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缱绻(正文完)
傷筋動骨一百天,瞿淮足足在醫院躺了一個月,才被郁晟儒接回家繼續休養。
為了方便他上學,郁晟儒準備在青大附近買套房子。最後轉來轉去,看上一個洋房小區,一層兩戶,晟爺大手一揮,那就買一層吧。
趙大總管掐指一算,嘶,色令智昏。
搬進新房後,許遲川拎着瞿淮最喜歡的大葡萄來看他。
“你老公呢?”
小狼崽拿着葡萄臉刷就紅了:“他不是我老公。”
“得了吧,”許遲川毫不留情的拆穿他:“我看見你手上的戒指了。”
“什麽時候結婚?我去當伴郎。”
葡萄被捏破,紫紅色的汁水流進盤子。
“別不好意思,”體育部一枝花拍拍兄弟的肩膀:“天要下雨,兒要嫁人,我也攔不住。”
“許!遲!川!”
“哈哈哈哎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瞿淮惱羞成怒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但許遲川怕他一激動扯到傷口:“我錯了我錯了,不鬧你。”
“快放寒假了,”瞿淮躊躇良久,還是開口問他:“還是不回去嗎?”
淺褐眼瞳裏的笑意戛然而止,瞿淮看着他一點點落寞,眉宇間交雜的怨怼和痛苦一閃而過,言語之間輕描淡寫:“不回去,沒什麽好見的。”
“你在怨他們?”
“就是不能怨恨,才沒辦法面對。”茶幾上散落的雜志,攤開在介紹英國倫敦的那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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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愛我才會做那些事,有什麽可怪的?”
“可我愛穆時海,又有什麽錯?”
“要是不回家,過年來我這兒吧。”瞿淮發出邀請:“正好,你和家裏吵架了,我沒爹沒媽,咱兩搭個伴。”
“拉倒吧,大過年的來做電燈泡,你老公非活撕了我不可。”
“吃個年夜飯怎麽了?”瞿淮強勢要求:“踏踏實實來,吃完了你想去哪兒去哪兒。”
盛情難卻,許遲川心下一暖:“行,到時候你老公趕我,記得把我撿回來。”
說曹操曹操到,門開了,趙寧跟着郁晟儒進來,手上拎着德叔熬的烏雞花膠湯,許遲川一臉挪揄,識趣的告辭。
小區綠化做得很好,滿眼燦飛紛揚的落葉,他有些失神,恍若是那年第一次進他的門,走的是去他家的路。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這樣就很好,再不是瞿淮一個人獨木難支,雪泥鴻爪終究冰消雪化。夕陽落在許遲川身後,拉出一尾極長的孤獨。
瞿淮有心替好友查一查穆時海的行蹤,他知道許遲川想了很久,如果郁晟儒出手,如何都能查到蛛絲馬跡。
但……許遲川沒說,還是再等等吧。
華燈初上,瞿淮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書,郁晟儒端來牛奶讓他喝。
“別看太久,困了就早點睡,不用等我。”男人穿戴整齊,口袋微隆——是那把PPK,額頭落下一吻,讓他早睡。
趙寧在外等,槍內蓄滿子彈,瞿淮不欲耽誤他做正事,催促他動身。
卧室門打開,男人準備出門,瞿淮脫口而出:“郁晟儒。”
“嗯?怎麽了?”
冰涼的鏡片也掩藏不住眼裏的擔憂與緊張:“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男人一笑,鐵血柔情:“知道,你乖,早點睡。”
趙寧七人跟在身後,蓄勢待發,郁晟儒英姿眉眼,肅殺之意全開。“老K的走毒線都斷幹淨了嗎?”
“幹淨了,我們收集情報,條子動的手。”
“他的場子和走私呢?”
“最重要的兩條留在我們手裏,剩下的場子都給其他幫派的分了。”
“做得對。抓到的人關在哪了?”
“在燕九的訓練場。”
“先去那。”
“是,大哥。”
晟爺鐵血手腕,斬草除根,從不婦人之仁。
空曠寂寂的場地,跪着剩餘幾個老K手下,鷹眼掃過,肅殺之意一觸而發。
燕九集合九個隊所有手下,有些人雖是第一次見郁晟儒,然而并不影響在場諸位噤若寒蟬。
有策劃綁架的,有實施的,有看守的……男人一個一個點過去,人齊了。
除了那個故意弄疼瞿淮傷口還給他打肌肉松弛劑的,別的都被趙寧一一解決。
“公平點,給你個機會。”郁晟儒往他腿上推了四管,拿出槍上膛:“一個來回,十分鐘內爬回來,我就放你走。”
然而他沒有抓住這個機會。
最後一聲槍響,驚起樹林內一片寒鴉。
黃健熙看着對面這個和自己認識多年亦敵亦友的男人,深覺出點惺惺相惜又愛又恨的複雜感受。
“黃局,你要是再這麽看着我,我會認為你有看上我的嫌疑,可惜我現在從良有了老婆,滿足不了你的願望。”
……好的,一開口什麽狗屁感受都沒了。
“是是是,知道你要結婚了,臭顯擺什麽呀?”
“重點是你打算随多少份子錢?”郁晟儒咂巴嘴,最近在戒酒,只好喝點普洱。
“随個屁!你以為老子是你,土匪頭子!別以為我他媽不知道,你這次繳了老K多少東西!”
“黃局這麽說就不對了,郁晟儒做的合法産業,遵紀守法,可別把我和毒販頭子相提并論。”
……黃健熙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少他娘的說廢話,組織上感謝你掃黑除惡解決掉了岚省最大的毒販頭頭,但是西南片區的毒品,你打算怎麽辦?”
“你是警察,你來問我?”
“少他娘的裝蒜,”黃局給他添了壺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有主意了。你老頭子怎麽死的,沒忘吧?”
“沒忘,你想我做什麽?”
“郁晟儒,”黃健熙表情變得嚴肅:“你以為上頭這麽多年不動你,當真是因為你是西南地區的黑道教父,令尊夫人和上頭那位沾親帶故嗎!”
啪!
郁晟儒翻手為雲,上好釉色的青花瓷杯被摔的粉碎!
守在門口的趙寧應聲而動,黑漆漆的槍口抵住黃健熙的頭。
屏聲斂氣,無人敢動。
“趙寧,退出去。”
郁晟儒森森一笑,虎牙猙獰:“你在威脅我?”
“我沒有,”黃健熙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以他這麽多年和郁晟儒的交情,他知道,剛剛男人動了殺意:“多年好友,只是勸你。”
“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郁晟儒重新燙了新杯子,替兩人斟茶:“我要幫你,不是我怕你上頭那群老頭,大家各取所需,誰也不比誰高貴;”
“我幫你禁毒,除了我父親的緣故,也不過是因為我是華國人。”
“所以,不要認為我是怕那群糟老頭,也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女人以及她的家族,”郁晟儒面色陰狠到極致:“老子沒媽。”
“兩件事,做得到,老子幫你,做不到,出門左拐,自己滾回警局。”
黃健熙嘆氣:“我明白了,我會和上層商議的。”
“商量什麽,”郁晟儒微微一笑,威勢盡收,總算沒有再壓迫他:“你答應了,他們就不會不同意。”
“你他媽就知道算計老子!”黃健熙咬牙切齒,他就知道,自己又被這老狐貍坑了!
男人舉杯,小嘬一口茶:“發什麽火?說到底,我也只是為自己和身後一幫兄弟求個平安,再說,我洗白一大批産業,不也是為你們繳稅納稅做貢獻?”
“全是歪理!”黃健熙氣呼呼起身,出門前沒好氣對他翻個白眼:“結婚記得給老子發個請帖來!”
郁晟儒摩挲手上戒指,面色柔和,吩咐趙寧開車:“走吧,回家。”
回到家已是深夜,郁晟儒沒直接回卧室,先去衛生間洗了一身灰塵和血腥味。卧室裏瞿淮醒着,強忍着瞌睡等他回來。
還是有些困的,小狼崽打着哈欠,看見男人眼睛一亮:“回來了?順利嗎?”
“順利,”郁晟儒上床把人抱進懷裏:“怎麽不睡?”
瞿淮欲言又止,他已經做了一晚上打算,此刻反而不好意思開口。
“有事要和我說?”郁晟儒摘掉他眼鏡,低聲哄他張嘴。
“我……”夜色做了最好的掩飾,遮住他有些緊張的臉,深深吐氣:“馬上到我父母忌日……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們……”
郁晟儒眼色越來越深,手上力度也越來越大:“寶寶,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說,”瞿淮閉眼,豁出去了:“你要不要和我去見父母……唔……郁晟……!”
話還沒完,郁晟儒難掩激動剩下的被男人全部吞進口中,呼吸炙熱交錯,口齒交纏。
怎麽能那麽愛他,恨不得把他吃到心裏,這輩子怎麽都不能放手。
“去,當然去,見丈母娘怎麽能不去。”手下動作加快,睡衣扣子蹦開,瞿淮簡直要哭了,這男人怎麽說發情就發情:“啊,你輕點……”
一室春情了無痕。
去墓園那天,天色灰蒙。瞿淮的傷徹底養好,兩人一身黑衣黑褲,在山腳下車,晟爺拿着一束白菊,陪愛人一步一步走上山。
父母出事那年瞿淮不過是個高中生,幸好父母同事幫襯,才勉勉強強辦了葬禮,雙方老人都去世多年,留下他一個,真,孤家寡人。
瞿父瞿母是合葬,山頂上就他們一個墓,瞿淮每年忌日和生日都一個早早上山,漏夜才歸。
墓碑上,瞿淮父母照片仍在,郁晟儒細心觀察,覺得瞿淮全挑着兩人好的地方長了,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彎彎,氣質溫婉,男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他真心感激這對父母,教養出如此優秀的愛人。
“爸 ,媽,我來看你們了。”
“池骁進監獄判了死刑,終于替你們報了仇;”
“我過的很好,”瞿淮像小時候一樣總結自己的表現:“拿了獎學金,考過了六級;”
“前段時間出了點意外,現在都好了;”
“媽,”瞿淮蹲身下,擦拭兩人依舊年輕的面容,清冷的眼角被思念傾裹包圍:“我放下了,我會聽話,好好活着。”
“偶爾可以入夢來看一看我。”
“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們說,我談戀愛了;”
“不過對象是男人,我把他帶來給你們看一看;”
“嗯……我想,你和爸爸會同意的吧。”
“他叫郁晟儒,”瞿淮起身,掌心溫暖,吹散山頂涼意:“嗯……比我稍微,大一點……就一點……”
“你們打個招呼,就算認識了。”
“伯父伯母好,”郁晟儒低下頭,鞠了一躬:“我和瞿淮訂婚了;”
“等我帶他去國外完婚,再來正式改口;”
瞿淮臉都要被臊紅:“你不要瞎說啊!”
“郁晟儒不是好人,手上也不幹淨,若二位在世不一定看得上我;”
“為了讓您二老放心,”男人神色肅穆,直直跪下,背脊挺立。
“今日郁晟儒在此以郁家起誓:
我愛瞿淮,用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只有我有。”
瞿淮瞳孔巨震,一言不發,只和他一起跪在墓前,十指緊扣。
金光終于破雲而出,遠處濃霧散開,碧空如洗。
青大圖書館前匆匆一面,早已生萬千歡喜心,雖見色起意,可我愛你,就是一見鐘情。
郁晟儒此生,為你萬敵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