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正想把手機扔到一邊時，袁少鈞卻看到底下有個下午才新鮮出爐的貼子，那一連串的感嘆號和感嘆詞強烈地抒發了博主的激動心情，看得他也跟着一驚一乍的，這也太肉麻了，那家夥是人又不是真的香蕉，甜什麽甜。還什麽蕉粉，真是幼稚，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貼子下面配的一張照片更是讓袁二少一看就皺了眉頭，裏面一個貌似中學生的小丫頭片子小鳥依人般挨着蕭驕站着，笑得見牙不見眼，大臉盤子恨不得比蕭驕寬了一半，真是怎麽看怎麽礙眼。

再點開評論，裏面清一色都是一些小姑娘在啊啊啊嗷嗷嗷，滿屏的流口水表情，跟打了雞血一樣，假如蕭驕本人站在他們面前，怕是要被這幫人給生吞活剝了。

用一句國內網絡上流行的時髦話來講，就是現在的學生作業太少了，一個個太閑了。不過看在基本上全是花癡而非謾罵的份上，他這次就不怼了，不過得給這些頭腦過熱的孩子降降溫，省得他們耽誤學業。

[雪兒的小宇宙要爆發]：啊啊啊啊啊啊啊香蕉小哥哥的笑容好乖好萌好甜好軟啊啊啊啊我死了！

[二少今天不高興]：他其實長得也就SO SO，小妹妹你這樣就死了還怎麽爆發呢。

[~你の小可愛~]：媽媽問我為什麽手機屏幕上都是口水~~~

[二少今天不高興]：媽媽沒問你作業寫完了嗎？

[8102不減三十斤不換頭像]：放開那個小哥哥讓我來！！！

[二少今天不高興]：妹妹你還是好好減肥去吧，8102只剩下五個月了。

挑了幾個熱評回複之後，袁少鈞神清氣爽地保存了那張照片，然後打開修圖軟件，讓小丫頭片子從畫面中徹底消失，連根頭發絲也看不見，就像原本就不存在一樣。

恩，這下子照片就和諧順眼多了。他左看右看，滿意地揚起唇角，禁不住在心裏為自己高超的P圖技巧點了個贊。

祥叔和芳姨将二少爺忽嗔忽喜的表情盡收眼底，夫妻倆對視一眼，心裏默契地生出同一個念頭。

芳姨一臉欣慰地笑問：“二少爺，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對象了啊？”

啪嗒一聲，袁二少剛塞進嘴裏的一塊蜜瓜掉回了盤子裏，随即矢口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祥叔也笑呵呵道：“好，沒有就沒有，我們明白的。”

袁少鈞：“……”

你們明白什麽啊，我怎麽不明白呢？！

……

與此同時，蕭驕正在認真扮演他從業以來接到的第三個角色。下午和小姑娘拍完合照後，《烽火佳人》的副導演過來說缺一個茶館跑堂的龍套，有三句臺詞，酬勞九十塊，原來定的演員臨時出事過不來了，問他演不演。

演，當然演！蕭驕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這個龍套表面是個茶館的小夥計，實則還有另一重身份——我方在敵區布置的一名接頭人，和前來傳遞消息的男三——一名地下工作者對了兩句暗號，然後将對方塞了重要情報的一只卷煙頭當作垃圾一樣掃進抹布裏。

小夥計的第一句臺詞是在男三進茶館時熱情地招呼一句：“先生下午好，您要喝點什麽茶？我們這裏什麽都有！”

男三會彈彈煙灰，似笑非笑地問：“那有兩百年的陳年普洱嗎？”

小夥計要眼睛微微一亮，将可能來了同志的欣喜稍稍表露出來，又不能表現得太過，表情要克制着收斂一些，然後陪着小心尴尬地說出第二句臺詞：“不好意思先生，沒有年份那麽久的，只有二十年的。”

男三把煙屁股在煙灰缸裏摁滅，翹着二郎腿道：“那算了，來一壺明前龍井吧。”

暗號對上了，這個時候小夥計要将煙屁股撿起來掖進抹布裏，滿臉堆笑地說出第三句臺詞“好嘞，您稍等，馬上就來”，随即跑進後堂，任務就結束了。

這出戲前後也就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不過小夥計有三句不算短的臺詞，需要做出幾個表情變化，還要和男三互動，比只有一個“啊”就痛苦倒地的小面首和什麽都沒有只用躺着裝死的小兵要複雜不少，對蕭驕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聽副導演說完戲後不禁又緊張又激動，朝對方鞠了一躬：“謝謝導演，我會好好演的！”

副導演戲谑道：“我是副的，導演在那邊呢，看中你小子長得水靈，要是演不好自己跟導演道歉去。”

蕭驕一聽頓時更緊張了，一邊翻來覆去地默念臺詞一邊在腦子裏一遍遍排練等下要怎麽演。

一名服裝師助理拿了套半舊的跑堂短打過來，蕭驕進群演的更衣室換了，然後出來等化妝。

過了一會兒化妝師提着個箱子來了，正好是上午給他化屍體妝的那個姑娘，名叫李思琪，見到他就笑道：“哎喲，小帥哥是你啊，又見面了。”

蕭驕也很高興地說：“思琪姐你好。”

李思琪一邊拿化妝工具一邊道：“我就說以你這張臉蛋和靈氣只演個屍體太浪費了，這不才過了半天導演就找你加戲了，怎麽樣我預言得特別準吧！”

蕭驕有點不好意思道：“謝謝思琪姐，不過我頭一次演個有臺詞的角色，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大腕都是這麽過來的，把其他人都當成蘿蔔就行了。這次過了你以後的臺詞就會越來越多，過不了就只能繼續當啞巴了。”李思琪随口道，“呆會記得給我簽個名哈，說不定哪天你就紅了成了明星了，到時候這張簽名就值錢了。”

蕭驕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放松了不少，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什麽大腕或者明星，能一直有戲演就滿足了，所以只當李思琪在開玩笑，也就笑着答應了。

李思琪随即端詳了一下他的臉，啧啧贊道：“你這皮膚簡直好得沒天理，五官也太精致了，只是演個小夥計的話有點大材小用，搞不好把主角的風頭都蓋住了，那樣恐怕會有麻煩。依我看不如把你化醜一點，讓你沒那麽醒目，變得稍微普通一點，你覺得怎麽樣？”

蕭驕對自己的長相一直沒什麽概念，也并不在乎自己演的角色是美是醜，聽李思琪這麽一分析就覺得很有道理，于是認真道：“謝謝思琪姐，你說的很對，就按你說的來吧。”

李思琪欣然一笑，拿起工具開始給他上妝。

現在很多以顏值出道的鮮肉小花們最在乎自己在屏幕上的形象，都是怎麽好看怎麽來，很少會有人願意考慮角色的實際需要而醜化自己。比如有的演王子落難成吃糠咽菜颠沛流離的貧民，卻不願意往臉上抹灰化妝成一臉菜色，仍舊油頭粉面細皮嫩肉的，只把頭發披散一下了事。又比如千金大小姐女扮男裝成為江湖俠客，也就是取了釵環束個發而已，臉上還是抹得花綠柳綠，生怕別人看不出來她是女兒身一樣。而蕭驕對自己要給他扮醜的回應既虛心又真誠，沒有半分勉強和排斥，可以說比較難得了，是個可造之材。

李思琪動作很快，十多分鐘就完工了，收了工具道：“好了，看看吧。”

蕭驕往鏡子裏一瞧，自己的臉色沒那麽白淨了，稍微有點偏黃，鼻子也沒那麽挺，顯得塌了一些，臉頰上還點了幾粒小雀斑。只有一雙眼睛沒動過，依舊黑白分明幹淨無垢，透着十足的靈氣。

李思琪的改動并不大，妝容很自然，仍然看得出來是蕭驕，只是把他由一個五官精致的美人變成了一個還算清秀的普通少年，就像給一塊美玉蒙了一片紗，收斂了它的光華一樣。

蕭驕再次道了謝，然後一筆一劃認真地在李思琪的本子上簽了名，還加了一句“祝思琪姐工作順利，笑口常開”，讓李思琪心情大好。

老趙頭雖然只是個護林員，年輕的時候可是正兒八經上過學堂練過字的，硬筆毛筆寫的都不錯，清俊遒勁，頗有風骨，沒事的時候時不時會寫一幅字自得其樂。蕭驕耳濡目染了二十年，也學到了幾分神韻，只是剛剛下筆的時候有點生澀，多寫幾個字就流暢了，倒是又讓李思琪小小的意外了一下。如今這年頭，能寫出一筆好字的演員也不多見了。

“喂，演茶館夥計的那個，到你了！”有人在門口喊了一嗓子。

“來了！”蕭驕應了一聲，和李思琪道了別後趕緊去了拍攝場地。

和他演對手戲的男三張德生是個老戲骨，雖然其貌不揚，卻舉手擡足都是戲，随便一個眼神都耐人尋味。蕭驕和他第一次對戲時不自覺又緊張起來，心裏一邊嘆服于對方的演技，一邊又想向對方學習，分心的結果就是适得其反，表情沒把握好，轉換生硬，臺詞也說得有點磕巴，自然就NG了。

第二遍，蕭驕摒除雜念，專注于自己的角色，前面兩句臺詞都說順了，表情也還OK，後面撿煙屁股時卻沒拿好，掉在了地上，因此再次被叫了“卡”。

導演皺着眉毛道：“前面還湊合，後面你哆嗦個什麽，那煙屁股長嘴咬你手了嗎！”

蕭驕低着頭乖乖聽訓。

那煙屁股當然是沒長嘴的，不過張德生沒把它完全摁熄，上面還帶着點火星，他被燙了一下，所以沒拿住。這雖然是個意外，但是如果他小心一點，就可以避免這個失誤的，所以挨罵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