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體貼的燕生
燕生抱着燕秋爾回了世安苑,雖然路上燕秋爾曾強烈要求下地行走,但因着沒穿鞋,這個提議自然是被燕生無情駁回。燕秋爾突然發現前世再前世他都沒讓人抱過,如今心理年齡六七十歲生理年齡十四五歲了,竟被人抱來抱去的,燕生這麽喜歡抱孩子怎麽不去抱抱六娘子什麽的?
“哎呦,主君您可回來了!五郎君怎麽樣?沒事兒吧?”
世安苑裏,除了跟着燕生沖出去的唐碩和梁成,其餘人都打着哆嗦等在院子裏,一見燕生抱着燕秋爾回來,便都擔心地圍了上來。
旭日東升,微弱的晨光使模糊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肖娘銳利的視線快速從燕秋爾身上掃過,沒能搜尋到什麽傷口之後才放心下來。
“五郎君怎的穿的這麽少?鞋子呢?主君您快抱着五郎君進屋去!哥哥你跟我去燒點兒熱水來。這大清早的天寒露重,別凍着五郎君。”肖娘一把拽住肖何的袖子,一邊絮叨着一邊拖着人去燒水了。
“屬下去準備五郎君沐浴所需之物。”難得肖娘細心一回,她那絮叨也提醒了梁成,梁成也緊跟着退開,去準備會用到的東西。
燕生左右看看,便抱着燕秋爾進了主屋。他從沒見這幾個人這麽殷勤過,竟連肖娘都有了女子的細心,還注意到五郎沒穿鞋,這可當真是不容易啊。
“刺客抓到了?”待燕生進了屋,袁旭和徐磊才圍住唐碩,問出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常安燕府雖說是商家府宅,可府中護院優秀,從主君到郎君娘子們又都是自幼習武,甚少會有宵小賊人敢打他們燕府的主意,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目标還是他們五郎君,這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
“沒有刺客。是燕尋。”唐碩一臉的郁卒。他才剛調整了府內的護衛布局,結果燕尋那厮就來了,潛入成功不說,還擾了五郎君,害五郎君那麽狼狽,這下他又得重新調整護衛布局。幹脆在那厮的身上挂個摘不掉鈴铛算了!
一聽到燕尋的名字,袁旭和徐磊便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若是那位,他們還真就沒轍,燕尋與唐碩的攻防戰都已經持續幾年了?到頭來唐碩一次都沒能成功阻攔燕尋,看來接下來的幾日,唐碩又要為府中護衛布局而頭疼了。
“阿爹,別忙了,等會洗洗就行。”
大屋裏,燕秋爾被燕生小心放在床上,燕生随後走開,轉身回來之時手上就多了一塊濕布,正當燕秋爾疑惑之際,燕生竟在燕秋爾面前席地而坐,執起燕秋爾的腳輕輕擦拭。燕秋爾一驚,猛的縮起腳,臉色微紅。
燕生盯着燕秋爾縮起的雙腳看了看,不冷不熱地說道:“褥子踩髒了。”
“啊?哦。”燕秋爾一愣,又趕忙将腳伸出去,低頭一看,燕生的褥子上果然多了兩個黑黑的腳印,正要跟燕生道歉,腳卻又被抓住了,且再沒能收回來。
燕秋爾僵着腿,一動不敢動。
Advertisement
“怎麽不穿鞋子?”擦幹淨一只腳,燕生便又抓過另一只。燕生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起幫人擦腳的事情,可跟五郎在一起,他似乎總會不由自主地去做一些他曾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的事情。
“沒來得及。”出于某種羞恥心,燕秋爾将已經被擦幹淨的那只腳收回,盤起腿将腳壓在了另一條腿下邊,“剛開始不知道是堂哥,吓了一跳,本想先跑到外邊,結果沒跑成,也沒機會跑回去再穿鞋了。”
“以後莫要随便收燕尋的拜帖。”燕生一邊說着,一邊尋思着有沒有什麽法子能阻止燕尋那厮再來府裏,左右他也不是為了什麽正事來的。
“沒事的,這次只是忘記了而已,下次堂哥若再來,我先做好準備就是了。”燕秋爾滿不在意地說道。
“還下次?就你那點兒花拳繡腿,準備好了就能擋得住燕尋了?”燕生将濕布丢回盆裏,狠狠剜了燕秋爾一眼。
“唔……那是肯定比不過了,不過堂哥也無心傷我便是,玩鬧罷了。不若下次我去拜訪一下堂哥吧?”燕秋爾的眼睛一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別瞎鬧。”燕生屈指在燕秋爾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燕秋爾吃痛,捂着額頭布滿地撇嘴。
“主君,熱水備好了。”肖何幾人進進出出了幾趟,便将主屋浴房的浴桶裏裝滿了熱水。
“嗯。”燕生應了一聲,便又抱起燕秋爾轉身走了過去,等到了浴桶邊兒,竟是将燕秋爾直接放進了水裏。
燕秋爾愣住,低頭看着被水打濕的中衣中褲茫然不解。燕生都是穿着衣服沐浴的?
“脫了。”
哦,還是要脫衣服的啊,不過這順序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對勁兒?被燕生這樣照顧着,燕秋爾也不好意思在這種小事情上抱怨,于是順從地脫下了中衣中褲。濕了的衣服脫起來有些麻煩,中衣倒還好說,那褲子就比較固執了,燕秋爾與褲子争鬥半天,才把褲子從桶裏丢出來。面前的這人是燕生,一個男人,燕秋爾倒是沒覺得尴尬和不自在。
燕秋爾長舒一口氣,擡頭正想問問燕生對下一步驟還有沒有吩咐,就瞧見燕生一臉陰鹜地看着他。怎麽了?燕秋爾咽了口口水,暗道燕生這眼神還真是挺吓人的。
“阿爹?”燕秋爾試探地叫了一聲。
“他打你了?”燕生冷聲詢問道。
“啊?”燕秋爾愣了愣。那燕尋是找他來打架的,不打他還怎麽打架?燕生為何有此一問?“也沒有啊,許是不知道我的深淺,堂哥下手很輕的。”
燕秋爾氣燕尋也只是一時之氣,畢竟這事兒也沒什麽可氣的,不過就是擾了他睡眠還弄壞了他的東西,讓燕尋賠就是了,氣又不能氣出錢來。而對燕尋這個人,燕秋爾是沒什麽不滿,反而還有結交之意。如今的兵部侍郎,未來的兵部尚書,能結緣就別結怨。
“輕?”燕生突然擡手,在燕秋爾肩膀某處按了一下。
“嘶!好疼!”燕秋爾吃痛,一縮身子躲開了燕生的手,燕秋爾撩起頭發扭頭一看,就看到肩膀上的一塊淤青,“大概是撞到門上了吧。”給了燕生這樣一句解釋,燕秋爾就不在意地放下了頭發,縮進了水裏。
“嗯。”過了好半天,燕生才拍了拍燕秋爾的頭頂,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燕秋爾在浴桶裏泡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燕生回來,便爬了出來,穿上梁成準備好的衣物,便出門去了。
主屋門外,梁成和唐碩一左一右地候着。
“五郎君,主君在騰遠堂,林謙和秦九兩位郎君來了。”
“嗯?他們兩個怎麽來了?”說起來第一次見面之後,他就再未見過這兩人,怎麽今日趕着跟燕尋一起來了?
“據說原本是與燕尋商量好一道過來的,結果……”說到這兒梁成嘿嘿一笑,接下來的話不用說,他們都明白。
燕秋爾搖頭失笑。結果燕尋老毛病犯了,就把那兩人丢下自己先來了:“梁管事與唐管事忙吧,我自個兒過去就行。”有燕生的左右護法跟着,燕秋爾總覺得有些不自在。說起來這兩位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他這麽和藹了?
“無妨,左右我們兩個也是要去到主君身邊。”
梁成和唐碩也覺得他們其實不需要跟着燕秋爾,燕秋爾的身邊有金豆和夏雲,以後還會有他自己的人,而他們兩個是燕生的人,倒不是不甘願護從燕秋爾,只是這樣做終歸是不好,于燕生在燕家的威嚴和燕秋爾的安寧來說都是不好的。不過燕生執意,他們二人也不會違抗。
“哦。”燕秋爾點點頭,便擡腳往騰遠堂走去,“這事兒待我去跟阿爹說吧。兩位管事在燕府的地位舉足輕重,這樣跟着我不說有損阿爹英明,也是置我于不利之地。唉……真不知道阿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愛操心了。難道是年歲大了?”
年歲大了……梁成和唐碩無語。
梁成笑着說道:“為人父者,大抵都是如此吧。”
“為人父?”燕秋爾轉頭,眼中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梁管事是這樣認為的?”
“呃……呵呵。”梁成幹笑兩聲,不再言語。當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他當着主君的面兒還敢多說兩句話,可五郎君的面兒多說兩句話都要被五郎君抓住話茬堵個無言以對,真是說多錯多。
“主君對五郎君的好總不是假的。”唐碩是聽不明白燕秋爾與梁成之間的暗語,但還是察覺到燕秋爾話裏有诋毀燕生之意,雖不強烈,卻還是被唐碩察覺到了,于是唐碩不滿地反駁一句。
“這我自然知道。”燕秋爾撇撇嘴。若不是察覺到燕生對他的好,他也不會對燕生這麽友善了。
梁成翻了個白眼,用胳膊肘狠撞唐碩一下:“五郎君心裏有數,你多什麽嘴!”
他怎麽又是多嘴了?唐碩抿嘴,悶悶地不說話了。
燕秋爾笑笑,突然對燕生生出幾分羨慕。
他曾對燕生的人生産生過同情,因為燕生作為燕家嫡系唯一男丁,從小就是被當做繼承人養大的,他不僅僅是老太太的兒子,他更重要的身份是燕家繼承人,燕秋爾很難想象那樣的人生會有多枯燥,縱使燕生有經商的天分,這一路想必也十分辛苦。
可是今天燕秋爾又覺得燕生的這一路也沒那麽可憐,至少他的身邊有梁成這六人不離不棄,有夥伴與自己并肩同行,那樣的人生對于燕生來說也是快意的吧?
思緒雜亂之際,燕秋爾也已經走到了騰遠堂的門口,深吸一口氣将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抛開,燕秋爾揚起笑容,踏進了騰遠堂。
有燕尋、林謙和秦九登門,這騰遠堂裏果然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