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會的。”林晉答,面上雖如以往一般冰冷,可漆黑的眸子裏卻有着不知名的信心,他看向宋驚塵,道:“有宋姑娘的幫助,擒住挖心賊,是遲早的事。”
這邊氣氛沉重,徐須淩那邊的氣氛也沉重地很。
李青嘯追宋驚塵太心急,一夜駕馬不停歇,先不說人吃不吃得消,拉他們的馬兒早已經吃不消了。這是一匹普通的馬,不是聞人策他們那強壯、能日行千裏,能夠不停歇跑一夜,還能堅挺的寶馬,終于,它在半路歇菜了。
馬身猛地傾倒,膝蓋一折摔倒在地,就此仙去了。
這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了,誰也沒有料到,李青嘯因為馬的動作猛地往前傾去,幸虧他死死拉着缰繩,這才沒有被馬甩出去。轎身随着馬的突然倒下往旁邊倒,而後重重地摔翻在地。
穆青鶴因貫力狠狠砸到徐須淩的身上,徐須淩一聲悶哼,忽然間想起大半年前,他和宋驚塵坐在馬車裏去追田六子的時候,那時也是這番場景。馬兒年老,剛行至荒無人煙之地,便撒腳歸天了,那時候人仰馬翻,宋驚塵狠狠地砸到他的身上,他原本沒有愈合的手臂,因她那重重一擊再次斷裂開來。
如今的情景真實地再現,他垂眼看向倒向自己的人兒,那人兒的臉色蒼白,那是如此漂亮的一張臉,正如宋驚塵說的那樣,如仙子一般……可是這如仙子一般的人卻不是她……
不知道為何,他總有種宋驚塵去了京城就不會回來他身邊的錯覺。
他原想,若能夠快些快些追上宋驚塵,快些快些認錯就好了,卻不想中途卻出了這樣的變故,真是讓人……焦心。
“大人!大人!”帶着哭腔的聲音響徹在無人的官道上,穆青鶴跪在徐須淩的身邊哭得撕心裂肺,眼淚就像決堤的河水一般從眼眶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一滴滴落在徐須淩青色的長袍上,蘊染開來,形成一朵朵水花。
“別哭了。”李青嘯揉着胳膊看着她,他很讨厭女人哭哭啼啼,可看到穆青鶴哭得撕心裂肺還那麽漂亮,還那麽楚楚可憐,他的脾氣就發不起來,只能輕聲安慰:“大人只是暈過去了,沒什麽大礙的。”
曾經被夫人不止一次弄斷手臂的大人命硬的很,哪有那麽脆弱,摔一下便醒不過來了。
“可是……”穆青鶴擡着袖子抹淚,淚眼朦胧地看着李青嘯,“如果不是我,大人就不會暈倒了,如果不是我倒在大人的身上……嗚嗚嗚……”
李青嘯還想勸些什麽,昏迷的徐須淩忽然發出一聲悶哼,極為不耐的聲音傳來:“吵死了……閉嘴。”
穆青鶴一愣,源源不斷的淚水像是被堵住河堤缺口似的,猛地止住了,眼圈通紅可憐兮兮地看着徐須淩。
李青嘯朝她聳了聳肩,用嘴型無聲地告訴她:“看吧,咱們家大人的命就是這麽硬。”
借着李青嘯的力起來,徐須淩扭胳膊扭腿,見四肢沒有異樣後,他不由松了口氣,還好沒骨折,不然他吊着胳膊去見宋驚塵,那可真是……丢臉丢到媳婦面前了。
只不過他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多久,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馬兒,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看向李青嘯道:“師爺,去備匹馬來。”
李青嘯嘴角一抽:“大人……這荒郊野外的,小的上哪兒找馬啊?”
“那現在怎麽辦?”目光落在馬上,他冷哼一聲,“莫非走路去京城?”
“這個……”李青嘯哭着一張臉不知道怎麽回答,其實吧,這荒山野嶺半天都見不到一個人,怕是……怕是真的要走去京城了,但真相他可不敢說出來,呃……說出來,怕是會被縣令大人用眼神殺死。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縣令大人不會武功,看起來力氣也不大,可是他卻怕縣令大人怕得要死。
呃,這無關每月月銀,純粹是怕。
徐須淩擡眼,目光遙遙望向初升的太陽,在馬車上坐了一夜,馬車颠簸地厲害,心裏又擔心着宋驚塵,他一夜未睡,此刻眼底有兩抹淡淡的淤青。其實他也明白,這荒山野嶺的,找馬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可若不找匹馬,他們如何去京城?走着去?他能走着去,可宋驚塵能等他這麽久麽?
聞人策帶宋驚塵去京城,理由用腳趾頭都能夠想得出來,不是利用宋驚塵引他去京城協助破案,若非如此,那便是利用宋驚塵去做誘餌。
無論是哪個,現在宋驚塵的處境都非常危險。她的年齡正巧在挖心賊的狩獵範圍之一,萬一……
他不敢想象萬一。
他怕宋驚塵真的不小心就萬一了。
“這馬兒還能救活麽?”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徐須淩問李青嘯。
李青嘯無奈地搖了搖頭,話還未說出口,不知從哪暴起一聲怒喝:“抓住他們!!”
緊接着,三個蓄着絡腮胡子的男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從官道旁的密林跑出來,圍住了徐須淩三人。
“捅死他們,奪取錢財!”其中一個男人粗聲粗氣道。聽到命令,另外兩個男人揮着刀毫不留情地朝三人襲去。李青嘯反手擋住一個的攻擊,伸出腳朝其中一個踢去。
站在徐須淩旁邊的穆青鶴吓得愣在原地,徐須淩垂眼看了她一眼,反射性地把她往身後撥去,将其護在身後。
徐須淩不會武功,若是空手與對方搏鬥一會兒,沒準還能憑着力氣打敗對方。可不巧的是,對方不僅兇神惡煞,手中還拿着明晃晃的刀,想他一個弱男子,一個對兩個,怎麽可能打得過,眼看一人的刀劈頭落下,他匆忙避開,卻還是遲了,鋒利的大刀在他肩上劃了好大的一個口子。
他倒吸了口氣,下意識地捂住肩膀,動作一個遲鈍。正因為這個遲鈍,另一個絡腮胡子找準機會,提刀直襲他的胸口。
“大人!!”耳畔邊猛地響起一聲驚叫,一襲藍衣猛地從旁邊冒了出來,不偏不倚地擋在他面前。
“穆青鶴!”徐須淩驚叫!擡手就要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可他的動作不及絡腮胡子的快,驚叫之時,刀鋒已沒入穆青鶴的胸口。
“大人!”李青嘯大叫,他提着刀刺入絡腮胡子的背,而後猛地抽出。絡腮胡子一個抽搐,腳一軟便倒在了地上,沒入穆青鶴胸口的刀鋒順勢從她的胸口出來,明晃晃的刀鋒上沾着鮮紅的血液,看起來刺眼的很。
順勢又解決了另外一個,李青嘯提着從絡腮胡子手中奪來的大刀飛奔至徐須淩身邊,滿臉擔憂地看着穆青鶴,道:“大人……她沒事吧?”
徐須淩沒有說話,咬牙撕下一條衣擺,捏成一團賭住穆青鶴血流不止的傷口,以防她流血過多而身亡。
流血過多,穆青鶴的臉蒼白地可以,她擡起眼看向徐須淩,眼淚順着眼眶無聲地流下來,蒼白的唇張了張,似要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
借着李青嘯奪來的刀從衣袍上割了幾條平整的帶子,徐須淩粗略地為穆青鶴止了血。李青嘯看着眼睛都快睜不開的穆青鶴,劍眉皺起,問:“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若不快點找到大夫,他怕穆青鶴活不了多久,傷口太深,雖粗略地止了止血,可并沒有完全止住,血依舊從傷口處源源不斷流出來。
“趕路。”徐須淩冷冷道,而後蹲下,反手拉住穆青鶴的胳膊。
李青嘯一愣,徐須淩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還愣在那裏做什麽?幫忙遞一手,本大人手不方便。”
“大人……”李青嘯立在原地,為難道:“您要背她麽?算了吧,還是小的來吧……”畢竟大人的身份金貴地很,背人這種事,應該是他這個下人來做才是。
徐須淩垂眼看了他流血不止的腿一眼,淡淡道:“你覺得你的腿還能背着人走路嗎?”
聽了這話,李青嘯這才覺得腿上一陣陣劇烈的疼痛,順着徐須淩的目光看去,看到被鮮血染紅的褲腳,他才猛然想起,剛剛為了奪絡腮胡子的刀,挨了另一個絡腮胡子的刀。
剛剛在激戰的時候還不覺得痛,如今回過神來……呃,真是極痛的!
再看了看眼睛都已經睜不開的穆青鶴,他覺得自己真的……沒那個本事背穆青鶴。
“那……大人,如果你累了的話,記得換小的來背。”為徐須淩遞了把力,徐須淩一下便把穆青鶴背在了背上,途中穆青鶴不小心碰到了他肩上的傷口,他疼的悶哼一聲。
“大人……”李青嘯看着他肩上的傷口,想想大人平時細皮嫩肉的,一時有些不忍心,便道:“要不換小的來吧?”
“省着說話的力氣走路。”徐須淩瞥了他一眼,他現在很累,并不想開口多說話。
李青嘯識相地閉了嘴。
穆青鶴很瘦,身體并不是很重,可那是在徐須淩沒有受傷的情況的前提下。現在他自個受了傷,還要背着一個女人,他覺得他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鉛似的,一步步走着,看着空無一人的前方,他突然有些挫敗。
什麽時候才能到京城,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宋驚塵?
他忽然想念起宋驚塵起來,瘋狂地想念。
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每一個表情,想念她驚人的大力氣。
為什麽總有一種永遠也到達不了她身邊的錯覺呢?
眼前的景象愈來愈模糊,天地開始旋轉起來,徐須淩努力睜大眼眸,似要清醒過來,可他再怎麽睜大眼,也是無濟于事,最後眼前一黑。
最後彌留在耳畔的是穆青鶴虛弱以及李青嘯驚惶的驚呼。
“大人!”
在客棧休息一個上午,三人養足精神後,便準備出發了。
聞人策和宋驚塵下來的時候,林晉已經坐在馬車上了。要趕着去破案,聞人策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以及拖沓,飛快上了馬車。宋驚塵緊跟其後,正要上去的時候,小二叫住了她:“客官等等!”
宋驚塵停下腳步,回首疑惑地看向小二。只見小二手裏拿着一個包袱,笑容滿面道:“郊區離京城市區還有些距離,客官你們中飯也沒有吃,路上會餓的,小的為你們備了些幹糧,你們可以帶在路上吃。”
“謝謝。”宋驚塵接過幹糧,感激地看了小二一眼。
小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看着宋驚塵清秀的面龐不由紅了臉,看着宋驚塵拿着包袱要走的時候,他連忙又叫住了她:“欸!姑娘!”
“怎麽了?”宋驚塵回過臉疑惑地看着他。
“那個……”小二皺了皺眉頭,腼腆道:“姑娘你去了京城千萬要小心,現下挖心賊挖心的對象就是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