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蓓歸來
結束這趟旅行,回到天沐市的時候,方茹的肚子已經有7個月了,真正的大腹便便。
方正接機時,看方茹穿羊羔絨白寬松帶帽拉鏈外套,下身深藍色的寬松牛仔。上車後,他奇怪地在後視鏡裏看他姐:不是懷孕了麽?怎麽看不出來?嚴必中嘩的拉下外套拉鏈,方正終于看到他姐懷裏的大西瓜,嚴必中得意地偷笑,方正狠狠剜了一眼:難怪辛梅防他跟防賊似的,結果還是防不勝防!又開始隐隐擔憂,姐這麽高齡的産婦,能生得出來嗎?
進家門的時候,方茹那個頭,垂的哦,不好意思看父母、辛梅,還有那個叫着姑姑姑姑的毛丫頭,倒是嚴必中,大大方方地給衆人分發禮物!
這洗塵飯吃得是,熱熱鬧鬧、高高興興、暢暢快快,方力揚把嚴必中爸爸也請了過來,兩個老頭一笑泯恩仇,商量着該給這小家夥取什麽名字。
這個意外的小生命的到來,似乎給這個家注入了無限生機和希望,這真的是方茹始料未及的,漸漸的,她垂着的頭又昂了起來:老娘就是永葆青春,這麽大年紀生孩子怎麽啦?有本事你也去生!當然,這是她面對外人打探的眼光想的。面對家人,永遠不需要防備。
俯下頭,耐心地聽辛梅講解孕期注意點,搞得她跟沒生過孩子似的!這回,辛梅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晚上,嚴必中載着方茹和父親回家。進屋時,方茹看到院門上貼的兩個娃娃好笑地想:有人把這挂畫貼在院門上麽?
沒想到誇張的還在後面。推開家門,牆上、門上貼得到處都是,有國外的國內的分不清國籍的、有男的女的、有卷毛直發的、有坐的爬的、有肥的瘦的……方茹看得頭暈起來,嚴必中攙扶着,回頭問:“爸,您這都從哪兒搜羅來的寶圖,這麽的,呃,齊全!”老頭沾沾自喜地問兒子:“怎樣?想不到我家三代單傳的格局被方茹打破了!哈哈”屁颠屁颠地去給兒子媳婦開房門,哼着小曲兒上廚房炖營養夜宵去了……
方茹記得一年前,自己公公才眼淚婆娑地說精神不濟、命不久矣的,怎麽現在跟小夥子迎接第二春似的,不由躺被窩裏梗嚴必中:“你說是不是該給咱爸找個貼心人了?”嚴必中正靠床上查看這一年事務所承辦的案例,聞聽此言,把方茹的胳膊輕輕放入被窩,又落在她圓鼓鼓的肚皮上摩挲:“老爺子的貼心人啊,就在這兒哪!”
嚴必中看被中人晶晶亮的眼睛,幹脆扔了手中的案例,也拱入被窩,在她耳旁說:“小茹,這一年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爸!”把她的頭按入自己的胸懷,親吻她頭上的青絲,摸到她因為懷孕而豐滿的胸部,愛不釋手反複地玩弄。
方茹想起剛生嚴爽那會兒,可能是營養太好,奶水太足,一回嚴必中按着她壓時,不小心擠到了胸部,乳汁濺了嚴必中滿臉,她笑得從某人身下滾了出去,差點掉下床去,另一人咬牙切齒之下,綿軟得都動不了她了……想到這她不由嗤笑了聲,被嚴必中逮到了,捏住大包子問:“想起什麽了?是不是在笑我?”
方茹被他捏得受不住,只好說:“你那時候跟嚴爽搶奶喝,嚴爽用手揪你頭發,看到你走近我他就哭,搞得我家裏人都莫名其妙的!”
嚴必中恨聲道:“還不是你說胸漲,怕得什麽乳腺炎,好哇,我做了這麽大的犧牲,你竟敢取笑我?”不敢去撩她,只低頭咬她耳朵,又用大棒子頂了頂她,挽求:“好久沒有了,小茹,可不可以,我小心點,啊!?”小心翼翼地探入頭去,淺淺的在背後蠕動,一只大手還在大肚皮上安撫着,等完全适應後,再輕輕送入全部,嚴必中舒服地吐了口氣,那口氣還沒全吐完,感覺頭上一麻,方茹的肚皮一陣蠕動,他吓得立刻抽了出來,不可思議地說:“她,她竟然踢我?小茹,你懷的是什麽精靈?”方茹裝過身子跟他面對面:“你踢她房子,她踢你不很正常嗎?”咯咯地笑起來,嚴必中養這兩個孩子,都有法子克他,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過某人,真的偃旗息鼓,再不敢去侵犯小寶貝的“房子”了!
離開了一年,方茹反正請了一年産假,嚴必中卻着實忙起來,回到事務所雷厲風行了一陣,把該整頓的地方狠整頓,該獎勵提拔的也不吝惜!大小案例有不到位的地方全部拿出來讨論分析提出改良方案!
一天中午嚴必中接到父親電話,愣了好久,沉重地放下手機。到傍晚下班後去方茹家,把方茹從熱被窩中掏出來:“小茹,今天我們出去吃,你陪我去見一個人!”方茹迷迷糊糊的,就被他整進了車,拖着沉重的身軀走進一家西餐廳,她邊揣測:見什麽人哪?我這個樣子适合作陪嗎?眼睛斜着嚴必中,看他黑色格子長呢大衣,裏面白襯衫上打着領帶,一副高大倜傥樣,不由心裏一動:難道是她?
走到一個隐秘的小包間門前,輕輕推門的瞬間,故意落在嚴必中後面,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叫喚:嚴大哥!方茹聽到了那聲叫喚中包含着無限的思念與喜悅,如果細細揣摩,還能揣摩出更豐富的感情!
伴随着高跟鞋噠噠聲傳來,嚴必中輕輕擁過身後的方茹,跟花蓓打了個招呼,方茹無奈之下也對着花蓓笑了笑,不過眼前也确實狠狠地亮了起來:小丫頭穿一件柔情粉色蕾絲連身裙,上身白色透明蕾絲內覆及胸拼接粉色布料,一根窄黑色腰帶束出姣好身材,一頭直發自然垂在肩上!原來無神的雙眼此刻仿佛含着寶石般熠熠生輝!忍不住讓方茹感嘆:年輕真好!
花蓓滿心歡喜地迎上前了,看到挺拔軒昂的嚴必中時心波更是蕩漾,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嚴必中本人,眼睛治好後,她第一個想看的人。可是電話裏每次都會被拒絕,後來只好找了随身攜帶的偷藏的他的照片看,在美國的三年中,這是她排遣寂寞拒絕誘惑的最常用的方法!
果然,人比照片帥!她很滿意。可是看到他擁在懷裏的方茹時,她臉上的笑凝結了,不解地看着嚴必中,嚴必中笑着介紹:“花蓓,這是你方茹姐姐,你也可以叫嫂子!”似乎想起了什麽,花蓓有點畏縮臉上神情讪讪的,還是方茹上前握住小姑娘的手:“小丫頭長越來越水靈了哦!什麽時候回來,也不告訴我們,讓嚴必中去接你!”
坐下吃了一會兒,都是方茹問一句,花蓓答一句,氣氛非常怪異,花蓓埋着頭嚼菜,眼淚都要下來了!方茹看了又看,拍拍嚴必中的手,在他耳邊說:“這兒留給你了,我先回去了!”跟花蓓打聲招呼,起身離開,嚴必中直把她護着送到出租車上,方茹定着看了他一眼:“去吧!”嚴必中苦澀地喊:“小茹——”他真害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與諒解被破壞掉!不料方茹轉過跟唐老鴨似的身軀,按下嚴必中的頭纏綿地親吻,臨走耳語:“我既然選擇了原諒,就絕不翻查過去!”一昂頭顱,驕傲地進入出租車,那氣場大得讓司機都石化了!
方茹走後,嚴必中緊随着相送,到門口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嚴必中如母雞般張着兩手護着,花蓓透過未關緊的門縫瞧了個真真切切,眼淚終于斷了線般啪嗒啪嗒地打在精致的瓷盤上,想起她和嚴必中的那個孩子出事的時候,他滿不在乎的神情,活了4個小時的男嬰,她在門外看得眼淚婆娑肝腸寸斷,他卻瞧都沒有瞧!
同樣是他的孩子,他的态度卻判若雲泥!為什麽這樣?她的心裏充滿了不甘心!等到嚴必中回來時,她深呼吸一口才算勉強平息下內心的不平,渴望地看着對面的男人,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終于,嚴必中轉過頭,含笑地掃了她一眼:“花蓓,有什麽話,說吧!”
花蓓鼓足勇氣:“嚴大哥,我現在終于可以不做你的累贅了!”嚴必中淡淡地說:“我從來就沒把你看成我的累贅!”心內補充:是債主,上一輩子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現!
花蓓嗫嚅着說:“嚴大哥,方茹姐姐的腿好了!”
嚴必中接過話:“用了兩年時間才走順暢,但畢竟不能跟你我這些正常人一樣地用腿!”嚴必中話中有話,接着又扔下一顆重磅炸彈:“更何況她現在有孕在身,我更不能放心!”
花蓓無意識地攪拌咖啡,不小心勁兒用大了,潑出來,她咬着唇用紙巾擦去污漬。
沉默了好久,終于問出一句:“嚴大哥,如果我們的孩子沒死,你會?”
“我會給你們留足夠的錢”
“然後呢?”
“然後去求方茹諒解”
花蓓飛快接上:“如果她不諒解呢?”
嚴必中早就猜到有這種可能,把心裏的打算好不隐瞞地道出:“以死謝罪!”
“什麽?”花蓓猛的起身,手臂帶到餐巾,大半杯咖啡傾覆桌面而不知覺,嚴必中趕緊招來服務員處理。
“以死謝罪”四個字如晴天霹靂把花蓓劈呆了。
嚴必中堅定地看着她說:“沒有方茹,我的生命又有什麽意義?”“花蓓,你,我注定已辜負,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補償!”
補償?花蓓苦笑着直挺挺地坐下,想:這場戰争,打響之前就已經注定了失敗!可憐她這麽多年的牽牽挂挂、依依不舍!有了眼睛又怎樣?她要的只是一份可以回報她的真情!
兜兜轉轉、哀哀樂樂、哭哭笑笑間,原來,她只是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場戲,原來,她始終是一個孤寒的靈魂,眼淚從指縫間奔湧而出,她努力并緊手指,不想讓眼前這個高大驕傲的男人看低自己,卻怎麽都有淚找到出口,而她的心,卻已經迷失了。花店早就轉讓,天沐市之大,卻已無她的容身處!
嚴必中陪着安靜流淚的花蓓好一會兒,內心也充滿了悲哀和內疚!看手表指針已經到10,怕方茹在家擔心,匆匆站起,花蓓用淚眼仰視他,聽到嚴必中冷漠地說:“花蓓,我們就此別過!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留下一個信封,揚起風衣離開,花蓓忍不住撲過去從後面抱住他,嚴必中身子一僵,欲推開,聽花蓓啞着嗓子說:“嚴大哥,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我感受你的溫度。這一次,我們都是清醒的。”斑斑眼淚淌在嚴必中的肩上,幾乎染濕他的厚呢格子風衣。嚴必中轉過身來,一只手圈住花蓓拍拍她說:“好,最後一次!”
然後退開,駕車離開,經過垃圾箱時,不顧寒冷,把染了眼淚的風衣丢棄!
他離開後,花蓓看了他留下的信封,裏面是一張50萬的支票,嚴必中這麽多年在自己身上已經花了不少,花蓓依舊把支票放入信封。還有一把鑰匙,下面壓着房産證,花蓓內心一動,收拾好東西就直撲原來的花房,看到她原來的店門上挂着嶄新的朵朵花店的招牌,裏面的花架花瓶都已陳列好!嘴裏喃喃叫着嚴大哥——
忍不住發了短信過去:嚴大哥,謝謝你為我做的這麽多!
嚴必中回了短信:也感謝你放手,給了我一條生路!
花蓓終于長嘆一聲,理好被風吹亂的長發,在昏黃的街燈下,一步一步拖着行李去街對面的旅社住宿。
花蓓在天沐市呆了半年,這半年間她最常去的地方是嚴必中家,陪嚴必中的父親。然後是方茹家,隔着院子看嚴必中母雞護蛋似的護着方茹,院內親情融融,後來嚴必中的女兒出生後,家裏更添亂,可是女人抱着幼兒哺乳,高大的男人在旁深情凝視的身影印在窗戶上,晃晃悠悠……
她終于決定離開,回美國!走前,她約了方茹去喝下午茶!方茹爽快赴約!
方茹長發已經剪去,一頭短碎發,灰色複古辮子針織翻領衫搭配黑色女爵褲,坐下時左腿壓上右腿,雙手輕放膝蓋,說不出的優雅與自如。花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嚴必中,暗嘆:難怪嚴大哥會如此癡心!
兩人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默地品茶,花蓓不開口,方茹也不開口。半個小時後,還是花蓓先開口:“姐姐,對不起!”方茹看她怯生生的樣子,心裏也怨恨不起來,想了想說:“花蓓,如果嚴必中只有30歲,我絕對會果斷退出,躲到嚴必中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不,姐姐,不是年齡的問題!我上次問嚴大哥他愛你什麽!他說他愛你是因為你是方茹,你合适他!”
“他是這麽說的嗎?”方茹心裏一動,回去決定好好慰勞他!
看花蓓小臉糾結的模樣,她繼續開導:“花蓓,愛永遠不會錯!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
花蓓聽了最後一句,終于露出女孩天真的笑來,想:這對夫妻真是心有靈犀,勸慰的話都一樣!問她:姐姐,你恨過我嗎?
這個問題讓方茹愣了一會兒,久久,才悠悠地說:“你當年那個樣子,讓我怎麽恨得起來?”
一句話說得女孩鼻子發酸,堕下淚來,內心對方茹更湧起一種似感激似愧疚似依戀的複雜感情來!
“傻丫頭,你以為我當年為何急着跟嚴必中離婚!?你一個盲眼的無依無靠的女孩,挺着個大肚子,如果沒有個安穩的港灣,你怎麽辦?”
這番話終于引得花蓓失聲起來,方茹走去她身邊挨着她坐下,花蓓靠她肩上大聲嚎啕起來,慢慢的,随着哭聲漸小,她的心情也離奇地越來越清明起來!
她終于知道,在愛情的世界裏,沒有公不公平,只有合不合适。對嚴大哥來說,方茹姐姐就是他最合适的!而自己,只是個意外!
走的時候,花蓓留下一個信封,還悄悄地告訴方茹那天晚上嚴必中聲聲呼喊的都是小茹——
終于釋懷,四月的春風撲個滿懷!
後來,異國他鄉的花蓓曾多次問過自己是否對這段無果的感情後悔,答案是:從不!
哪個少女沒有第一份情懷?只是她盲目了,不過也教會了她愛,也讓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現在,她的心已經不盲了,接受了那個給她治療眼睛又悉心照顧她的美國醫生jacksen,終于能夠品味到一份專屬的愛情!雖然不知道,保質期多久,至少此刻,兩人情正濃!
她又隐約覺着當年對嚴必中是感激加仰慕,卻單單少了一種激情與沖動,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愛!包括現在,她回憶起嚴必中來,也是高不可攀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模糊不清!想起在孤兒院聽老師講《長腿叔叔》的故事來,她的叔叔果然長腿,卻非她的良人……
種種糾結,随着歲月的流逝,全部失去蹤跡。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