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陸瑾執念

泰山祠,步虛亭

一條石徑曲曲折折地通往崖壁下一座小亭,亭柱上的朱漆早于多年風雨侵蝕中剝落得斑斑駁駁。兩聯墨色的字跡已經泛白,時有一片片缺失的痕跡,似曾有無數個秋天的寒露降臨在當初鮮濃的墨跡上,為他染上了如今這一層薄薄的蒼白。肉眼穿越滄桑的阻隔,遒勁飄逸的字跡尚能依稀辨認:

無滅無生,只憑福禍何須論;

不增不損,休話興亡事不成。

亭後靠着黛色的山石崖壁,岩縫間洗洗的水流沖刷得岩石低沉的色澤愈加濃重,薄薄的水流覆蓋其上,流動着太陽淨麗的清光。

亭下對坐着兩人。一人身着道袍,手持塵拂,目光虛寂而恬淡。一人素衣角帶,衣着樸素卻不能掩飾舉手投足間的風雅與高貴。

石桌上只有一壺清茶,兩只白玉杯。

玉杯中流轉着淡淡的茶色,身穿道袍之人輕輕執起玉杯,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貧道以前說過,五年之後,會在這裏等陸丞相再來的。”

陸瑾凄然一笑,搖了搖頭。

“五年了。”逸清輕嘆一聲,道,“丞相可還記得當年邕州退大越,回軍路過鄙方,對貧道說‘今上孱弱已久,非一人之力可正’,貧道見丞相有道骨仙緣,邀丞相同游八極之外,而丞相還是選擇回了東京。一別五年,如今舊人還在,國家興亡卻是轉瞬之間已如浮雲變幻。故而國家之事不關你我,且惜此有用之身啊,丞相如今心意如何?”

“道長,陸瑾在宋廷屍位素餐五年,欠陛下的太多了。”陸瑾盯着杯中寧靜的茶水,淡淡道,“事到如今,斷然不會抛下他一人離去。”

“趙檢,昏君也。”逸清搖頭道,“天下有目共睹,他荒淫誤國,致使大宋亡于夷狄之手。丞相,如今縱你有子胥之忠,武侯之謀,宗慤之志,可還能扶得起這阿鬥?”

“我決定的事,不管有多難。”陸瑾盯着茶水的目光炯炯凝聚,堅定地幾乎能将玉杯震裂,“我相信,他一定可以……”

“你有太多癡妄執念。”逸清嘆道,“你是良臣,他不是明君。你看史上有多少忠臣良将毀于昏君之手,你一雙手如何重建這已經崩塌的大廈?看開吧!國家興亡,身外之事……不如讨個逍遙自在。”

“不。”陸瑾決然道,“一姓亡國,是國家興亡;一族亡國,是天下興亡。亡了國,還有家;亡了天下,就失去了所有。天下人再沒有庇護,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權利,再沒有做人的尊嚴……這真的是身外之事嗎?”

“過好自己吧。”逸清道,“不要把什麽事都攬給自己。如今天下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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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陸瑾打斷他的話,“沒有。先是岡州,後是泉州,然後又是哪裏?這不是天下已定,是天下已亡!”

“先不要激動,喝口水吧。”陸瑾冰冷的的眼神中竟有淚光閃爍,逸清連忙把茶杯遞到他手中,對指指亭柱道,“丞相知道這亭子上對聯寫的是什麽嗎?無滅無生,只憑福禍何須論;不增不損,休話興亡事不成。休話興亡事不成啊!數十年人間一瞬,數百年興亡也是一瞬,放下心中的執念吧!”

“便是執念也罷,我不會放下。”陸瑾薄薄的唇角微微一揚,凄涼地笑道,“沒有這執念,我不能活。”

“人各有志,貧道也就不多言了。”逸清嘆了口氣,道,“丞相當年存放于鄙方的泰山寶環,貧道已經讓人轉交給他了。”

漢末三國鼎立之時,仙人王方平降臨一個叫陳節的人家裏,給了他寶刀一口,名為泰山寶環。此刀長五尺三寸,佩之可使諸邪莫近,入軍不傷,水火不能侵,可謂曠世之寶刀。然而千年來蹤跡難尋,失落已久。

五年前,陸瑾于邕州退大越之際,竟然偶然得到了這把在歷史上消失了近千年的寶刀。想此刀不是凡俗之物,應該長出道門清淨之地,便将刀存放在了邕州城外的泰山祠中。

五年過去,陸瑾從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聽逸清提起這把刀,只是點點頭,并沒有太大的感覺:“道長知道我們的行蹤?”

“非也。”逸清搖頭道,“貧道只是偶然相遇,便邀請陛下來鄙方游賞一番。”

他在這裏!陸瑾驀然起身:“陛下何在?”

如此緊張他?逸清不緊不慢地指了指亭邊石道:“從此處上去,丞相便能在山頂遇到他。不過,會讓丞相欣慰還是失望,卻不好說。”

聽逸清的口氣,是在試探于他。陸瑾也不管得許多,聽聞趙檢在山上,便離了亭子,即刻往山上走去。

山上

宋于明提着刀一路上山,把周圍都仔仔細細看了又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只是到了山頂,依舊一無所獲。

說好的有我最想要的東西呢?還以為有什麽阿裏巴巴發現的那種神秘的裝滿金銀珠寶的寶藏洞或者阿拉丁神燈之類的可以許願成真的超級大驚喜呢,結果一直到山頂,除了樹就只有滿眼一堆一堆的大石頭。

真是騙子!宋于明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把沉重的刀靠在一塊大石頭旁,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簡直就是來當廉價勞動力的!而且一分工資都沒有,卻要累成狗!現在,比起被騙錢,宋于明更加相信自己是被人整蠱了。

“嘿!你跑的真快呀!”身後一個調皮的聲音響起。

宋于明剛要回頭,就被一雙柔嫩的手蒙住了雙眼:“猜猜我是誰?”

“小黃人?”宋于明笑道,“山下那個小黃人。”

“人家不叫小黃人了啦!”黃衣女子松開手,嘟起嘴道,“我叫溫敏敏。”

宋于明笑笑,眨巴眨巴眼又擡頭叫了一聲:“小黃人。”

“我不是小黃人!”溫敏敏在宋于明肩上重捶了一下,“我是敏敏。溫敏敏!”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宋于明正經地清了清嗓子,“小黃人啊,找小爺我什麽事?”

“說了我不叫小黃人!難聽死了!”溫敏敏皺起蛾眉,又拍了宋于明一下,糾正道,“你要叫我敏敏。”

“我怎麽叫是□□啊。”宋于明從石頭上站起來,一手扶着下巴,故作思考狀,道,“這樣吧,你幫我個忙,我就叫你敏敏,不然我就叫你小黃人。”

“哼!什麽忙?”溫敏敏噘嘴道,“叫我小黃人就不幫你。”

“我問你啊,剛才在山下你們說你們是那個什麽道士派來試探我的,他到底要搞什麽名堂啊?”宋于明問道,“剛才那個老太太說我最想要的東西在山上,我怎麽沒找到啊?”

溫敏敏挑挑眉:“我是內部人員,我知道知道□□啊。”

太好了!有個知道□□的內部人員!宋于明激動地笑了:“好好好,內部人員,快告訴我!”

“慢着。”溫敏敏神氣地擡頭問道,“我叫小黃人還是溫敏敏?”

“小黃人小黃人……”

“嗯?”

“哦,錯了。”宋于明笑着改口,“溫敏敏溫敏敏!”

“這還差不多。”溫敏敏滿意地點點頭,沖宋于明招招手,“看你這麽乖,我就告訴你好了。過來!”

“過來了!”宋于明一蹦跳到溫敏敏身邊,筆直地站在她身後,像一個唯命是從的軍人。

“其實呢,這個山上是有寶藏沒錯啦。”溫敏敏眨眨眼道,“不過呢,就是不太好拿。”

“有寶藏啊!”宋于明興奮地跳了起來,“我只玩過尋寶游戲,還從來沒真正尋過寶呢!我們是挖墳啊盜墓啊?”

“盜什麽墓啊!寶藏就在你的眼前!”溫敏敏用手指了指宋于明坐過地石頭,“看到沒有,這裏就有。”

“噗哈哈哈!”宋于明突然捧腹大笑,笑得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姐姐你逗我呢!這是一塊石頭,寶藏?噗哈哈哈……”

“不光這個是,山上這些石頭全都是呢。”溫敏敏用胳膊肘推推宋于明的胳膊,“你別笑了!我說的是真的!”

“別告訴我這些石頭剖開裏面都是水晶啊噗哈哈哈……”

“你!不許笑!”見宋于明還是大笑,溫敏敏嗔怒地轉過身去,“你不信算了!我不理你了!哼!”

“我信我信。”宋于明連忙收起笑容,拉住溫敏敏的手臂,“我們怎麽把裏面的寶藏拿出來啊?”

“喏。”溫敏敏指了指宋于明靠在大石頭邊的刀,“用這個刀就可以。”

“別逗了,刀砍不動石頭的。”古代人不懂科學真可怕啊,當這是武俠小說呢?宋于明笑道,“別把刀給砍壞了,等會兒還要我賠錢。”

“你這個人怎麽搞的?你什麽都不相信好像你什麽都很懂的樣子!”溫敏敏情緒一激動,聲音格外高昂,“你什麽都懂就別問我好了!你自己弄去!”

“好好好,不生氣,我什麽都聽你的。乖!”最怕惹女孩子生氣了,宋于明連忙拉住溫敏敏好聲勸慰,“我錯了我錯了,不就是賠一把刀嗎?怎麽能讓妹子不高興呢?我砍我砍,你看着啊。”

溫敏敏依然噘着嘴,臉上卻帶了幾分笑意,點點頭。

明知道刀子是劈不開石頭的,可是為了不惹妹子生氣也得上啊。可惜了一把寶刀啊!宋于明撸起袖子,一手緊緊握住刀鞘,一手緊緊握住刀柄。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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