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高司玮尚未注意到于渃涵的變化,他将自己和趙江過往的交談內容在腦內全部回憶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麽遺落的部分,說道:“voke的事情他只是跟我提過一嘴,當時說的是明星IP衍生開發,其他的就沒有了,跟許總說的完全不一樣。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聊得內容也多半是一些網絡生态,他做互聯網出身,對這塊很有見解,雙方也能交流一下經驗。”
“真的?”于渃涵問。
高司玮看着于渃涵的眼睛,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于渃涵的變化,心中最開始的那種慌亂慢慢下沉。他感覺到于渃涵在以此來诓騙他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像個傻子,于渃涵手指都沒動一下,他就關心則亂上趕着什麽都交代了。
“對,是真的。”高司玮語氣淡了下來。
于渃涵揉了揉鼻子,說道:“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
“……”高司玮凝視于渃涵一陣,說道,“那你還想知道什麽?”
于渃涵聳肩:“看你想告訴我什麽。”
高司玮垂下頭,低聲說:“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于渃涵沒聽清楚,湊近一點問道:“你說什麽?”
“你跟我說的任何事情,難道是我想知道麽?”高司玮擡起頭看向于渃涵,“你認識誰,跟誰談戀愛跟誰睡,跟誰好跟誰不好,統統都是你自己願意說,你以為我想知道麽?其實你沒有必要告訴我,我也不想關心這些。”
北京冬天的風很烈,刮得人臉疼。這樣一個夜晚雖然很冷,好在沒有風。但靜谧之下,于渃涵忽覺自己的臉有一種熾熱的灼燒感。高司玮說話的語調本來就是清清淡淡的,不常有什麽情緒。現在,他的語氣仿佛比周遭的溫度還要冷,字句像是冰棱似的。
它們一股腦的沖向了于渃涵。
“我只是你的員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們本來也沒有必要交流別的,對不對?”
這話說的是很對,可于渃涵心裏被高司玮激起了很強烈的抵觸情緒。高司玮不是一個很喜歡表達的人,他如果有想瞞着于渃涵的事情,于渃涵也未必真的能了解清楚。然而于渃涵不喜歡被蒙在鼓裏,尤其是這種涉及到競争的事情,她更是希望了解的一清二楚。
高司玮卻跟她說的很含糊,最後她還是從別人的口中了解了大致經過。這令她産生一種自我懷疑的感覺,結果沒想到,高司玮反倒因為她的詢問而跟她犟了起來,認為她在變相綁架自己。
也許是她的方式方法用錯了,她以為她了解高司玮,但其實她似乎也什麽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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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再年輕一點,不到三十歲的那會兒,她可能會高聲質問高司玮難道自己給他的工資開少了麽?各項獎金和福利難道是沒給到位麽?老板就是花錢買斷員工的時間,資本家的毛孔裏就是滴着血和肮髒的東西。她就是這樣,不想幹了可以滾蛋。
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人會成長,回首過去總是充滿着幼稚的嘲諷的。但又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有理性,可是她也有脾氣。平時一直乖順的人突然頂撞了她,即便是她不占任何道理,她也會覺得下不來臺。
“對,是我自作多情成天給你說有的沒的。老女人廢話就是多,行了吧?”于渃涵板着臉說,“你愛跟誰交朋友跟誰交,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我以後也不會再問了。”
她也沒表現出多少生氣的情緒,直愣愣地走向了她的車,只想趕緊離開這個讨厭的地方。她剛拉開車門才想起來自己喝了酒,高司玮曾經跟她說過無數次不準酒駕,她一想起這個就突然來了氣,拿出了自己的包,罵了一句“操,晦氣”,狠狠地甩上了車門,扭頭就走了。
高司玮叫道:“你去哪兒?”
“你少管我!”于渃涵說,“你不是嫌我麻煩麽?從今往後我不麻煩你了。”
高司玮追了上去,于渃涵推了他一把,他反倒握住了于渃涵的手腕:“大晚上的你發什麽瘋?喝多了別跟外面丢人現眼!”
“我丢人現眼?”于渃涵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從高司玮的嘴裏說出來,如果剛才一番話還有就着酒勁的成分,現在,她完全清醒了,冷笑一聲,“行,我丢人現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過分的事情我都做過。高司玮我跟你說,我不吃即當又立那套,合着好話賴話都讓你說了呗?如果你覺得我剛剛那麽問你話是對你的冒犯,覺得我不信任你傷害了你,那我可以道歉。如果你覺得我過多的占用了你的私人時間,我也可以改正。我讓你做什麽事情,如果你不喜歡做就直截了當的說,別不情不願的做了,回頭再拿話堵我。我說的夠明白了吧?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她想将自己的手臂收回來,可高司玮攥得很緊,于渃涵的怒氣已經瀕臨頂峰,她真的不知道高司玮到底想怎麽樣,不由得大聲說:“大老爺們兒別他媽跟我玩苦情戲,滾!”
于渃涵罵人的時候很兇,最沒有遮攔的時候,連王寅都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罵一個高司玮更是不在話下。但她幾乎沒有對高司玮太兇過,印象中,高司玮是個非常有分寸的人,也懂得看她的眼色,不會給她惹什麽麻煩。
可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她越來越覺得高司玮變了呢?
于渃涵趁高司玮出神之際逃脫了,高司玮站在原地看她慢慢消失,內心空寂沒有任何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
也許于渃涵對他的好,也僅僅是建立在他聽話的基礎上。于渃涵總說王寅是個暴君,可她自己也同暴君沒什麽分別,她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不符她心意的,她總有法子讓它消失。
別人都曾覺得,于渃涵是懸崖峭壁上的一朵花,只有足夠強壯不懼生死的人才能夠将她采摘下來。但他們都想錯了。只有高司玮知道,于渃涵不是什麽柔弱的鮮花,她就是遠遠聳立在那裏的高山,山峰入雲,仿佛直通天際。
她溫柔時,山中就是鳥語花香盡可采摘,任何人都可以走進她;但她發怒時,便是狂風暴雪,催魂索命,稍一靠近就會葬身谷底。
沒有任何一座山峰可以被征服,能夠走到頂端的人,僅僅是因為山峰接納他。
所以,她仍舊是高不可攀的。
高司玮萬分沮喪,他心中的念頭燃起過,熄滅過,周而複始的煎熬着他。他也曾奢望過,自己對于渃涵來說始終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
但事實是,他也沒什麽不同。
于渃涵被高司玮氣的第二天上午都沒去上班,中午怒吃了兩碗米飯,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把車扔大馬路上。
她不知道高司玮有沒有替她妥善處理,不過當時話都說成那樣兒了,八成是不會。
無所謂,路虎攬勝開膩歪了,正好換個新的。
到了公司之後,她讓人事的同事幫她挂個招聘出去招助理,對方問她JD有什麽具體需求,她想了想,就說了一句要男的。
高司玮來了她辦公室一趟,看上去神色如常,把車鑰匙放她辦公桌上,說幫她停公司車庫了,老位置。于渃涵應了一聲,頭都沒擡。
晚上走時,鑰匙就丢在了桌子上,于渃涵自己打車回家了。
周末譚兆回來,于渃涵睡到中午起來,譚兆也剛醒,揉着眼睛問她吃什麽。她覺得譚兆這樣子很可愛,像條毛茸茸的小狗,看着兇巴巴的,但是濕漉漉的鼻頭和眼睛總能讓人産生親近之情。
“自己點外賣。”于渃涵把手機丢給了譚兆,“想吃什麽點什麽。”
譚兆問:“你為什麽不自己做飯?”
于渃涵說:“我的時間很寶貴。”
譚兆說:“那你可以請個阿姨來做飯。”
“我一天能在家吃幾頓啊?”于渃涵說,“你別這麽多事兒哦我警告你。”她把手機從譚兆的手裏奪了回來,“你都十五歲了,過了年十六,放在以前都是大人了,你怎麽不自己做飯?”
譚兆說:“我不會。”
“不會可以學。”于渃涵說,“下個APP自己研究研究,不難,正好我也省了請阿姨的錢了。我跟你說,現在男孩子都得學會做飯才行,要不然怎麽讨得到老婆?同樣的身高外貌家世背景,別人比你多個會做飯收拾家務的技能,不就把你比下去了?”
于渃涵給譚兆一頓洗腦,譚兆還?是掙紮地說:“我為什麽就不能找個會做飯的老婆?”
“那要是像我這樣的大忙人呢?”于渃涵說,“成天忙着賺錢養家,回家之後連口熱乎飯都沒有,日子不過了啊?”
“行了行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于渃涵說,“這個家裏,誰有錢聽誰的。今天這頓我先叫外賣,回頭你研究研究做飯的事兒哦。”
她說得頭頭是道,譚兆還在她的邏輯套路裏琢磨哪裏不對呢,就被她給忽悠過去了。
下午譚兆要去買考卷,于渃涵本來想送他去,結果一想車扔公司沒開回來,就給了他點錢,讓他自己坐地鐵出門。
“坐地鐵挺好的。”于渃涵說,“暖和,還不堵車。別養少爺脾氣,聽話。”
譚兆問:“你車呢?”
“丢了。”于渃涵說。
“啊?”譚兆問,“丢了你怎麽一點都不着急啊?”
“一輛車而已。”于渃涵說,“早嫌它膩歪了,回頭換輛新的。”
男孩子對車都是感興趣的,譚兆也不例外,不由問道:“你想換什麽車?”
“還沒想好呢。”于渃涵說,“要不你幫我想想?你覺得回頭我要是去你們學校接你,什麽樣的車停在你們學校門口倍兒有面兒,倍兒拉風?”
譚兆不由的開始想象那種畫面,竟然真的會産生一種莫名的虛榮爽感。
“跑車。”譚兆說,“當然是跑車了。”
于渃涵不是很喜歡跑車,覺得只是看着好看,但在城市裏不夠實用。不過她想,太實用的容易産生依賴感。今後很難找到理由再換掉。
還是老老實實當一個沉迷外表的顏狗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