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陵玖有十秒鐘的時間，記憶是空白的。
他覺得自己大概還在做夢。
奇怪的是，眼前的景象他完全不陌生。
前方兩個年輕男子，左邊這人頭戴眼罩，一雙重瞳妖異至極，是《魔王再臨》裏魔王身邊的重明鳥。
右邊這個像雪松的少年是麒麟，殺傷力僅次于朱雀。
那眼前這座宏偉的建築應該就是魔王宮了吧？
為什麽會夢到游戲？難道是最近被催得太緊，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陵玖左右環顧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坐在一個類似浴缸的圓形容器裏，而容器是懸空的！
我草，怪不得視角這麽高，原來不是上帝視角？！
這一慌不得了，他感覺容器在搖晃！
老三見老大在殼子裏扇着小翅膀撲騰，看得目瞪口呆，“他在幹嘛？”
老五也沒看懂現在是什麽情況。
老大比他們出生早很多，哪怕幾次沉睡後蘇醒，他們也沒見過老大幼崽的樣子。
陵玖越慌越撲騰，越撲騰搖得越厲害，終于臉朝地面撲了下去。
他感覺自己像個皮球在地上彈跳了兩下，又滾了幾圈。
不疼，果然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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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突然傳來砰砰巨響，他朝聲音方向看過去，又有兩個青年跑了過來。
前面穿着白色毛絨大衣的硬漢是白虎，後面一身媚骨的小少年是九尾狐。
老二白虎一腳邁出露臺的門，懵了。
地上那個小雞狀的生物是什麽？
老四九尾狐跑得太快，前面白虎急剎車，一頭撞了上去，等看清楚狀況，也懵逼了。
這他媽玩笑開過頭了吧？
老二看向魔王，“陛下，這是……？”
魔王捏緊拳頭，這才控制着指尖沒再顫抖，他幾步走過去，在幼崽面前蹲下來，朝它伸出手，“玖玖。”
陵玖聽到自己的名字，從欣賞作品中回過神，順着黑色的衣角擡起頭。
從繡着玄色暗紋的長衫，到修長筆直的手指，再到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幾縷綢緞質感的發絲垂在肩頭，對方膚若凝脂，寒芒般的雙眸顯得過于冷清了些，高挺的鼻梁，弧度優美的下巴，輕啓的薄唇，全都恰到好處，多一份少一分都會破壞美感。
每一個毛孔都長在了他的喜好上。
這張臉他捏了無數遍，反複摳細節，推倒重來，無數個通宵的夜晚把自己逼到崩潰，陵玖覺得哪怕對待最愛的人也做不到這麽用心了。
不誇張的說，他這輩子再也做不出這麽完美的作品了。
他也曾幻想過，如果魔王能活過來，他們會說什麽話，做什麽事，會成為朋友？家人？夥伴？或者其他關系。
而這些問題的答案，現在就在他眼前。
他眼眶有點熱。
不愧是他捏的人！真他媽美！這麽多心血沒白費！美得他淚流滿面嗚嗚嗚……
“啾啾！”
其他四只兇獸就看到，剛才還十分悠閑在欣賞風景的老大，突然眼淚汪汪地朝魔王伸出小翅膀，一副小可憐求抱抱的模樣。
老三、老五：“……”這麽無恥，是老大沒錯了。
老二、老四：“……”這祖傳的賣萌手段到底還是用上了啊。
陵玖看到魔王的手湊近，卻在碰到他時又縮回去了一些。
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做這種夢了，機會難得，他現在就是非常想摸摸魔王的臉……還有其他地方。
他自動自覺地跑過去，跳到了魔王的手心裏。
軟的！暖的！
他一個躺倒，在魔王手心裏打了個滾，幸福感爆棚！
不愧是他捏的人！觸感真好！
魔王慌忙将另一只手護在旁邊，就怕他翻出去。
多年沒見他這麽活潑了，魔王的眉眼間柔和了下來，将他帶到胸前揉了揉背上的軟毛。
“歡迎回家，玖玖。”
傍晚，魔王宮。
橢圓形的長桌兩邊各坐着兩個青年，魔王坐在上座，他的懷裏蹲着一只嚴肅的紅毛雞崽。
餐桌上的氣氛不太和諧。
老二遲疑地問：“老大，你不會連朱雀傳承都忘了吧？”
陵玖看了他一眼，腳趾摳了摳魔王的手心。
經過幾個小時的了解，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穿進了游戲裏，成了殺神朱雀。
朱雀的戰鬥數據幾乎和魔王持平，是魔王最後一張王牌，就目前的游戲版本來說，是幾乎不可戰勝的。
可現在的問題在于，他光穿成了朱雀的身，卻什麽都沒繼承過來。
就像一個滿身頂級裝備的滿級大佬，被系統脫|光裝備，清空背包，洗了技能。
除了等級，其他一無所有。
老三笑嘻嘻地開口，“我覺得目前應該先問老大，他還能不能說話。”
老四坐得離陵玖很近，他湊過去嗅了嗅，好奇地問：“老大，你還記得我們是誰嗎？”
老五蹙着眉，“就他目前的狀态，恐怕沒辦法點燃天火星。”
陵玖覺得應該要為自己辯解幾句。
朱雀雖小，也是殺器，也是很兇的！
他清了清嗓子，準備說兩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無論想說什麽，發出去的聲音全是一樣的！難道他真的不能說話了？！
魔王見他頭上的呆毛都耷拉了下去，将仆人準備的美食放到桌前，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不用急，先吃飯吧。”
不愧是他捏的人，好溫柔！
陵玖十分感動地看過，卻被碗裏密密麻麻蠕動着的蟲子給吓得一屁股墩坐在手心裏，全身的毛都炸開了。
什麽玩意兒？這是他的飯？！
魔王捏起一條綠油油肥嘟嘟的蟲子，喂到他嘴邊，“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魔竹蟲。”
管它是魔竹蟲還是綠竹蟲！陵玖撲騰着翅膀拼命擠進魔王懷裏，“啾啾啾！
那蟲子長了滿嘴尖牙，看起來不是他要吃蟲子，是蟲子要吃他！
“怎麽不吃啊？”魔王放下蟲子，聲音略有些低落，“你不喜歡？”
陵玖點頭如搗蒜，往桌上掃視了一圈，小翅膀指着老五面前的米飯，用僅有的一個字努力發出不同的聲調。
魔王了然，讓仆人送了米飯過來。
老五：“老大在外界生活多年，大概已經習慣人類的飲食方式了。”
老三：“是啊，我現在也吃不慣魔界的東西，好久沒吃薯片了，什麽時候咱們魔界能和人界連通就好了。”
老四：“薯片很好吃嗎？”
四個人不知道把話題歪到了哪裏，只有陵玖一直注意魔王……的臉。
在老五說話時，陵玖敏銳地感覺到魔王有點生氣，可他很快沒心思想這事了，實在是被魔王的喂飯技術折服。
就沒有一口飯順利送到他嘴裏的！
不是送到一半就撒了，就是送進嘴時全漏在了外面。
魔王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努力低頭吃掉在身上、翅膀上，手心裏的米飯。
剛出生就要學會自力更生，自己撿“垃圾”吃。
直到一粒都吃不下，他擡起翅膀擋在勺子前，拍拍自己滾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表示撐了。
魔王見他挺着圓肚皮攤在手心裏，用食指輕輕戳了戳，親自确認後才放心。
深夜，其他四人都回了各自的住處，陵玖被魔王抱到一間極致奢華的房間裏。
“這裏是你以前的房間。”魔王又抱他去了和卧室連通的一個小房間。
中間的位置放着一個晶瑩剔透的大浴缸。
這是打算給他洗澡？
陵玖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見魔王在牆上的按鈕上按了一下，浴缸裏突然湧上烈火。
魔王腳步不停，走到浴缸旁，作勢就要把他往裏面放。
這是一言不合要把他烤了？
陵玖張嘴咬住他的衣襟，扭着圓滾滾的身體，蹬着小短腿拼命掙紮。
“不想洗澡？”
陵玖含着淚用力點頭。
用火洗澡？洗着洗着就化成灰了吧？
魔王抿了抿唇，“你以前每天都要泡澡的。”
不不不，他還是個寶寶，經不起烈火摧殘！
“好吧。”魔王不甘不願地妥協，抱着他去了大床上。
這床本來就大得誇張，他現在身體又小，這麽一對比，他就像掉到A4紙上的一粒芝麻。
不過終于能安穩休息了，他松了口氣。
突然穿到游戲裏實在匪夷所思，不過幸好這游戲裏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他的眼前突然閃過整碗的蟲子和冒火的浴缸，對熟悉兩個字又打了個折扣。
絕大多數還是熟悉的吧？
一聲衣物落地的聲音傳來，陵玖擡頭，剛好看到魔王随手把脫下來的長衫扔到地上，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裏衣，大長腿一邁就坐到了他旁邊。
“啾？”不是說這是朱雀的房間？怎麽魔王也睡上來了？
魔王眼神閃爍，放在被子上的手緊了緊，聲音發虛，“我、我以前也睡這裏。”
“啾？”真的嗎？他不信。
魔王可能也知道這個理由太站不住腳，于是換了一個，“你現在還小，我得陪着你睡。”
就好像怕他再懷疑，魔王一把撈過他鑽進了被窩裏。
這麽個大美人陪自己入睡，陵玖巴不得。
他蹭了蹭魔王溫暖的手心，拉過一根手指，兩只小短腿纏上去，抱着當抱枕，綠豆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盯着眼前的臉看。
“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嗎？”魔王側躺着，用指尖撓撓他。
“啾？”
在他的設定裏，魔王是沒有名字的，因為不需要，沒人有資格直呼魔王的姓名。
“清讓，這是你給我起的名。”魔王又說：“以前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你就會這麽叫我。”
他的聲音輕緩又很有磁性，陵玖聽得耳朵發|癢，心跳加速。
“q……qiu……”
陵玖：“……”連個名字都叫不出來，這種半身不遂的感覺真酸爽。
“是清……qing……”魔王眼底多了些許笑意，輕聲教他發音。
“q……qi……清……”努力半天，陵玖感覺自己像個殘疾人士複健。
魔王的眼神變得柔軟，将他小心地捧在手心，“都忘了也沒關系，回來就好。”
他的聲音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陵玖那點的焦慮和彷徨消散了不少。
以前忙得日夜颠倒，被朋友嘲笑賺那麽多錢卻沒時間花。
他偶爾也會想是不是該停下來休息了，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試着做個吃軟飯的幼崽也是不錯的體驗？
當天晚上他做了個夢。
夢裏，紅毛小雞崽蹲在樹杈上，教牙牙學語的小玄龍發音。
“清清，你也來給我起個名字吧。”
“qi……ji……啾？”小龍醞釀半天，發出了個小奶音。
紅毛小雞崽用翅膀摸摸小龍的腦袋，“哈哈哈……行吧，那我以後就叫啾啾。”
小龍蹭了蹭他的手心，臉頰紅彤彤的，害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