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導演剛剛放了一半的心霎時又提了起來,想試探蕭驕的鼻息卻又不敢伸手。
救生員急忙用力按壓蕭驕的腹部, 片刻後正準備進行人工呼吸時,蕭驕猛地起身吐出一大灘水,然後一邊大口呼吸一邊劇烈地咳嗽。
謝天謝地, 看樣子應該沒有大礙,衆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一般拍攝戰争或者打鬥片難免會有個磕磕碰碰, 這很正常,可要是鬧出人命來那可就嚴重了, 不單會影響拍攝進度,還會大大損害劇組名聲, 搞不好劇都拍不下去了, 所以在場之人不論和蕭驕關系遠近,都不希望他出事。
李全在蕭驕旁邊蹲下來,一邊替他拍背一邊埋怨:“你這家夥真是, 既然不會游泳就早說啊,逞什麽強,差點把大夥兒吓死了。”
蕭驕一邊咳嗽一邊愧疚不已道:“對不起, 給大家添麻煩了。不過……我好像找到一點感覺了, 說不定下次我就會游了。”
其實他剛才也吓得不輕, 整個人沒入水裏的感覺十分陌生, 眼睛也有點刺痛,讓他一下子就慌了神,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游泳姿勢全都忘了個幹淨, 只知道閉着眼睛胡亂掙紮,一張嘴就連着灌了幾口水,然後就像稱砣一樣直往下沉。
意識迷離之際,蕭驕隐隐約約地發現,自己哪怕閉着嘴巴不呼吸,也不會有窒息的感覺,只要不亂動,身體就會如同一截木頭一樣慢慢往上浮。
後來浮着浮着就被拽出了水,再被救生員猛按了一通肚子,他難受之下就脫離了那種植物化的假死狀态清醒過來。
衆人自然不知道他在水下的離奇體驗,普通人哪有這麽快就學會游泳的,只當他腦子進水糊塗了,不由得哭笑不得。
導演一臉關切道:“還好是虛驚一場,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導演,不用了,我沒事的。”蕭驕說着有點費力地從地上站起來,努力做出沒事人的模樣。
他嗆了水,胸腔裏有些不舒服,可是卻不想去醫院,一來不好再給導演添麻煩,二來老趙頭住院一周仍然沒得救過來令他對醫院有了心理陰影。如非必要,他再也不想去那個地方了。
導演樂得不去醫院,省得被媒體知道了不好收拾,便順勢改口道:“那我送你回家吧,現在不早了,你渾身**的自己回去也不方便。”
蕭驕感激道:“好的,謝謝您。”
李全極有眼色地朝其餘人揮揮手:“好了,沒事了,咱們回影視城吧。”
衆人答應着紛紛上了大巴,蕭驕就上了導演自己開來的小汽車。
導演一邊調轉方向盤駛離碼頭一邊問他住在哪裏,蕭驕說在小青山腳下,從影視城背後繞過去,再穿過一片田野就到了。
導演一聽有點驚訝,在他的印象裏那一帶沒有什麽住宅小區,全是荒郊野地,多年沒人管的,難道最近新蓋了房子不成?
暫時按捺下這個問題,導演和顏悅色地說:“蕭驕,今天晚上你在《烽火佳人》裏的戲份就全部拍完了,我還真是有點不舍得。不過你很有表演天分,相信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合作的。”
蕭驕感激道:“謝謝您的肯定,這幾天我在劇組學到了很多東西,多虧了您給我這個機會。”
哪怕為了今晚這出戲差點被淹個半死,也是值得的。
“哪裏哪裏,是你自己聰明。”導演笑得十分和藹,“對了,剛才發生的事最好不要告訴二少,免得讓他擔心,你覺得呢?”
蕭驕想也不想就道:“嗯,我不會告訴他的。”
導演說得沒錯,剛才的确有點危險,要不是他體質特殊,肯定就真的出事了。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有一點點後怕和自責,要是袁少鈞知道了肯定會生他的氣,情緒不佳肯定會影響工作,還是不告訴他的好。
“剛好戲拍完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吧。”導演放下心來,油門一踩,将車子開得飛快。
蕭驕點點頭,剛才傷了點元氣,他是得修養一下才行。
一個多小時後,面對着山腳下一座如今恐怖片中才會出現的孤零零的破房子,導演難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氣,“你就住在這裏?”
“是啊,導演你要不要進去坐坐?”蕭驕禮貌地發出邀請。
導演趕忙搖頭:“不了不了,我還有事,要早點回去。”
蕭驕揮揮手:“那好,您慢走,歡迎您有空時來做客。”
做個鬼的客,拜拜了您哪!導演回到車裏,再次踩下油門,一溜煙地開走了。
虧他擔心半天,就怕蕭驕因為劇組的疏忽而差點溺水的事被袁少鈞知道了,那位脾氣乖戾的二少爺會找自己的麻煩,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袁二少要是真把人放在心上,怎麽會讓他住在這種破爛地方,肯定只是玩兩天圖個新鮮罷了。
真是,見過摳門的,沒見過這麽摳門的,現在哪個金主包養小情人不是送房送車金屋藏嬌,袁二少這做法真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至于那一千萬,應該真的是天麒看好《烽火佳人》才投資的吧,看來自己不溫不火了二十年,飛升之時指日可待了。
導演一邊開車一邊得意地哼起了歌。
……
蕭驕回到家裏,脫下濕漉漉的衣服,勉強沖了個澡,洗掉身上的泥污,然後躺上了床。
雖然身體很疲憊,他這會兒卻有點睡不着。
拿起手機看了一下,已經快十二點了,這個時間袁少鈞應該已經睡了吧?
在這夜深人靜萬籁俱寂的一刻,他很想打個電話過去,想聽那個人說說話,不管說什麽都可以,哪怕是罵自己都沒關系。
可是這麽晚了,如果打擾了對方害他睡不好覺,耽誤了明天的工作就不好了。
蕭驕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有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轉而點開了微博。
他的粉絲已經有六萬了,上一條等盒飯的微博點贊和評論數量都很可觀,呈現出一片熱鬧紅火的景象,與屋裏的冷清寂寥形成鮮明反比。
蕭驕忍不住又編輯了一條新的博文:“大家睡了嗎?今晚拍戲有點累,不過收獲很多。[微笑]”
下面還配了一張圖,是下午在碼頭拍的一張風景照,江水淺碧如帶,兩岸青山綿延,還有白色的水鳥在江面上展翅掠過,景色十分怡人。
發完之後他浏覽了一會兒首頁。
他關注的人不多,除了在劇組裏認識的幾個關系比較近的朋友,就只有一些旅游風光和美食一類的博主,看到那些自己未曾去過的世界各地的美景,和未曾吃過的精致可口的食物,會讓他心情很好。
看完首頁他回到自己的主頁,發現已經有幾百條評論了,于是點開來看,然後回複了最上面的幾條。
[今天堅決不加班]:還沒呢,我還在加班嗚嗚嗚,小香蕉求安慰!
[蕭驕]:加油,早點完成工作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哦。
[super-me]:風景好美哦,這是哪裏啊?
[蕭驕]:是雲城北面的大清江,歡迎有空來玩。
[小香蕉沖鴨]:是在拍《烽火佳人》嗎?這部劇什麽時候可以播出啊,好期待!
[蕭驕]:不知道哦,我也很期待。
[我愛甜甜圈]:小香蕉注意保重身體啊,不要太辛苦了。[抱抱]
[蕭驕]:謝謝關心,手上的戲份目前已經拍完了,接下來可以休息兩天了。
[二少今天不高興]:你回複那些無聊的人幹嘛,既然累了還不快點去睡!
[蕭驕]:嗯,我一會兒就睡了。不過他們不無聊啊,都很好的。
蕭驕回複完之後才發現這是個熟人,語氣挺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顯而易見會招人恨。
果不其然,一刷新,“二少今天不高興”的那條回複已經被頂成了熱門第一,網友們紛紛對他的言論進行了譴責。
[我愛甜甜圈]:你才是那個最無聊的人好不好!小香蕉不要理他!
[流浪的小福膩]:你誰啊你,小香蕉又不是你家的,他想回複誰就回複誰,你管得着嗎!
[我和愛豆鎖了]:二少你今天又吃炝藥了嗎?我看就屬你最無聊了。
[黑山小妖]:我們小香蕉這麽溫柔,這個人怎麽這麽暴躁,來人給我叉出去!
如此種種。在幾乎一面倒的聲讨中,有個另類的跟貼卻也得到了不少人的點贊。
[我愛的CP天長地久]:啧啧,我居然覺得二少對小香蕉這霸道中透着幾許寵溺,中二裏又藏着一絲溫柔的語氣有點萌是腫麽肥四,難道從今天開始我要嗑一對新的CP了?
CP是什麽?能吃嗎?
蕭驕有點納悶地打了個哈欠,終于覺得困了,于是關了手機睡着了,唇邊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
西臨市某五星級大酒店的豪華套房裏,袁少鈞赤|條條地躺在床上,眼睛緊緊盯着手機。
晚餐時遇到的馬老板讓他倒盡胃口,回房後他就睡了,直到十一點半才醒過來。醒了之後洗了個澡,然後躺在床上玩手機,想着已經這個點了,那只小香蕉肯定已經睡了。
唉,真是無聊。
結果剛一打開微博,就收到了一條提醒消息:“你特別關注的#蕭驕#發微博了。”
他趕緊點進去看,把那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看了好幾遍,心裏很是不滿。
這麽晚了還沒睡,既然如此幹嘛不給他打電話,還跑到微博上問那些不相幹的網友,太不像話了。
每次看到那家夥都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說到拍戲就滿臉放光,現在說有點累,那肯定是相當累了。那個破劇組在搞什麽,把人當驢子用嗎!
這配圖也很沒勁,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山和水,人都沒有一個,有什麽看頭。
一邊抱怨一邊打開評論,發現都是些亂七八糟沒營養的東西,而蕭驕竟然還認認真真地一一回複,看了就讓他直皺眉,于是立即回了一條催他睡覺。
一刷新,自己也被回複了,前面一句倒還乖,後面一句居然是跟他頂嘴,真是豈有此理。
袁少鈞有點牙根癢。
再刷新,沒有新的回複。隔了一會兒又刷新,還是沒有,看樣子是已經睡了。
袁少鈞頓時覺得索然無趣,随手把手機扔到一邊。
這還是自己來了西臨市的第一天,後面還有三天,想想就讓人崩潰。
實在睡不着,他只好翻身下床,到隔壁的健身室跑步撸鐵,來打發這無聊的漫漫長夜。
……
蕭驕接下來哪裏都沒去,就在家裏吐納調息。
小青山的環境很好,山上植被豐茂,靈氣也很充沛,對于養傷再好也不過了。
可是半天下來他就餓了,又懶得跑到影視城去買東西吃,于是就來到屋外,在地上跺了跺腳,然後“咻”的一聲,化成了一棵挺拔優美綠葉招展的香蕉樹,只是葉片稍稍有點打蔫。
變成香蕉樹行動會受限,時間長了會比較無聊,好處就是不用刻意地進食填飽肚子,只要用根莖汲取土壤裏的水分和養分就可以了,并不妨礙他養傷修煉。
而且這一帶人跡罕至,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座老房子的外面突然多了一棵香蕉樹,也沒有人會跑來打擾,十分清靜。
蕭驕一旦摒除雜念就如老僧入定一般沒有了時間概念,不知不覺一晃就過了兩三天。
這天上午,蕭驕還沒完全恢複,卻不想再杵在地裏當香蕉樹了。雖然不餓,卻十分想念人類的食物,因此又變成了人,穿上衣服揣上幾十塊零錢,然後出門去影視城那邊。
幾天沒吃過東西,他看到什麽都眼饞,在影視城外面的小吃一條街來回轉了一圈,最終狠心奢侈了一把,到一家快餐店裏要了一份價格25塊、有肉有菜有湯、看上去份量比較多的套餐。
吃起來之後他就發現這份套餐的味道很一般,肉炒老了不好嚼,青菜裏面有沙子,湯也有點鹹,比那天雲城春秋送的晚餐差多了。
一想起那天的晚餐自然就想起了送晚餐的那個人。
蕭驕一摸口袋才發覺自己沒帶手機,接着就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有一陣子沒跟袁少鈞聯系了,不知道對方這段時間有沒有找過他。
而且,他這幾天一直沒開機,就算袁少鈞給他打電話也打不通。這下糟了,他一定會生氣的。
這麽一想蕭驕心裏就有點着急,勉強把套餐吃了大半,然後快步往家裏走。
一回去就驚呆了,一臺挖掘機正在他家施工,巨大的鏟鬥一鑿下來,老房子的一面牆就如豆腐砌的一樣嘩啦啦的垮了下來,塵土飛揚。
他慌忙跑上前,朝駕駛室裏的司機喊道:“喂你幹什麽?為什麽要拆我家的房子?”
轟隆隆的響聲中,司機沒聽見,仍舊操縱挖掘機作業着,又是一鏟下去,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頓時倒了半邊,那一半正好是蕭驕的卧室,他裝錢的月餅盒子和手機全都埋在了碎磚爛瓦之下。
蕭驕急得不行,當即顧不得許多,一個箭步上前,直直沖到挖掘機跟前,揮舞着手臂再次大聲叫道:“停下來!快停下來!”
司機驟然看到車前多了一個人,吓得手一抖,鏟鬥一個橫掃,差點把蕭驕掃飛出去。還好蕭驕動作夠快,迅速避開了。
盡管如此,司機還是很惱火,只當蕭驕是來搗亂的,把挖掘機一停,從駕駛室裏跳出來,怒氣沖沖地罵道:“TMD你小子找死嗎!”
蕭驕氣道:“這是我家,你為什麽要拆我的房子?”
司機聞言一愣,将他上下一打量,然後道:“我說呢,原來你就是住在這裏的小子,我早上過來通知你搬家你怎麽不在?”
蕭驕嗫嚅道:“我,我早上出去了,不在家。”
估計這人早上來的時候自己正在以香蕉樹的形态專心調息,所以沒注意到。
司機把手一揮,“那就怪不得我了。你這小子看着挺幹淨一個人,怎麽住這種破爛地方,比要飯的都不如,趕緊換個地方,別耽誤我幹活。”
蕭驕着急地說:“可是這是我的家啊,你讓我上哪裏去?”
“什麽你的家,你拿得出産權證明和過戶合同嗎?”司機就跟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嗤了一聲,“這破房子以前是老趙頭的,他死了就是無主的,現在歸恒發地産了,人家可是要建高級度假酒店的。不要以為你住過幾天房子就是你的了,那我要是去老美的白宮住兩晚,難道它就歸我了?真是搞笑,這麽大個人了,居然什麽都不懂。”
蕭驕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想起來前陣子有幾個人來這裏,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當時他不懂,現在大概明白了。
可是他是在這裏出生長大的,二十年來一直住在這裏,雖然房子很舊了,夏天漏風冬天漏風,但也的的确确是他的家啊。
趙爺爺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很難過,他要是還在就好了,房子就不會被人拆了。
蕭驕一時間悲從中來,慢慢紅了眼睛。
……
與此同時,西臨市金葵花電影節正在進行盛大的走紅毯環節,大小明星與知名電影從業者悉數登場,數十家媒體的記者和許多影迷夾道歡迎,場面十分熱鬧。
袁少鈞沒去湊那個熱鬧,一個助理都沒帶,低調地從另一側入口進了會場,坐在了第三排标了姓名的嘉賓座位上。即便如此,他不輸任何明星的出色五官還是吸引了在場不少觀衆的視線,紛紛議論這位年輕俊美、穿着打扮猶如貴公子一般的人物是什麽來頭。
袁少鈞對周圍人或探究或花癡的目光一無所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表情坐在椅子上。
他已經快三天沒有蕭驕的消息了,微博不更新,電話也打不通,就像憑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那家夥在上一條微博裏是說了接下來會休息幾天,但休息就休息,沒必要連手機都關了吧,別人有事找他怎麽辦?就算別人沒事,自己找他不行嗎!
還好今天是電影節的最後一天了,晚上再參加個酒會,明天早上就可以飛回雲城了。到時候他一定把那家夥挖出來,好好教訓他一頓才行!
袁少鈞磨了磨牙,拿出手機刷微博。
就算幾天沒更新,蕭驕的粉絲也漲到了八萬,他掃了一眼那幾條可憐巴巴的舊博文,然後點進了超話。本來只是想随便看看粉絲們有沒有什麽新的話題,結果被最上面的一張貼子驚得從座椅上彈了起來。
那張貼子寫的是:“剛才無意中在影視城當群演的表舅手機上看到了這張照片,真是吓死我了!一開始問表舅他還不肯說,後來我撒潑打滾地鬧他才告訴我小香蕉那天晚上拍一場中槍落水的夜戲,但是他根本不會游泳,因為工作人員的疏忽差點被江水沖走了!嗚嗚嗚可憐的小香蕉,他在上一條微博裏說要休息幾天,其實是在養傷吧,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網上都沒消息……[哭泣][哭泣][哭泣]”
照片裏,蕭驕渾身濕透閉着眼睛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可怕,旁邊圍着一群人,一個男人正用雙手按壓他的腹部。
袁少鈞的心髒驀然緊縮,就像被一條鞭子狠狠抽了一記,握着手機的骨節發白,幾乎要把屏幕捏碎。
他在原地僵立了三秒鐘,然後快步往外走。
這個時候電影節的嘉賓正在陸陸續續地入場,袁少鈞逆着人流離開禮堂,這幾天開會認識的一些明星和業內人士見到他時紛紛熱情地打招呼,全都被他視若無睹了。
出了禮堂後,他打了個車直奔機場。
片刻後意識到不對,又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小吳,我正在去機場的路上,你馬上給我訂回雲城的最近一趟航班,然後把我的證件送到機場去!”
“啊?二少爺,您不是在參加開幕式嗎,怎麽現在就要回雲城了?”
“少廢話,趕緊照辦!”
“是二少爺,我這就去辦!”
一個半小時後,袁少鈞到了機場,從小吳那裏拿到了機票和自己的證件,讓他第二天和保镖助理一起回去,自己獨自一人登了機,坐進擁擠吵鬧的經濟艙,再經過兩個半小時的飛行回到雲城。
從機場出來時快到晚上七點鐘了,天已經黑了下來。袁少鈞又叫了一輛的士,卻不知道要去哪裏找蕭驕,如果溺水受了傷,那現在可能在醫院,可是雲城有那麽多醫院,總不能一間間的去問。
想了想後他給天麒的投資經理打了個電話,要到了《烽火佳人》導演的號碼,等對方一接通就開門見山道:“我是袁少鈞,蕭驕現在哪裏?”
過了片刻電話裏才傳來導演故作鎮定的回答:“是袁二少啊,你好你好,這個我也不清楚啊,蕭驕的戲份前兩天就拍完了,後來就沒來過劇組了。”
袁少鈞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他最好沒事,否則我不會罷休的!”
挂斷電話後,他朝的士司機吩咐:“去影視城背後的小青山。”
司機不大情願道:“先生,那一帶太偏了,都沒什麽人住,現在又晚了,您去那裏幹什麽?”
袁少鈞沒回答,掏出錢夾把裏面所有的現金都取了出來。
司機頓時眼睛一亮,收了錢後二話不說就發動了汽車。
又是一個多小時後,的士開到小青山附近。司機還是怕出事,無論如何不願意再往前開,袁少鈞只得提前下車,跑過一片荒草地,來到山腳下,眼前卻一片漆黑,看不到半點燈光。
難道他不在家?還是早早地就睡下了?
袁少鈞拿出手機打開照明功能,舉着往前一照,赫然發現那座自己曾經住過一晚的老房子已經不複存在,變成了一片斷壁殘垣,心裏霎時一沉。
怎麽回事,房子怎麽會被拆了?那只小香蕉搬走了?搬去哪裏了?
袁少鈞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像此刻這般茫然過,心裏隐隐又有一絲莫名的恐慌——如果蕭驕離開這裏,再也不出現了怎麽辦?
不,不行!他不允許!就算用盡一切手段,他也要把他找出來!
剛要回去想辦法,手機燈光一晃,袁少鈞瞥見老房子的廢墟上,半截斷牆旁邊,似乎坐着一個人。
那人身形單薄,穿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雙手抱臂,把頭埋在膝蓋上,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孤零零地坐在那裏。
袁少鈞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擡腳一步步走過去,嗓音幹澀地開了口:“喂,蕭驕。”
蕭驕微微一動,慢慢擡起頭來,睜着一雙朦胧迷離的睡眼望着他,漆黑的瞳仁裏倒映着他的身影。
燈光映照下,他的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原本圓潤的下颌也尖削了幾分,仿佛一只薄胎瓷人,一碰就會碎掉。
袁少鈞心尖一顫,有什麽陌生而新奇的東西似乎要從心底鑽出來,叫他既歡喜,又害怕。
片刻後,蕭驕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地嘟囔:“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就像真的一樣……”
袁少鈞:“……”
自己一路擔心到現在,急得恨不得要撞牆,這家夥居然沒事人一樣在這裏睡大覺?
他抓住蕭驕纖細的手腕直接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氣咻咻地說:“什麽叫像真的,我本來就是真的!”
蕭驕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袁少鈞,過了足足五秒鐘後才一把将他抱住,又驚又喜道:“二少,真的是你啊,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袁少鈞整個人都僵硬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不大穩當的聲音:“還不是被你這家夥害的!你這幾天究竟怎麽回事,找你的人都找不到,給我老實交待!”
蕭驕自知理虧,松開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規規矩矩地站着,期期艾艾地回答:“我就是前兩天拍完戲,有點累,就、就關機睡着了,後來睡糊塗了就忘了開機,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
袁少鈞看他這模樣心裏就是一軟,可是不行,不能讓他三言兩語就這麽糊弄過去,因此冷着臉道:“小騙子,不要避重就輕,碼頭拍戲溺水是怎麽回事?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把當時在現場的所有人都找過來對質!”
“你、你都知道了啊?”蕭驕瑟縮了一下,兩只腳無措地踩了踩,“二少,你別去找他們,是我不對,以為自己可以像電視裏的人那樣游泳,哪知道下水後就慌了,所以……大家當時都很擔心我,合力把我救上岸,導演還親自開車送我回來,對我很關心的。”
關心個屁!要不是怕出了人命沒法交待,那些勢利又冷血的人才不會管你的死活吧!袁少鈞額頭青筋直跳,簡直氣得腦仁疼,“你是笨蛋嗎,居然還替他們開脫,是他們工作疏忽才導致了這場事故,跟你有什麽關系!還好沒出大事,萬一……怎麽辦?!”
他真是不敢想象那個最可怕的結果,萬一,萬一這小香蕉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對不會放過那些人!
相識以來,蕭驕見過多次袁少鈞被自己的笨拙和無知惹得不高興的樣子,卻還是頭一回看他沖自己發這麽大的火,可不知怎麽的,他非但不難過,心裏反而覺得暖暖的,便軟軟地懇求道:“二少,我是很笨,但是我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袁少鈞就算有天大的氣,被他這樣一說,也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想把人按在懷裏,揉一揉他亂蓬蓬的頭發,“好,我不生氣,那你說說這房子又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拆了?”
蕭驕眼神一黯,慢慢地說:“他們說我沒有合同,房子不是我的,他們要拆了建高級別墅,讓我搬到別的地方去住,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裏。剛才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問問該怎麽辦的,但是手機被磚頭砸壞了,用不成了……”
他彎腰從腳邊拿起舊挎包,從裏面取出完全變了形的手機,用沾滿了灰的手心疼不已地摸了摸破碎的屏幕,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袁少鈞想笑又笑不出來,一顆心就像浸在一汪溫水裏,軟得一塌糊塗,情不自禁握住那雙髒兮兮的手,柔聲道:“沒關系,新手機會有的,房子也會回來的,我向你保證。”
“另外,”他清了清嗓子,以掩飾心裏沒來由的緊張,“我家有多餘的空房間,你要不要來住?”
這家夥單純得直冒傻氣,一不注意就可能被人欺負了,還是抓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蕭驕本來還在疑惑房子要怎麽回來,聽到後面一句話不禁擡起頭,驚訝地眨了眨泛着水汽的眼睛,“去你家住?這樣可以嗎?會不會打擾你啊?”
“可以啊,怎麽不可以。”袁少鈞理直氣壯道,“我家人少,房子裏空的很,就算多一個人住也完全不會有影響。”
“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你二少!”蕭驕頓時轉憂為喜,反握住袁少鈞的手上下搖晃,“不過我不能白白住在你家,得付你房租才行,一個月大概要多少錢?”
這個他是知道的,如今的房價很高,許多人買不起房子,就會租房子住,價錢相對來說會便宜很多。
袁少鈞:“……”
付個鬼的房租,本少爺還缺那點錢嗎!
他嘴角抽了抽,又不好一口拒絕,不然這一根筋的家夥恐怕就不會去住了,便敷衍道:“行吧,具體多少錢等下再說。現在好晚了,先跟我回家吧。”
蕭驕臉上一掃先前的陰霾,歡歡喜喜地應道:“好啊!”
袁少鈞也禁不住唇角上揚,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想要跳起來大叫一聲“喲嗬”的沖動。
……
一個小時後,出租車在雲城某高檔小區一棟三層樓的歐式別墅外停了下來。
袁少鈞身上沒了現金,便在車載POS機上刷了卡。由于心情極好,輸入了一個頗為可觀的數目。
司機頓時狂喜,胳膊肘杵到方向盤,發出一聲突兀的喇叭聲。
蕭驕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只是驚異于車窗外美侖美奂的小區風景和只在電視上見過的一棟棟漂亮氣派的大房子。
別墅的鐵藝大門朝兩邊打開,提前獲知消息的祥叔芳姨帶領家裏剩餘的傭人和保镖站在門口,朝出租車上下來的袁少鈞齊齊躬身:“二少爺,歡迎回家。”
蕭驕本來已經跟着下了車,一見這陣仗差點又縮回去。
袁少鈞抓着他的手不讓他後退,然後把他按在自己身前,神态自若地說:“這是蕭驕,從今晚開始搬進來住。”
祥叔芳姨和傭人保镖們的內心震動猶如掀起了海嘯,面上卻和自家二少爺一般淡定,又朝蕭驕鞠了一躬:“蕭先生,歡迎您的到來。”
蕭驕有些無措地還了一禮:“謝、謝謝大家。”
“別緊張,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就行了。”袁少鈞在玄關取了一雙新拖鞋給蕭驕換上,然後攬着他進了燈火通明漂亮得像宮殿一樣的別墅,一邊走一邊介紹房間布局,“這邊是客廳,那邊是廚房、餐廳、多功能廳以及祥叔他們的工人房。地下室是車庫、酒窖和游泳池。”
接着上二樓,“順着走廊過去是小會客廳、健身房、影音室之類的。”
然後是三樓,“這一層有書房、收藏室、小閣樓,以及,我的卧室。”
重點落在最後幾個字上。
蕭驕眼花缭亂,暈頭轉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袁少鈞末了循循善誘地問:“所有的房間你都可以随便用,想住哪一間也都可以,不過我的卧室最舒服,你就算想和我一起住也沒關系。”
蕭驕回過神來,趕緊擺擺手,“這怎麽可以,那不是鸠占鵲巢嗎,不行不行!我就和祥叔他們一起住好了!”
你不是沒上過學嗎,要不要這麽出口成章的。袁少鈞睜着眼睛說瞎話:“一樓的工人房已經住滿了,你要是住進去,就得有人搬出去住了。”
蕭驕:“那二樓呢?”
袁少鈞:“二樓也不行,每間房都有特殊的功用,你要是住進去了恐怕會不方便。”
“那我還是另外找地方住吧。”蕭驕眼裏的光芒稍稍一暗,剛才不是說住哪一間都可以的嗎,原來是跟他開玩笑的?
看來不能操之過急……袁少鈞暗暗嘆了一口氣,将和自己的主卧相對的次卧門打開,“這間房還空着,你就先住在這裏吧。”
雖然是次卧,卻也布置得美觀舒适,而且看得出花,祭來每天都有人清潔打理,大床上鋪着潔白幹淨的床品,看上去像松軟的雲朵一樣,讓人想一頭紮進去。
蕭驕再次雀躍起來,“那我要付多少房租呢?”
就不能忘了這一茬嗎?袁少鈞啧了一聲,“不用了,這屋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蕭驕仰着小臉認真道:“要的,剛才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不然我就不能住在你家了。”
老趙頭說過,不能把別人的善意和幫助當作理所當然,尤其涉及到錢財和利益方面,更不能占別人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