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執刀
我殺過很多人,我願意為你多殺一個。
瞿淮想過很多種再次和池炀見面的方式,有狹路相逢自己撲上去和他同歸于盡的,也有看着這人趾高氣揚從身邊走過自己卻依舊無能無力的,還有在夢中他殺了池炀無數次的樣子。但沒有一種是如今這樣的場景:血腥彌漫的地下室,他坐在幹淨寬敞的柔軟沙發上,池炀渾身血污,被廢了的雙腿無力耷垂,就這樣跪在自己面前,伏在自己腳下。
池炀剛進門就看在端坐在沙發的人,就是因為這個人,讓自己被打斷了條腿,發配出國。現在搭上了郁晟儒,他那雜種弟弟轉手就賣了自己。池炀知道今天自己肯定不能活着出去,他面目猙獰可怖,嘴角揚起惡劣的笑容,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紮得瞿淮千瘡百孔,刺激得讓他發瘋:“原來是你這個小畜生,沒被我撞死?哦對,你那便宜爹媽救了你,被我撞的血肉模糊還能救下你,是他們命硬啊。看着瞿淮臉色一點點發白,手上拳頭越握越緊,池炀感到一種報複的快感:“怎麽,找了個靠山就想來收拾我?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麽沒進局子嗎?我給了手下兩百萬,他就乖乖替我坐牢了。你爹媽兩條賤命值了兩百萬,怎麽樣,是不是我開的太高了?”
瞿淮死死咬住嘴唇,嘴角沁出一絲血色,趙寧見勢不對,狠狠給了池炀一拳,打得他一聲悶哼,吐了口血。
池炀吐掉血沫,咧開的嘴角牙齒上都帶着血跡,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要殺了我嗎?來呀,動手啊,你殺了我,反正郁晟儒會幫你毀屍滅跡,你不用坐牢,來呀,你不是做夢都想替父母報仇嗎?動手啊!殺了我!”趙寧叫人按住處于癫狂的池炀,形如瘋癫,血紅的大眼死死瞪着瞿淮。
瞿淮顫栗的身體在不可控制的發抖,父母的遺容在漫天遍野的血紅裏化作塵嚣,他幾乎被遮天蔽日的恨意淹沒,忍不住要撲上去弄死這個殺人兇手。
一直站在他身邊握住他手的郁晟儒突然俯身牢牢抱住他:“瞿淮,不要聽他的話!”沉穩又讓人心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之前和你說的,你想怎麽樣都行,但你不能髒了自己的手。瞿淮,你父母肯定不想你這輩子留下殺人的污點,還是因為這麽個下流畜生。”
“你一定要他死,我替你動手,你知道我槍法有多準的。我殺過很多人,我願意為你多殺一個。”郁晟儒拿出他的瓦爾特PPK,拉開保險栓,對準池炀的腦袋:“寶貝,你的手要幹幹淨淨,別的事,我什麽都替你做。”
懷裏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郁晟儒看着慌亂的小狼崽眼裏又慢慢恢複平日裏的清冷克制,理智重新占了上風,郁晟儒的話一字一句更加清晰:
“要是你讓我送他去公安局,我聽你的,就丢了槍;”
“要是你說句動手,我就替你結果了他。”
“從今以後,郁晟儒就是你手裏的一把刀,聽你指揮,由你差遣。”
“寶貝,你擁有我的一切,最高權限。”
郁晟儒最後還是沒有開槍。
他的小狼崽站起身,龍章鳳姿,隽永消瘦卻蕩然挺立的脊背帶着瞿淮特有的清貴和驕傲,看池炀的眼神沒再有了鑽心刻骨的殺意,只有抹不開的仇恨與厭惡:“我不要你的命,你這樣的人,誰殺你都是髒了手。”
“你覺得你可以一手遮天,逃過法律的處罰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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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要你被你曾經嗤之以鼻的信條制裁,審判你的罪行,光明正大的送你進去。”
“池炀,一個人不會一直走運,永遠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
“譬如你現在,”瞿淮的眼神裏多了一些憐憫和譏諷:“池二少爺,不就是一條喪家犬嗎?”
看着池炀驟然發白,因為太過用力控制情緒而輕顫的肌肉,心裏最後一點不甘心也淡如煙卷煙消雲撒。因為這個人,他驟然失去雙親,真兇逃跑後成功脫身法律制裁,瞿淮的世界觀第一次被碾壓粉碎,真的有人做錯事情是不用付出代價的,再到念書時一波又一波來找他麻煩的小混混。這個人打碎他的生活,讓自己恨得午夜夢回時都是血光與仇恨交織的大網,抵死糾纏。那些如惡鬼般隐秘尖銳的惡意挑唆着他,難道報複逍遙法外的人不能用法律之外的手段嗎?深淵如昨,瞿淮差一點被吞噬,把自己削成加害者的模樣。
可有個人拉住了他,說要做他手裏的一把刀,替他剜除潰爛,擋住污穢。
池炀慌了。
他是真存了求死的決心,對于池炀這種打從五歲起就看他爸眼都不眨開槍殺人的主,讓他去蹲局子,不如自殺來的好,而且他要死,也要髒了這小畜生的手。說那麽多話激他,就是要這小雜種失控。沒想到郁晟儒橫插一腳,偷雞不成蝕把米。
池炀被堵上嘴拖了出去,郁晟儒早已安排好一切,不出一個禮拜,等待池炀的,是他這輩子從沒想過的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