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山
室內一時陷入安靜,郁寧耳旁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他默默屏住呼吸。
“別裝睡。”秦睢朝他屁股上輕輕踹了一腳,“朕殺了人,你就不好奇麽?”
郁寧:“……”
他是好奇,可他更愛惜小命。
“唔……陛下,臣妾剛剛不小心睡着了,是有什麽事嗎?”郁寧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試圖避開剛才的話題。
那頭的秦睢卻是因為他拙劣的演技而直接笑出了聲。
郁寧:“……”
也沒有這麽好笑吧。
秦睢笑夠了,又突然沉默下來。
腦海中的回憶一幕幕閃過,彼時的饑餓感至今早已消失,他們卻還當自己是以前那個軟弱無依的孩子。
秦睢只覺得可笑。
父皇都死了這麽多年,還以為他會在意昔年的恥辱麽他只是讨厭被人利用。
秦睢回神,眸光仍帶着一絲冷意。
察覺到身旁的秦睢長久的沉默,郁寧試探着又翻了個身。
“……再不睡今晚就別睡了”
郁寧連忙閉上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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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了。”秦睢哼笑一聲,似是猜出郁寧為什麽睡不着,只道:“你那笨腦子想也想不明白,乖乖呆着就行。”
郁寧能屈能伸:“臣妾只是擔心陛下。”
“擔心朕?”秦睢覺得好笑:“你不恨朕把你強娶進宮麽?”
郁寧:“……”
你這一個個送命題要我怎麽答?
郁寧保守回答:“臣妾只是有些驚訝……”
“驚訝什麽?”秦睢問他:“驚訝朕喜歡男人,還是驚訝朕居然喜歡你?”
郁寧:“……”
秦睢:“不會吧,你不會真覺得朕喜歡你吧?”
郁寧:“……”他才沒有!
“你怎麽不說話”秦睢又輕輕踹了腳他的屁股。
又踹!
郁寧扯了扯唇角:“臣妾在想陛下的腳疼不疼。”
秦睢:“放心,再踹你個十腳八腳沒問題。”
郁寧氣的暗自磨牙:“那陛下可真是辛苦了。”
甘泉宮內風平浪靜,宮外卻是人人自危。
文廷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務,直到此時,秦睢才讓他将郁寧那兩本賬本公布出來。
“康揚欺上瞞下,斂財無數,陛下震怒正是為此。”文廷冷眼看着下方神色各異的宮人們,揚聲道:“若再發現中飽私囊者,殺。”
這一場變故第二天就傳到宮外,出乎意料地,衆臣這次竟還十分贊同秦睢的做法。
尤其是三公,竟還破天荒地誇了秦睢,“國之蛀蟲,死有餘辜,陛下英明。”
不知怎的,這事竟又傳到民間去,百姓紛紛叫好。
而秦睢這個暴君,第一次有了正面的口碑,以至于茶館酒樓裏這兩天都是他懲治貪官的段子評書。
然而不過兩天,民間風向又變了。
不知從哪傳出的流言,說那貪墨的太監是太後娘娘的人。說太後面上整日吃齋念佛,內裏卻奢靡成性,就連那長樂宮裏的樹,都是美玉雕成的。
傳言傳回宮裏,最後自然落到宣太後耳朵裏。
“都是你那弟弟做的好事!”
宣太後一把将最愛的珊瑚紅玉寶钏砸在康擇額頭上,“腦子蠢笨不自知,平白惹出這許多事壞了哀家清譽!還斂什麽屍?早點被野狗分食了好!”
“娘娘……康揚他也為您做了許多事……”康擇額角流血,跪拜俯首,一動未動。
“要不是你,你以為內務府的位置能輪到他頭上?”
宣太後面色微冷,想起秦睢,冷笑一聲,“皇帝可真是好算盤啊,殺了哀家的人,立刻派人頂上。害的哀家做事都不方便了。”
康擇眼中閃過殺意:“娘娘,那咱們要不要……”
“輕舉妄動!”宣太後蔑了他一眼:“你還嫌哀家的嫌疑不夠大嗎?”
康擇深深俯首:“是。”
“什麽也別做。”宣太後紅唇微勾,鳳眸森寒:“哀家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麽浪。”
郁寧第二天才知道康揚死了。
想起身為禍因的那盆花,他吩咐人把花房管事叫來。
郁寧問他:“上次怎麽不是你親自來?”
陛下吩咐的事,花房卻不認真對待,只派了副管事來,仔細想想确實透着詭異。
況且這花送到他這裏,究竟是害秦睢,還是在害他?
郁寧覺得他還是得把事情弄明白。
花房管事咽了口唾沫:“老奴那時被內務府的人叫去了。”
郁寧恍然。
難怪秦睢能找到這事的真兇。
郁寧又問他:“那廣木優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陛下不喜歡?”
看他神色猶豫,郁寧又道:“你盡管說,本宮保你平安。”
昨晚秦睢的話讓郁寧确定他的态度——秦睢根本不在意花的事。
他只是懶得将事情都告訴郁寧,也根本不在意郁寧事後會不會找人查原因。
這也是郁寧說這話的底氣。
“這是一樁宮中舊事了。”
總管道:“當年先帝還在世的時候,陛下并非他最寵愛的皇子,……先帝甚喜此花,有一次更是因為陛下不小心碰壞了一片葉子罰他禁閉五日,更不許人送吃食……陛下登基後,我便再三警誡花房衆人,沒想到許石竟主動将這花送給娘娘……”
許石就是那位失蹤的副總管。
郁寧這才明白:“原來如此。”
所以康揚借這花是為了讓秦睢對自己心生厭惡,甚至是發瘋把自己殺了?
可惜他并不了解秦睢的脾氣,反而被秦睢當衆處死。
小林子送走花房管事回來,也心有餘悸:“難怪奴才之前覺得那花眼熟,現在才想起來,進勤政殿服侍時,文公公便告誡過我們。只是時間久遠,奴才忘記了。”
郁寧揮揮手:“這事便算了,以後你可一定要記清楚陛下的喜惡,特別是禁忌,一定提醒本宮。”
“是。”
因着這事,賞梅會也沒舉行。
郁寧借口不舒服,同秦睢一說,把這事推了。
“随你。”秦睢翻了頁書,目光毫無波動。
本來他也沒想辦這勞什子賞梅會,人多他還覺得煩。
聽說仙臺郡赈災效果不錯,秦睢這兩天也閑下來了,白天也在甘泉宮。
與他相反,郁寧這兩天卻忙的腳不沾地。
再過一月便是年關了,宮中大小事務都要來問過郁寧。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姓王,對他倒是十分恭敬,事事都要問過郁寧的意見。
郁寧也不懂這些,只在賬目上着重檢查一番,其他都讓王總管按着往年的慣例來。
饒是如此,他也忙了三天,為此咳嗽還有些加重。
為此,秦睢看他的目光十分嫌棄:“皇後的身體也太弱了,這都幾天了?病還沒好。”
郁寧熟練且敷衍地拍馬屁:“臣妾一己之身死不足惜,陛下身體安康便再好不過了。”
彼時賀焤也在,站在一旁暗自偷笑。
突然,他眸光一亮,又道:“陛下,正好過兩天要去靜岩山的佛寺為雪災祈福,不如帶皇後娘娘去泡一泡旁邊靜寒山上的溫泉,也好驅寒除濕。”
“多嘴。”秦睢掃了他一眼,目光又看向一旁的郁寧:“想去嗎?”
郁寧點點頭。
長這麽大他還沒泡過溫泉呢。
秦睢:“想得美。”
郁寧:“。”
三日後,秦睢還是帶着郁寧去了靜岩山的寺廟祈福。
先帝在時,往往都是帶着一群後妃一起去的,如今秦睢後宮只有郁寧一個人,跟随的侍從也少了大半。
說起來,這還是成婚以來郁寧第一次出宮。
一路上他難掩興奮,左看看右看看,拉着小林子問個不停。
不過他敢這樣,也是因為秦睢現在不在身旁的緣故,秦睢要是在這,他保證比誰都老實。
小林子:“說起來,溫慶公主似乎就在靜岩山上住呢。”
“山上?”郁寧好奇:“不是有公主府麽?”
“是啊,公主受先帝寵愛,早早便建了府。可溫慶公主自先帝駕崩之後,便自請去靜岩山上的白雲觀上修行。”小林子語氣不由唏噓:“說起來,溫慶公主今年不過桃李之年,容貌也生的傾國傾城,大好年紀,卻要在寺廟中……”
話未說完,他自覺失言,連忙跪下請罪。
郁寧沒怎麽在意便讓他起來了,心裏對那位溫慶公主卻十分好奇。
自請上山?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決斷,那位從未露面的溫慶公主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半天,下午時一行人才到了靜岩山。
皇寺在山腰上,上山的路倒是不難走,只是天寒地凍,郁寧穿了厚厚的大氅,還是凍的直打哆嗦。
侍衛們都在後面遠遠跟着,秦睢回頭看郁寧一眼,搖了搖頭。
“賀焤,你背皇後上山。”
“是。”話音剛落,賀烺不知就從哪冒出來,恭敬行禮之後利落地背起郁寧。
“麻煩賀大人了。”郁寧有些不好意思。
說完,他又同身旁的秦睢小聲保證:“陛下,等到回宮,臣妾一定好好鍛煉身體,絕不會讓您失望。”
秦睢一聲輕嗤,顯然并不相信他的話。
賀烺在一旁聽着,表情奇異地擠了擠眼:“咱們陛下的體力可是十分好呢,皇後娘娘得多多鍛煉,早日跟得上陛下的節奏啊。”
郁寧:“……”
話是這麽說,只是怎麽聽着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