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玉牌從哪來

“別在地上滾來滾去,像什麽樣子。”屋子裏只剩下燕生與燕秋爾,燕秋爾卻還在笑。

“我也不想啊……可是……天啊……肚子好疼……”燕秋爾是真的要笑哭了,蜷起身體抱着肚子,比起開心,他看起來倒是更痛苦一些。

雖然住在常安燕府的郎君和娘子們都是管燕生叫“阿爹”,可他們是從記事起就呆在這裏的,燕生為他們僞造出的關系便是如此,燕峰這頂着明晃晃的“侄兒”頭銜入了府,喊的哪門子“阿爹”啊?就算是入鄉随俗也不能這樣啊,這可讓燕峰的親爹情何以堪啊!

等等……一個念頭突然竄入燕秋爾的腦海,驚散了他的笑意。燕峰會這般入鄉随俗,也就是說他知道常安燕府的實情?他知道東西兩苑的郎君和娘子們都不是阿爹的孩子?因為知道東苑的郎君們都是姑姑們的孩子卻喊着燕生“阿爹”,所以他也這般效仿?那麽……是祖母與他說的?也是,不管是從小就在府裏長大的東苑人還是今日剛入府的燕峰,他們都是姓燕的,真正的外人也只有他們西苑罷了。

唉……他總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當做是常安燕府的人,這個想法可得改改了。

“怎麽?”燕秋爾突然沒了聲,燕生疑惑側頭,便覺得燕秋爾的背影有些異樣。這孩子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情緒起伏是不是太大了點兒?若一直是這樣可不太好。

“沒什麽。”想要問燕生為何讓燕峰住在西苑,他可記得前世燕峰是住在東苑的,不過随即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妥,便換了話答道,“我只是在想,峰哥哥在祖母身邊呆了那麽些年,竟是個這麽有趣的人,他為什麽要管自己的舅舅叫‘阿爹’呢?”

“不知道原因你還笑那麽開心?”

“笑自然是因為好笑啊。”燕秋爾走回燕生身邊坐下,大鬥篷一裹,懶洋洋地窩成一團。燕生對他似乎并不嚴厲,既然如此,他幹嘛還非要規規矩矩禮數周到?有特權不用那特權不就浪費了?“阿爹你難道沒看到峰哥哥剛剛的表情嗎?那眼神叫一個真誠啊,那一聲‘阿爹’喊得可當真是發自肺腑,好笑死了。”

看着燕秋爾古靈精怪的樣子,燕生輕笑出聲:“你還聽得出他是發自肺腑的?”

“那當然了!”燕秋爾十分篤定地回答道,“若非親子,可絕開不了那個口。”

若非親子嗎?燕生的目光微微一閃,便又恢複了平靜。

這燕府裏的孩子沒有一個是他親子,卻喊了他“阿爹”十年、二十幾年,他知母親是想用父子之情讓這些孩子依附于他、順從于他,而後聽他之言為了燕家齊心協力,可這二十多年,他就不信他的那些姐妹們未曾與自己的親生骨肉暗自聯系過,無論是為了私利還是為了骨肉情深,女人總是熬不住的。對他來說,反倒是西苑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更似他的親子,因為他們無依無靠,所以他們全心全意地依賴着他一個人,那份孺慕之情怕是比東苑得更為強烈。

孺慕之情……想到這兒,燕生轉頭看着燕秋爾的側臉。以前,他也能從五郎這孩子的眼裏看到濃烈的孺慕之情,雖非日日相見,可每次見面之時,他都能從五郎那對清澈的眼睛裏看到鮮明的孺慕和崇敬,縱使五郎總是躲在三郎的身後,他也總能因着那道目光注意到五郎。可這一次重逢到現在,他日日看着五郎,卻再也未看到那樣炙熱的情感,五郎的表情變得鮮活了,會笑會哭會鬧別扭,那雙眼睛裏總是帶着笑意,可看向他的時候,卻再也沒有孺慕,崇敬倒還是能看出那麽一點點。五郎明明被他拉到了身邊,卻又總能感受到距離。五郎究竟在想什麽?

燕生好長時間沒出聲,燕秋爾本是不在意,他們兩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可現在燕生的目光太直接,直接到燕秋爾不得不在意一下。

“阿爹,你看着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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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生回神,視線又在燕秋爾的臉上逡巡一圈,答非所問道:“明日不必早起去世安苑,辰時過半時到府門口等我便可。”

“嗯?明日要出門去?”燕生的日常只有工作,無必要不出門,一旦出門不是随商隊出行就是有大事發生,不過……燕秋爾仔細回想一想,并未想要這一年的年初有什麽大事發生。那明天是要去做什麽?

“嗯。”顯然,燕生并不打算給燕秋爾做詳細解釋,只一個單音,便結束了自己的回答。

燕秋爾眨眨眼,便也不在意了,再大的事兒也有燕生頂着,用不着他這個打雜的擔心。

不過兩個人聊到這個時候,便也無話可聊了,燕秋爾以為燕生也該走了,可燕生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幹坐在燕秋爾的身邊東張西望,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一件還沒問的事情,便又開口問道:“你送你祖母的禮物是什麽?”

“一塊玉牌啊。怎麽了?”燕秋爾頭一偏,疑惑地看着燕生,似是不明白燕生為何這樣問,但燕秋爾的心裏明白,燕生會問,就說明祖母收到那玉牌的時候表現過激了。

燕生抿嘴。他還不知道那是塊玉牌嗎?送之前他可是仔細檢查過了,那玉牌品質上乘,玉牌上刻着的詩也是極有韻味,是個能讨得母親歡心的物件,故而才安心地轉交了那禮物,可母親收到之後的反應卻又讓他疑惑了。那樣複雜的情感可不是在對着一件普通的禮物時該出現的。

“你從哪兒得來的?”燕生眉心微蹙,若換做別人看了這微妙的表情,定是會覺得自己送的禮物未能得老太太喜愛,而後惶惶不安地說出些不該說的東西,可看到這表情的人是燕秋爾,燕秋爾也只能在心裏暗贊燕生做戲的功力了。

燕生的做戲其實也算不上是做戲,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抛出誘餌,然後等着對方上鈎而已。

“西市啊。”燕秋爾依然是一副不明就裏的表情,“原本只是覺得合眼緣就買下了,給祖母挑禮物就覺得也只有那塊玉牌拿得出手了。怎麽?祖母不喜歡嗎?”說到這裏,燕秋爾就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看着燕生。

燕生神情莫測地盯着燕秋爾的雙眼。在商場混跡多年,燕生很會看人,而憑借他多年識人經驗,燕生認為燕秋爾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而聰明人是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五郎若真的覺得那塊玉牌不能讨母親歡心,那他與其他郎君睢寧國一樣的東西便可,沒錢什麽的對于五郎來說還當真不是障礙,可他偏偏就送了那塊玉牌,那就是說在五郎看來這玉牌比其他東西都更能取悅母親。

就收到的效果來看,母親應該是喜歡那塊玉牌的,不然也不至于從收到之後就一直攥在手裏,但那種感情絕對不僅僅是喜歡。燕生沒有向老太太求證,自然無從知曉那玉牌的意義,如今他問了五郎,五郎卻又跟他裝傻,這是意料之中的,可他竟完全抓不到五郎這只小狐貍的尾巴,這就是他意料之外的了。

五郎太過聰明也是一件讓人很頭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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