不能打架,他們要是欺負你了,你再來找我。”

對于盧薇紅的苦口婆心,曉果一一點頭,然而他落在毛毛叔行李上的目光,卻透着悲傷。

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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