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受傷 (1)

黑暗潮濕的隧道裏,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更加助長了惡意的散播, 在無人看清楚的過山車上,進行了一場有預謀的殺人計劃。

中原中也抿起唇,他把手背到腦後靠在座椅上,赭色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垂着眼睑沒有說話,臉上卻肉眼可見地添上了些許嚴肅。

他可以肯定這件事與後面的兩個“殺手”無關,如果是在橫濱, 這種事肯定掀不起什麽水花, 但是現在是在基本上沒什麽黑|手|黨的和諧社會,肯定會引起轟動。

中原中也有些後悔來游樂場了, 他卷入了一場不必要的麻煩,他微微偏過頭狀似不經意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不出意外地什麽也沒有看清楚, 但是那想要生吞了他的視線如同附骨之疽一樣, 中原中也心中輕哼一聲,冰藍色的狹長雙目溢出如同刀鋒一樣的鋒芒。

黑色的墨鏡遮住了琴酒鋒利的眼神, 他一手按住帽檐, 另一只手卻已經握住了懷裏的手|槍, 松綠的眼睛像是陰冷的蛇目一樣冷冷地盯着坐在前面的赭發少年。

從一開始, 琴酒就從中原中也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那是手上粘過血的人所特有的氣息,這個面容精致的非常有趣的十幾歲少年。

食指在扳機上劃過後又縮回了大衣口袋裏, 琴酒唇角勾起冰冷刻薄的弧度, 心裏産生一絲好奇的同時也在想着如何不引起其他人懷疑的情況下把隐患扼殺在搖籃裏。

果然, 過山車剛剛離開隧道重見光明的時候,中原中也就聽到了一陣尖銳的叫聲,比之剛才的尖叫更為恐怖,他慢慢順着喊聲望了過去。

“啊啊——”毛利蘭的瞳孔劇烈抖動着,她驚恐地捂住嘴,另一只抓住工藤新一的胳膊的手越發用力,顫抖不已,眼前鮮血四濺的一幕對于她這個中學生來說過于恐怖了。

和猜想的一樣,只是畫面有些讓人不忍直視。中原中也是見過許多屍體的,其中也不乏有更加四分五裂的,就是他,在暴怒之下又或者是開了“污濁”之後,下手就不知輕重。

剛才聞到濃烈的血腥味的時候,中原中也就已經知道場面不會太好看。

工藤新一覺得自己胳膊上的那塊皮膚一定被掐青了,他也不可避免地呆怔了一瞬間,但是良好的偵探素養讓他頃刻間又緩了過來,身份也從乘客轉換成偵探。

報警順理成章,出警的速度也很快,工藤新一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中原中也和他身後的兩個黑衣人。

從最開始,他的直覺就告訴自己這幾個人很奇怪。

赭發少年的表情相當平靜,只是在看到屍體的時候皺了皺眉頭露出了點嫌棄,就像是早就已經知道了會發生這種事一樣,這根本不是一個正常學生該有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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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兩個黑衣人,全身被黑色包裹着,這樣的穿着打扮外人根本看不出更多的信息,其中高大的那個男人在同伴耳邊低語,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這個距離下根本什麽都聽不到。

相比于赭發少年,黑衣人也顯得正常了許多,但是工藤新一還是暗暗多留意了他們幾眼。

中原中也也什麽都沒有聽到,他也沒有忽略少年自以為很小心的審視,殊不知不僅是他就是後面那兩個“殺手”也發現了工藤新一的小動作。

對于他們這種刀口上舔血的人來說,良好的反偵察能力是必備的,而別人的注視更是敏感。

警察到了,相貌帥氣的少年被人群包圍着,開始抽絲剝繭侃侃而談,中原中也發覺人群中發出驚嘆,這個名叫“工藤新一”的少年似乎是一個有名的少年偵探。

更加有意思的是,中原中也聽到身後黑衣人也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然後開始低聲交談了起來,心裏有鬼的人才會這麽做。

他先是勾了勾唇角,然後又覺得麻煩,無論什麽時候,和偵探牽上關系的事情總是會變得複雜透頂。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不能再留了,反正事情與他無關。

琴酒也發覺了中原中也有了想走的心思,提着黑色公文包的手緊了緊,他對伏特加使了個眼色,一方面覺得中原中也心裏肯定也有鬼的同時,一邊想趕緊離開完成任務。

工藤新一一直在乘坐這一次過山車的乘客臉上來回掃視,不放過一點一滴的可疑痕跡,他望着不停流着眼淚的死者同伴,心中大概有了判斷,“現在不能走!”

三個可疑的人一起離開,盡管工藤新一知道這次案件應該和坐得非常靠後的三個人沒有關系,但是他的嘴巴已經不受控制地自發出聲攔人。

三道冰冷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人群中央的工藤新一身上。

毛利蘭感覺工藤新一的反應有些過了,她離得很近,也成為了三道目光的受害者,感覺周圍的氣氛瞬間凝固了,她試探但是又滿懷着相信問,“新一?你推理出來了嗎?”

“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視線硬生生逼退了已經伸手要攔他的少年,他的聲音比外表更具有穿透的攻擊力。

中原中也徑直在旁邊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下,他個子不高,但是腿型卻很修長,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交疊起雙腿,慵懶散漫的模樣根本沒有把別人放在眼裏。

已經有警察對他的态度皺眉了,現在被這麽多人看着也離開不了,中原中也索性老老實實地待着了,他只是望着心思同樣不在謀殺案件上的黑衣男人。

工藤新一覺得赭發少年的表現類似于看好戲的樣子,他變了臉色,修長的身影這一刻仿佛煥發出耀眼的光彩,“這是一場謀殺。”

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認,推理很精彩。

以前在港口Mafia的時候幾乎沒有機會見識到這樣的推理,直接打就行了,只是聽說過一個有許多異能力者的武裝偵探社,他從來沒有打過交道。

中原中也看着跪坐在地上認罪的兇手還有面帶惋惜的工藤新一,蔚藍色的眼睛閃過了然,覺得武裝偵探社也就和這差不多。

一群文弱的偵探有什麽可怕的,就算是有異能力,如果真的妨礙到了港口Mafia,他也能一只手打五個。

具體情況他不太清楚,只是依稀知道死青花魚在跳下去之前好像是和武裝偵探社的人接觸過。

一定與武裝偵探社有關!

幾乎在案件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中原中也就看到了黑衣男人不帶任何猶豫地轉身離開了,他無聊地撐起下巴,注視着因為完美解決了一場案件而被欽佩或贊賞目光包圍着的工藤新一。

涼風掀起了琴酒的長發和長風衣的衣角,他沒有轉過臉多看一眼,整張臉隐入黑暗中,只依稀能看到堅硬冰冷的線條,讓人心生畏懼,他冷笑一聲。

中原中也拿出了手機,他給忍足侑士發了一條自己已經回家去了的短信,不出意料他應該是約會失敗了,選擇了一個這麽失敗的地方,中原中也幸災樂禍地眯起了眼睛。

女孩去了一趟衛生間,眼前的少年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中原中也“啧”了一聲,拖長的尾音墜着滿滿的警告,“有時候好奇心會害死貓,你不知道嗎?”

“尤其是像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學生。”

少年坐在那裏不說話的樣子就像是一副優美的畫,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放在椅背上,不僅沒有使用過刀|槍後的繭子,甚至比普通人還要白皙,紅潤的嘴唇一開口就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工藤新一沒有把中原中也的警告放在心上,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好奇心是有些過于重了,但是正是這時時刻刻的好奇心才讓他得以洞察到案件隐藏的線索。

他把視線慢慢下移,停留到赭發少年戴着黑色項圈的脖頸上,和貴氣十足的校服不太搭,腦海裏突然靈光一閃。

這可能是一個到了叛逆期的富貴公子,喜歡用一些諷刺的語言來尋求刺激感。

“………”

短信鈴聲響了一下,中原中也瞥了一眼看到忍足侑士發過來的“知道了”,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着工藤新一,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他撣了一下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小朋友不要總想着跟着別人!”

中原中也看到工藤新一有些猶猶豫豫,瞬間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麽,他嘲笑了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只要他們想,無論是他還是那個黑衣人,一只手都能按死這個少年。

“和女朋友好好約會才是正理。”

工藤新一眼睛瞪大了一秒,白皙健康的膚色眨眼間就被一層薄紅籠罩,他內心咬牙切齒,一是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而是少年明明年齡比他還小卻老氣秋成地開口教育他。

中原中也舒坦了,他記得黑衣“殺手”離開的方向,不再和工藤新一玩“過家家”的游戲,只要他不跟着自己,中原中也懶得管他是不是要做些別的。

中原中也以為那兩個黑衣人會來尋他的麻煩,難得有機會可以讓拳頭有用武之地,他都已經做好準備專門往人少的地方跑了,但是想象中的畫面卻沒有出現。

有些平靜得過頭了……中原中也産生了一絲懷疑,他朝向四周望了望,天色暗沉,偏僻路口,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他又往裏面走了幾步,近乎期待地等待着一場厮殺。

伏特加挺了挺健壯的胸膛,他把手|槍舉起,對待躺在地上的工藤新一露出殘忍的笑容,像是在看死人一樣,“大哥,走的時候要做掉剛才那個學生嗎?他一直坐在我們前面。”

對于這個蠢笨的搭檔琴酒一直都有些頭疼,長長的頭發泛着流光,墨綠色的眼睛冰冷而淩厲,他拽起工藤新一的頭發,把毒藥還有水灌進他的嘴裏。

他松開了少年的頭發,劉海和帽子遮擋住了半張臉,往嘴裏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任務完成後你先離開,我去殺了他。”

“那個學生?是誰……”

工藤新一感覺身體和五髒六腑仿佛都被火焰灼燒了一樣,比起這個,額頭上被棍棒敲打的地方也微不足道了,他大口喘着粗氣,有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有時候好奇心會害死貓的。”工藤新一腦海裏蹦出了這句話,唇角勾起一個苦澀的弧度,他還能夠想起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寒氣四溢的眼眸。

工藤新一能夠感受到頭頂傳來的陰冷視線,他聽着腳步聲逐漸遠去,只留下他一個人在趴在地面上痛苦地掙紮。

持續的劇烈疼痛讓他意識逐漸模糊,工藤新一眼前劃過了類似于走馬燈的東西,濃郁的死氣仿佛要把他拉進永久的黑暗,迷迷糊糊間一張明麗的臉頰映入了眼簾。

中原中也雙手懶懶地揣進兜裏,有些不耐煩了,他已經在這附近人少的地方轉了一圈了,發生了命案後的游樂場一個鬼影都沒有,一下子就沉寂了下來。

這本該是殺人必備之良地的,中原中也不死心地左右看了一下,在草地上上發現了一個不明物體,他腳步頓在原地猶豫了一下,然後不太情願地走了過去,眉梢間寫滿了麻煩。

小孩意識已經完全模糊,嘴巴裏還念叨着難受,小小的身板也在不停地打顫,抓在胸口的手指仿佛要把那塊的衣服抓出一個洞,額頭上還不停地流着鮮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嘴唇肉眼可見地抿起一個冷硬的弧度,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了什麽,然後像是被打敗了一樣,他糾結着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把小孩扶了起來,語氣卻不怎麽客氣,“喂,沒事吧?”

工藤新一眼神清明了一下,那種讓人想死的疼痛在逐漸消散,他想張開嘴大喊讓中原中也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但是喉嚨卻還受着疼痛支配着,怎麽也發不出他想說出的聲音。

食指被小孩小了好幾個型號的手指緊緊握住了,中原中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食指被小孩手心的汗完全打濕了,他想要抽回來,卻看到小孩臉上那雙滿是霧氣的圓溜溜大眼睛注視着他,嘴巴裏還哼哼唧唧地在呼痛。

工藤新一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勉勉強強扶住中原中也的手臂跪坐在地上,明明少年是蹲着的但是他看着赭發少年的視線竟然是仰視,他沒有多想只是拼命做了個口型,“快跑……”

中原中也眉心的皺紋越來越深,他垂着眼眸靜靜審視着在他懷裏撒嬌的小孩,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來,他用胳膊托起小孩的腿,輕輕在他的後背上拍打着。

工藤新一放棄了說話,臉頰漲的通紅,他漸漸在中原中也的安撫下平靜了下來,呼吸逐漸正常,他伸出手想讓中原中也報警,但是在看到自己縮水了的手指後大腦一片空白。

他怎麽變小了???

剛才還氣息奄奄的模樣,現在呆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發呆,看起來傻氣十足,中原中也撩起小孩的頭發看了一眼他頭上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是這種傷對小孩子來說非常嚴重吧。

工藤新一覺得自己見鬼了,他左右翻着自己的手掌,怎麽也不敢相信,身體突然騰空了,工藤新一驚叫着對上了中原中也望着他的衣服皺眉的樣子,本來已經完全濕透的額發又落下了幾滴汗水。

剛才情急之下他才喊着讓少年離開,現在他清醒了過來,身體還變小了,在不知道赭發少年的真實身份的情況下,他不想暴露自己。

“你的衣服……偷穿大人的衣服,自作自受,臭小鬼!”中原中也譏諷道,看着工藤新一身上明顯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一點也不會因為他是小孩子而留情。

他眯着眼睛,本來還覺得一個小孩子受傷躺在這裏很奇怪,但是現在中原中也都明白了,欠揍的小鬼偷穿大人衣服被絆倒摔破了頭——自作自受。

吊起的心放了下來,工藤新一看着中原中也臉上毫不掩飾的嘲笑,有些惱羞成怒,懸在空中的小短腿不滿地晃了兩下。

真是惡劣的人,如果他真的是小孩子,頭破了還被這樣說……會哭吧?

中原中也不再猶豫了,他感覺越拖越會麻煩,收起了笑臉,朝向四周望了望,然後穩穩地把小孩背到了背上,“我把你丢在游樂場門口,自己去找爸爸媽媽,找警察也行。”

冰冷的語氣配上說出的不負責任的話的意思,活生生能吓哭一個小孩,工藤新一翻了個白眼,略顯瘦削了的脊背雖然不太寬廣,但是卻給人一種別樣的踏實。

可惜工藤新一不是一個小孩,盡管他對現在的情況也是滿頭霧水,但是他還是打起精神回答,巴掌大的臉頰上寫滿了堅強,“我知道怎麽回家。”

“還不算傻的徹底。”中原中也轉過一個拐角,他只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嘴巴裏說着戲谑的話,臉色卻在不知不覺中冷了下來。

琴酒嘴裏燃着一根煙,白煙缭繞把整張臉襯得更加高深,他手裏握着槍,冰冷黝黑暗的槍|管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他自黑暗中走來,低沉的聲音就像是地獄的催命符,“你很有意思。”

工藤新一身體反射性地開始僵硬,他不知道這個人在這裏等多久了,又或者是本來就一直盯着他們沒有走,剛才瀕死的戰栗感又浮上了心頭。

工藤新一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恐懼,他只露出一雙眼睛,發覺琴酒的注意力都在赭發少年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松了一口氣,但是更大的恐慌襲上心頭,工藤新一真正意識到了赭發少年所說的“好奇心害死貓”的意思,也許他們兩個現在都會死在這裏。

只隔着兩層薄薄的衣服,中原中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背上小孩顫抖的身體,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吓到了,恐懼從小身板上都溢出來了,心裏也是愈發地煩躁。

如果不是這個小孩,他早就一腳踢上去了,胡亂安撫似的輕輕又拍了拍工藤新一的後背。

工藤新一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拉住他的帽子,然後蓋下,把他的臉擋的嚴嚴實實。

他微微一愣,乖巧地抱緊了中原中也的脖子,鼻尖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來自赭發少年身上的淡淡香氣,他想起先前中原中也兇狠的表現,沒想到他某種情況下還挺溫柔的。

中原中也感受到脖頸抵着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溫熱虛弱的呼氣聲小小地噴灑在耳側,他以為是小朋友被吓壞了,一邊手上不停,一邊還嫌棄地想,小孩子就是麻煩。

如果是他一個人,中原中也根本不會後退半步,但是背上有一個拖油瓶,中原中也自己不害怕被盯上,但是小鬼還是非常脆弱的,萬一被看到了臉就麻煩了。

琴酒才注意到中原中也背上的小孩,臉頰被帽子遮住,只露出一小撮額發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雙手握成小拳頭抓着赭發少年的襯衫領口,腳上也沒有穿鞋,露出兩只白嫩的腳丫。

沒有威脅性。

他饒有興趣地輕笑出聲,墨綠色的眼睛露出了如同野獸渴血般的殘忍目光,看着中原中也的就像是看着待宰的的獵物,琴酒看了眼手中的槍,想着該怎麽樣送這兩個人上西天。

中原中也撥了下色澤明亮的赭發,漂亮的藍色瞳孔近乎縮成了豎眸,但是臉上卻沒有多少對危險兵器的害怕,他的聲音狂妄而肆意,“你不敢開槍,這附近的警察可還沒有離開。”

他不太敢把小孩放下,因為這個男人還有一個同伴沒有現身。

琴酒眯起了眼睛,臉上沒有被點破後窘迫,修長有力的手指收回槍放到了懷裏,哪怕是柔軟的長發也沒有修飾他的棱角,即使是站在那裏什麽都不說,也給人以莫大的威脅。

場面僵持了起來,工藤新一知曉中原中也的顧慮,結合之前與琴酒和伏特加的接觸,他有八成的把握那個矮個子的男人可能已經先行離開了。

他扒拉着赭發少年的肩膀湊到了他的耳邊,聲音是天真無邪的童聲,“哥哥你先把我放下來吧。”

中原中也保持沉默,然後蹲下身把工藤新一放到了地面上,仿佛卸下了重擔整個人都輕盈了起來,他沒有多做解釋,揮拳沖向前的同時撂下了一句話,“臭小鬼,躲遠點。”

快到幾乎只能看到殘影,琴酒舉起胳膊抵擋住這一拳,只覺得胳膊被震得有些發麻,墨綠色的冰冷眼睛中染上一絲驚訝,也更加堅定了殺了這個少年的決心。

中原中也沒打算一拳就把男人打趴下,他蓄足力氣雙肘和腿同時發力,一點也沒有留手的意思。

雖然他的體術很厲害,但是這具十幾歲的身體沒有異能力的加成,再對上一個受了無數訓練的職業殺手,還要分神注意一旁的小孩,總會有些吃力。

工藤新一的眼神很好,他看到赭發少年以不可思議的兇猛攻勢出手,有一兩次擊打到男人的腹部帶來一聲悶哼,但是這個時候中原中也會迎來更兇狠的反擊。

淩冽的拳風擦到了臉頰出帶來絲絲疼痛,中原中也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流到了下巴,他摸向腰間,一把開了刃泛着冷光的匕首出現在手中。

赭發少年顯然深谙此道,鋒利的匕首在手指上打了個花,眼睛裏閃爍着嗜血的光芒,琴酒摸了摸青了一塊的下巴,他有預感到自己在接近少年的一瞬間就會見血。

“有意思。”他想冒着被警察發現的微笑開|槍了。

越拖下去越不利,中原中也感覺自己的手腕已經開始酸痛了,拳拳到肉雖然打擊到了對方,但是堅硬的肌肉作用了他的手腕,他面對着殺氣四溢的琴酒在空中晃了晃匕首。

“我會殺了你!”

在這裏拖延了很長時間了,琴酒打算用槍終止這一場鬧劇,但是腦海裏閃過了什麽,他深深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印在心底。

晚風掀起了他的長發,琴酒不再猶豫,閃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冰藍色的眼睛暈染上困惑,中原中也收斂了氣勢,他把匕首收回到看不見的地方,轉身走向在旁邊看呆了的工藤新一。

小孩還沉浸在剛才雙方都恨不得對方死的打鬥中,中原中也伸出手,即便可以壓下也不能全部收下自身鋒芒,他看到工藤新一不自主地往後縮了縮身體。

工藤新一的人生觀再一次得到了刷新,赭發少年臉上的傷口有些深,從下巴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他呆呆地望着粘了血後顯得有些可怕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居高臨下看着工藤新一,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臉上陰晴不定,“帶你去找警察!”

臉上一如既往地畫着精致的妝容,只是沒有了之前的笑意盈的感覺,平添了幾分肅殺,讓人感嘆不愧是港口Mafia唯一的女性幹部。

尾崎紅葉很生氣,她少有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鮮紅的指甲攥在手心裏有些發疼,才勉強喚回一些理智,自從先代首領死後到新首領上位,她幾乎沒有對首領的命令産生過質疑。

那個銀發新人告訴她,首領在辦公室打電話,已經很長時間了,她在門口一直等待着太宰治的傳喚,為的是太宰治剛剛下達的“停止尋找中原幹部”的命令。

接連幾天的搜尋沒有結果,懸賞令也擡的越來越高,幾乎到了能夠讓人瘋狂的地步,但是就是沒有一點蛛絲馬跡,仿佛中原中也這個人只出現在他們的想象中,現實根本沒有這個人一樣。

尾崎紅葉知道,再繼續下去也沒有了意義,只會損耗人力物力,還會動搖軍心,停止搜索是一個有利于港口Mafia的有利決定。

尾崎紅葉猜不透太宰治的心思,但是即便她不懂太宰治這麽做的深意,有些事情她是不可能妥協的。

“太宰先生,紅葉幹部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中島敦望着挂了電話後就盯着手機出神的太宰治,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

太宰治面無表情,如同一尊雕刻精細的玉白瓷像,俊美的外表是最吸引人的那款,但是在陰郁氣質的襯托下只會讓人聯想到黑暗與堕落,中島敦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唉……”年輕的首領嘆了一口氣,他摸了摸今天脖頸上纏繞得更高的繃帶,深沉的鳶眸裏是裝模作樣的苦惱,但是唇角卻割裂般得噙着溫和的笑容,“你請她進來,然後讓別人不要打擾到我們。”

“……太宰先生?”中島敦遲疑地呼喚了太宰治一聲,事實上那天紅葉幹部殺氣騰騰地從辦公室出來後,首領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刀痕。

——Mafia內部已經有謠言開始傳播了,說紅葉幹部因為中原幹部的死開始與首領拔刀相向了。

太宰治忍不住捂住肚子笑了起來,他站起身體又坐了下來,表情恢複了冷凝,仿佛剛才的笑顏是個錯覺一樣,他敲着桌子對着銀發少年安撫道:“難道你以為我會出事?”

對于中島敦,他一向不吝啬于多開口解釋一句話。

黑發幹部有一層完美的面具,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卻折射出別人想看到的東西,比如現在,中島敦只能看到胸有成竹。

他彎下腰真誠地鞠了一躬,走出房門執行首領的命令。

尾崎紅葉沒有帶着她的傘,這讓守門的人松了一口氣,尾崎紅葉沒有錯過這一幕,內心卻是嗤笑了一聲。

她是對太宰治抱有不滿,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些年在太宰治的帶領下,港口Mafia發展。得越來越好,她不可能會為了一己之私而真正與太宰治反目。

這也是太宰治一點也不畏懼盛怒之下的尾崎紅葉的原因。

只有他們兩個人,尾崎紅葉懶得拐彎抹角,她開門見山直接提出自己的質疑,“Boss,為什麽要下令停止尋找?”

她掀起了眼簾,眼睛中倒映着太宰治一動不動的身影,鳶色的眼睛積累了層層烏雲透不過一絲光,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強烈的悲哀,“就算是找不到,也應該建立衣冠冢,妾身很願意為你分憂。”

感情之事是這個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東西,她曾經因此而滿心絕望,直到現在想起也是心如刀割,如果可以,她希望中原中也一輩子只會打打殺殺,這樣才不會體會到感情的苦澀。

而對于太宰治,她氣惱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絲同情。她很了解心中只有黑暗的人如果照進了一抹光會是什麽樣的,會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卻又害怕被其灼傷的。

“誰說他死了?”

太宰治看到了尾崎紅葉軟和下來,幾縷微卷地頭發落到了蒼白的臉上,眼睛上纏繞的繃帶整整齊齊,不會讓人覺得突兀,仿佛他生來就是這樣的,尾崎紅葉看他的眼神讓他有些生理性不适。

“——什麽?”

太宰治試驗過了,用別的手機根本打不通中原中也的手機,唯一能夠聯系上的只有他的,這個手機不可思議地聯通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他點開手機,撥打了排在最上面的那個號碼。

尾崎紅葉的眼力很好,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署名為“小蛞蝓”的號碼,腦子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太宰治是瘋了嗎?

還是她瘋了?

尾崎紅葉看到電話接通了,黑發首領挑了挑眉毛讓她接手機,

“閉嘴,不要說話!”中原中也對身後的工藤新一沉聲說道,他把小孩放了下來,揉了揉酸痛的手肘,不出意外肯定是青黑一片,只是剛打過又來了一通,肯定是要緊的事。

他單手接了電話,“太宰,有什麽……”

尾崎紅葉本來還摻雜着十分懷疑的眼神瞬間變了,她這一天無疑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一直拿在手裏的手機掉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中也?”

“大姐,怎麽是你……”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歧義,他撓了撓頭發,有些無措,

太宰治撐起下巴閉上眼睛,仿佛要睡了過去,尾崎紅葉很快整理好了備受沖擊的心情,她詢問了一些基本問題,知曉了中也雖然存活但是卻身處于不同的時空,心裏猛得一沉。

“嗯……遇到了一個少年,暫時解決了住處……目前還不清楚該怎麽回去,我這裏挺好的。”中原中也臉色越發窘迫,耳根肉眼可見地紅了紅,“我現在在一所中學讀書,沒有什麽危險。”

工藤新一手指摸了摸下巴,身為小孩子外表的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直勾勾地盯着赭發少年,這樣只會被認為是小孩的好奇心作祟,而不會受到呵斥。

他聽到中原中也稱呼對面為“大姐”,而且臉上露出了一些在別人身上很正常在赭發少年身上卻很不可思議的表情,對中原中也更加感興趣了。

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正常生活,在幹幹淨淨的校園,有關系好的同學,沒有Mafia的藏污納垢,尾崎紅葉有一瞬間在想,如果中原中也一開始沒有加入港口Mafia,可能就會擁有這樣的人生。

“中也,那邊還不錯的話,你就一直留在那裏吧,平靜的校園生活也是非常不錯的,總好的過在港口Mafia充滿危險的日子。”

尾崎紅葉以手掩唇,猛然加重了音量,絲毫不避諱坐在旁邊的年輕首領,她深知中原中也的性格,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提議根本不會被采納,但是不妨礙她想要膈應一下太宰治。

鳶眸如同粘稠的黑泥一樣,太宰治感受到疼痛皺起眉頭,才意識到是剛才不小心咬破了舌頭,眼球不是非常靈活地轉動了一下,卻沒有對尾崎紅葉說出的“大逆不道”的話作評價。

在尾崎紅葉看過來的時候太宰治就意識到了她要說出一些不可思議的話了,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

太宰治想,如果小蛞蝓選擇不回來了,他該怎麽辦?

“……大姐?”中原中也的興奮随着尾崎紅葉的這句話被澆滅了,中原中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不回港口Mafia的生活,他的嘴唇顫了顫,恍若做了錯事的孩子,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無論在這裏的生活怎麽樣,中原中也從來沒有想過留在這裏,他滿腦子都叫嚣着要回到港口Mafia,只有那裏才是自己的歸宿。

藍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內裏藏着一抹微不可見的無助,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氣非常委屈,他摸了摸臉上還沒有止血的傷口,就像是摔倒了在哭着向大人撒嬌的小孩子,用着略顯微弱的聲音,“我在這邊過的也不好……我都受傷了。”

經歷了一場死鬥才建立起來的危險印象頃刻間土崩瓦解,工藤新一望着這個如同被抛棄了的少年,冰藍色的眼睛沒有流淚,但是臉頰上滑落的血滴卻如同眼淚一樣,他忍不住伸手撫上赭發少年的眼尾。

手裏開着揚聲器,赭發幹部的聲音沒有任何差漏地回響在空曠的辦公室裏,一向明亮不服輸的幹部很少有示弱的舉動,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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