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和秋下意識瞥了眼易晟,在對上眼神後又飛快地收回視線,像是被燙着一般,急急忙忙道:“你、你不要說了。”
趙錢從善如流:“好的不說了。”然後非常識趣地閉嘴。
畢竟有錢人的小隐私還是不要當面八卦比較好,他還是很怕被殺人滅口的。
趙錢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我去公司那兒先處理點事情,之後再來找你。”
趙錢朝着易晟望了眼,眼裏的同情還沒完全收斂,看得易晟莫名其妙。
趙錢沒等易晟過來問原因,就昂首闊步地走出了餐廳,那洶洶氣勢,一副要去幹架的模樣,沈和秋攔都沒敢攔。
“聊完了?”易晟走過來。
沈和秋站起身:“……嗯。”他的腦海裏還盤旋着方才趙錢說的那些胡話,低着頭不敢去看易晟。
易晟挑了挑眉,沒說什麽,領着人往車停的地方走。
坐在車裏,暖氣開得足,易晟把西裝外套的紐扣解開,偏頭看坐得拘謹直挺的沈和秋。
“那是你的前經紀人?”易晟問,在看到沈和秋略帶疑惑的目光後,解釋道,“之前他來聯系過我,問過你的情況。”
“嗯。”沈和秋小聲應答,趙錢對他一如既往的關懷讓他覺得窩心,壞情緒也散光了。
易晟看沈和秋在他問起趙錢之後心情好了點,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你們關系很好?”
沈和秋點點頭。
易晟微微皺了一下眉,一股酸味莫名其妙地在他心口蔓延開,堆在胸口讓他有些不适。
這股情緒來得突然又沒有頭緒,易晟沒理清楚就聽見沈和秋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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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和秋偏頭瞥了一眼易晟西裝上被自己哭濕的那一小片衣料,抿了抿唇:“剛剛,弄髒了你的西裝,對不起……”
弄髒了西裝?
易晟順着沈和秋的視線看向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小片深色。
他見沈和秋露出了一點緊張的小情緒,不由得起了逗人的心思。
“是啊,被你哭濕了。”易晟說着,故意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擺出嚴肅的表情,“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西裝了。”
沈和秋不知所措,緊張地攥緊了手:“那……那怎麽辦……”
易晟故作深思,面色正經沉重:“要不……讓我哭回來?”
沈和秋微微睜大眼睛,神色怔忪地思考了一會兒,輕輕地點了下頭。
易晟愣住,随即笑開:“怎麽這麽可愛?”
沈和秋被他笑得害羞,垂着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但露在外頭的耳根卻一路紅到脖子。
他的心髒又開始砰砰跳得很快,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易晟伸手輕輕撩起沈和秋額前的短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沈和秋下意識閉了眼,在黑暗裏感覺到易晟溫柔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力道很輕,動作很小心。
“眼睛哭紅了。”
易晟輕輕按住沈和秋微微泛粉的眼角,兩人的額頭幾乎相抵,彼此的呼吸聲也格外清晰。
沈和秋睜開眼,不自在地抖着睫毛,微微張開唇很輕地吸着氣。
易晟看見他偷偷攥緊了左手腕上的銀手鏈。
清醒的時候果然還是會有有點怕人的。
易晟重新坐了回去,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宋明遠和你道歉了嗎?”
他擔心沈和秋一個人面對宋明遠還是會害怕,特地推了點工作趕過來,但到的時候,宋明遠早就已經走了。
他只找到一個哭得稀裏嘩啦的小哭包。
“……嗯。”沈和秋愣了幾秒回答,他躊躇半晌,攥着手鏈道:“道歉了……”
他想起剛剛的事情,才好起來的情緒一下子又回落。
易晟見沈和秋情緒似乎一下低落不少,以為是提宋明遠讓他想起了不好的事,便止住了話題:“嗯,那就好。”
方才哭了一場,沈和秋累得眼皮都耷拉下來。
傍晚的餘晖透過車窗映在他玉白的側臉上,連卷翹的眼睫毛都染上暖融融的光暈,輕顫時像是羽毛掃到心尖,癢得人眼熱。
易晟見他睡沉了,脫下外套要蓋在沈和秋身上,結果衣服剛蓋上去,沈和秋就微微側過身,順勢靠在了易晟的懷裏。
易晟低頭,伸手輕輕碰了碰沈和秋柔軟的臉頰,換來對方睡夢裏無意識的輕蹭,像小奶貓撒嬌似的。
他輕笑一聲:“也不知道是怕人還是不怕人。”
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沈和秋被易晟叫醒,睡眼朦胧地睜開眼。
“到家了,還想睡?”易晟抱着人,覺得沈和秋迷迷糊糊睜眼發呆的樣子都很有趣。
他耐心地任由沈和秋坐在他懷裏發呆,等沈和秋自己清醒過來。
沈和秋慢吞吞地點了一下頭,坐在易晟懷裏發了一小會兒的呆,目光逐漸清明。
他猛地坐起身,臉紅得快能煮雞蛋:“對對對不起!”
易晟覺得好笑,又逗他:“還想睡的話,我抱你下車,你繼續睡?”
沈和秋窘得直搖頭,慌手慌腳地下車,還差點兒把頭磕在車頂。
回到家裏,易晟沒給沈和秋逃跑的機會,先發制人地開口:“等下我要做個小蛋糕,和秋要不要過來幫忙?”
至于為什麽做蛋糕,又是做給誰,在場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沈和秋根本沒法拒絕,紅着臉點了點頭。
現在時間不早了,落地窗外的霓虹燈連成一片絢爛的燈景,不遠處的高樓大廈也星星點點地亮着燈火,城市裏的夜景總是明亮的。
廚房裏站着的高大男人穿着家居服,系着圍裙的模樣同平日裏的西裝革履相去甚遠,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情。
沈和秋看着易晟熟練地打發面粉和蛋清,再将兩者相互翻拌,然後放進烤箱烤制,全程沒能插上手。
他站在一旁看着易晟燈光下朦胧俊美的側臉,看得有點出神,直到易晟喊他才猛然醒神。
“和秋?”
沈和秋回過神,發現烤好的蛋糕已經被從烤箱裏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幫我用奶油裱花吧,好不好?”易晟把裱花袋遞給沈和秋。
沈和秋手忙腳亂接過來,小聲道:“可是、可是我不會……”
“那我教你。”易晟說着,伸出手從背後環繞着沈和秋。
他的手掌輕輕覆在沈和秋的手背上,攏住那蔥白的手指,手把手地帶着沈和秋力道适中地擠壓着裱花袋。
“慢一點,別太用力。”易晟口中說着,耐心地帶着沈和秋的手指摁壓。
一朵朵漂亮的裱花在蛋糕上成形,易晟掌心的溫度從手背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對方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讓人想用一句最俗套的贊美去形容,像是一雙彈鋼琴的手。
沈和秋盯着易晟比自己寬了不少的手掌,和長出一截的手指,不由得想如果易先生去彈鋼琴,一定會比他更容易掌控琴鍵吧。
“別分神。”易晟側頭在沈和秋的耳邊提醒,“奶油擠得太多了。”
沈和秋被呵在耳邊的熱氣弄得怔了幾秒,他本能地側過臉去看易晟,對方的側顏英俊硬朗,不笑時顯得頗有侵略性,但此刻卻被柔和的笑意軟化,俊美卻不鋒利。
沈和秋愣愣地看了兩秒,忽然意識到兩人手掌交疊的現狀,頓時面紅耳赤:“易先生,我、我會了!”
他攥着裱花袋從易晟的掌中慌張地抽出手。
易晟順手放開沈和秋,站在一旁笑了笑,放任沈和秋在蛋糕上擠下最後一個裱花。
歪歪扭扭的,醜萌得像別扭的小朋友一樣可愛。
“易、易先生,為什麽會做蛋糕……?”沈和秋看着做好的蛋糕,沒忍住問出口。
他以為像易先生這樣的人,應該對進廚房沒有什麽興趣。但對方不僅做了蛋糕,而且手法熟練,一看就是常做的。
“因為失眠,”易晟瞧見沈和秋亮晶晶的好奇眼神,笑着回答,“最開始失眠的時候,大半夜睡不着覺,肚子餓了想吃東西,結果發現自己不會做,沒法填飽肚子。”
“之後剛好有機會跟一位西點師學過幾天的手藝,所以失眠又餓肚子的時候,就會來廚房練練手,順便做給自己吃。”
主要還是享受制作的過程,能讓他覺得夜晚不那麽難熬。
不過現在能拿來哄人,這門手藝也學得挺有價值的。
做好的蛋糕被端到餐桌上,沈和秋盯着唯一一個被他擠得醜兮兮的裱花,很不好意思。
考慮到已經吃過晚餐,夜宵也不宜吃得太多,易晟把蛋糕做得不大,堪堪一人份。
易晟将裝着蛋糕的盤子推到沈和秋面前:“吃吧。”
沈和秋抿唇遲疑一下,拿起叉子把蛋糕切成了兩半。
易先生做了蛋糕給他吃,他沒有道理就一個人吃獨食。
沈和秋深吸了口氣,叉起一半的小蛋糕遞到易晟的唇邊。
“給、給你吃。”
奶油的香甜氣息撲鼻而來,易晟心尖微微一動,像是被某只小夜莺輕輕啄了一口。
沈和秋穿着薄薄的睡衣,壓着身子把叉子上的蛋糕送過來的時候,稍微寬了一些的領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看着比蛋糕上的奶油都要細膩軟綿,更讓人食指大動,想嘗嘗是不是也和蛋糕一樣香甜。
易晟聲音微啞:“給我吃?”
沈和秋點點頭,臉頰粉撲撲的,卷翹的睫毛忽閃,表情單純懵懂。
易晟籲出一口氣,壓下一些不理智的想法,笑道:“不要這塊,要另外半塊。”
沈和秋低頭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一半蛋糕上有那朵他裱得醜不拉叽的裱花,是他剛剛特地留給自己的。
易先生……怎麽想吃這半……
“怎麽,不給吃?”易晟挑眉。
沈和秋用力搖搖頭,把另一半蛋糕推給了易晟,在看到他把那朵醜醜的奶油花切下來吃的時候,更是倏地收回視線。
……太丢人了。
吃完蛋糕,易晟叫住沈和秋:“今天就不念詩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沈和秋有些茫然:“不、不念了嗎?”
易晟挑眉:“舍不得我?要不今天換成我給你念?”
沈和秋趕緊搖頭,腳步飛快地溜回了卧室,撲到床上打了個滾兒。
他把臉埋進被子裏,悶悶地想,易先生怎麽總喜歡逗他……
沈和秋拍了拍自己的臉,剛躺在床上冷靜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敲門。
晚上劉嬸做完飯就走了,現在別墅裏就只有易晟和沈和秋,敲門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沈和秋趿拉着拖鞋,磨磨蹭蹭地去開了門。
易晟在門外站着,門一開,他就看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半低着,低眉斂目的模樣乖順得人心癢,大概是剛剛躺在床上蹭着了,幾根頭發不聽話地翹着,有種別樣的可愛。
“怎麽跑得那麽快?”易晟低低地笑了一聲,低沉沙啞的聲音暧昧地撩撥着人的耳朵,“剛剛我還沒說完話呢。”
易晟把手裏剛浸水的濕毛巾遞過去:“睡覺前記得給眼睛冷敷一下,不然明天會腫得更難受。”
沈和秋盯着腳尖,耳尖不受控制地動了動,很快地“嗯”了一聲,不太敢擡頭看易晟。
之前那種羞得想逃的感覺又來了。
易晟:“那……晚安?”
沈和秋抿唇:“……晚安。”
卧室門被重新關上,沈和秋捏着手裏的濕毛巾,躺倒在床上。
他遲疑了一小會兒,聽話地拿起毛巾,敷在眼睛上。
冰涼涼的觸感貼在眼皮上,帶來一陣舒适清涼,讓紅腫發熱的眼睛好上不少。
沈和秋想起在車上時,他閉着眼睛,易晟指尖碰在他眼上的觸感。
易先生的手指是溫熱的,輕輕擦過眼睑時,留下的溫度很溫暖,又仿佛燙得人皮膚微麻。
有點不一樣。
沈和秋閉着眼睛,明明冰涼的毛巾就敷在臉上,他卻覺得臉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太奇怪了。
沈和秋捂着燙燙的臉頰,覺得自己的臉更需要濕毛巾降溫。
咖啡店那兒因為宋明遠主動辭職走人了,沈和秋就不再擔心,照常去上班。
因為缺了個人手,老板就又招了個人進來。
這次招的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還在上大學,平日裏沒課的時候就會過來咖啡店打工兼職,每次見到沈和秋都會很熱情地打招呼。
“小秋哥你來啦!”小姑娘抱着泡芙跑過來,笑容得意,“泡芙它總算能讓我抱一抱了,之前剛來的時候要抱它還撓我。”
泡芙一見到沈和秋,頓時“喜舊厭新”地跳到沈和秋懷裏舔爪子,明明是只小奶貓,偏偏要裝出優雅貴氣的模樣。
“又跑了……看來泡芙還是最喜歡小秋哥。”小姑娘嘆氣,看着泡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劈腿的渣男。
沈和秋抱着泡芙,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把小姑娘晃得春心蕩漾。
她暗自嘀咕:“真的好帥……而且和Autumn長得有點像……”
不過Autumn那樣站在樂壇頂峰的大歌手肯定不會在這種小咖啡店裏打工啦。
沈和秋照例去更衣室換了制服出來。
今天是工作日,咖啡店的人比較少,店員們就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八卦。
“……什麽情況?有人蹲點?”
“不知道……蹲點蹲咖啡店幹嘛,怎麽不去蹲珠寶首飾店?”
“那他總在我們附近轉悠幹嘛……有時候下班看到怪恐怖的,每天都來,不會是跟蹤狂吧。”
沈和秋一般不參與他們的讨論,只聽了一耳朵,就照舊去鋼琴前彈琴了。
彈完琴下班,沈和秋走出咖啡店。
自從宋明遠的事情發生後,易晟基本每天都會來接沈和秋下班,如果他忙也會讓司機一個人來接。
今天易晟有事,是司機來接人。
因為怕停在咖啡店門口堵路會影響生意,所以司機一般把車停在咖啡店右邊的商業街地下停車場等沈和秋。
咖啡店有個偏門能直接通向停車場,從那裏離開最方便。
沈和秋從咖啡店的偏門往停車場走,但沒走多遠,就被人攔住了。
停車場的白光昏暗,對方投下來的陰影濃重地罩住他。
沈涵站在沈和秋面前,弓着腰俯視他,咧着嘴笑:“哥,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