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傍晚收工後, 蕭驕謝絕了劇組幾個演職人員開車送他回家的好意，自己獨自來到停車場, 上了一輛不起眼的小吉利。

駕駛員還是架着墨鏡戴着口罩，蕭驕卻知道對方一定是笑着的，正如他自己一樣。

袁少鈞在公司忙了一天, 從天麒來影視城的路上又被一輛超車的大奔按了喇叭，被一輛寶馬搶了車道, 本來積了一肚子的氣，但在看到蕭驕的一瞬間就雨過天晴神清氣爽了, 例行問道：“今天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蕭驕說：“早上孫副導本來說給我換個角色，讓我演小報童, 由衛瀾演弟弟秦家桐,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又讓我演了，好奇怪。二少，你認識衛瀾嗎？好幾個人說我跟他挺像的, 咋一看會弄混。”

袁少鈞嗤笑一聲，“像個鬼，他是他, 你是你, 連一根頭發絲都不像。”

他家小香蕉是獨一無二的, 會弄混的人眼睛都瘸了, 真該去看醫生。

蕭驕稍稍有點黯然：“我覺得他好像不大喜歡我。”

袁少鈞柔聲道，“沒關系，你也用不着他來喜歡。”

有我喜歡你就夠了。

接着換了話題：“中午吃的什麽, 味道怎麽樣？”

蕭驕霎時轉移了注意力，“中午吃的是雲城春秋的套餐，有一個翡翠豆腐羹味道特別好，你吃過嗎？”

袁少鈞說：“沒有哦，咱們現在過去吃怎麽樣？”

其實他吃過，的确挺美味，小香蕉既然喜歡，那再吃一次也無妨。

“不了不了！”蕭驕趕緊道，“我問了領班這道菜的做法，聽上去好像不太難，要不我回去試試，可以的話就做給你吃好不好？”

去雲城春秋吃又要花上千塊，他實在不舍得，要是自己在家能做的話就可以省不少錢了。

他天性畏火，不過家裏廚房有電磁爐，他看芳姨用過，不必接觸明火，或許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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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鈞在口罩底下大大地笑開了：“好啊。”

小香蕉這就開始為他洗手做羹湯了嗎，真是太好了！就算做的難吃，也完全沒關系，他不挑的！

袁少鈞提前打電話回家讓傭人買了豆腐和相關配料，蕭驕一回去就直奔廚房。

“別急，小心燙到。”袁少鈞從笑眯眯的芳姨手中接過一條新圍裙，親手給蕭驕系在身上。

唔，腰好細好軟，握在手裏的感覺真是太棒了，要是能這樣把人抱在懷裏醬醬釀釀就好了……

蕭驕感覺到那雙大手在自己腰間輕輕撫過，心裏不由自主地呯呯跳，覺得有些癢，卻不好意思說，只是紅着臉擡着胳膊站在那裏，像只布偶一樣任他擺布。

“咳咳。”祥叔冷不丁的幾聲咳嗽喚回了袁少鈞的神智，令他忙不疊地松了手，故作無事地走開了。

蕭驕定了定神，平複了一下心跳，然後按照領班說的做法一絲不茍地開始做菜。

半個小時後，開飯了。

蕭驕把自己做的成品端上餐桌，有些慚愧地對袁少鈞說：“我火候掌握得不夠好，時間短了湯汁也不夠入味，沒有雲城春秋做得好，你還是不要吃了。”

袁少鈞堅定地說：“不，我想吃，就算做的不好也沒關系！”

這是小香蕉第一次親手為他做的菜，哪怕有毒他也必須吃！

拿起勺子低頭一看，袁少鈞頓時驚了，這盤翡翠豆腐看上去挺不錯啊，一清二白賞心悅目，要是不說的話他肯定會以為出自芳姨之手。不管味道如何，就沖這賣相，他也能打九十分！

芳姨一眼就看出來二少爺在想什麽，立即道：“這道菜完全是蕭先生自己做的哦，我可一點沒插手。”

蕭驕不好意思道：“沒有，芳姨幫了我很多忙的，教我用電磁爐，教我切菜，還幫我遞調料，不然我肯定會手忙腳亂。”

芳姨贊道：“這些都不算什麽，蕭先生一點就通，很有做菜的天分，要是不去演戲專門做菜，肯定能成為一代名廚。”

“哈哈，是嗎，這麽厲害。”袁少鈞只當芳姨出于鼓勵才這麽說，結果舀了一勺豆腐羹放進嘴裏後，整個人頓時石化當場。

蕭驕緊張地問：“不好吃是不是？”

“不，是太好吃了！”袁少鈞想流淚，這盤豆腐又鮮又嫩，無比美味，他根本嘗不出來和雲城春秋做的有什麽區別啊摔！

蕭驕喜出望外：“真的嗎？”

袁少鈞沉痛地點頭：“真的。”

他家小香蕉為什麽這麽能幹，為什麽？！他一定得把人抓牢一點，千萬不能讓別人搶走了！

“太好了！”蕭驕歡呼一聲，掏出大部分時間處于閑置狀态的手機對着這盤翡翠豆腐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喜滋滋地發了微博。

[蕭驕]：第一次嘗試做翡翠豆腐，小Y說好吃！[開心]（附圖）

一發出去，評論和點贊數量瞬間開始瘋漲。

[喵嗚嗚]：哇看着就好吃！第一次就能做這麽好嗎？不敢相信！[口水][口水][口水]

[小胖胖616]：啊啊啊好想吃腫麽辦！小香蕉，這道菜是怎麽做的呀？

[最愛香蕉]：看到小香蕉這麽開心，沒有受到早上那些烏糟事的影響，老母親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們小香蕉不止是個吃貨，還是個廚藝高手呢，真是棒棒噠！[拇指]

[明崽]：這盤豆腐看上去的确不錯，但重點難道不是小Y是誰嗎？是小香蕉的家人、朋友還是……？

[我蕉真甜]：不管小Y是誰，能吃到小香蕉親手做的菜都太幸福了，我實名嫉妒！

底下嫉妒的人排了一大堆，成功地把這條評論頂成了熱門第一。

袁少鈞看到了，心裏美得直冒泡，趁蕭驕不注意，暗搓搓地給這條點了個贊，然後把整盤豆腐全吃光了，連一滴湯汁都不剩。

蕭驕見狀更高興，以後有空他就多學幾道菜，在家做給袁少鈞吃，這樣就可以省下一大筆錢啦！

……

有了天麒的兩千萬投資開道，蕭驕後面的戲都拍得十分順利，沒再出什麽意外，一個星期後他在《怒濤》劇組裏的戲份就殺青了。

他的最後一場戲是整部片子的一個小**，也是一場夜戲，講的是秦家楠在弟弟被綁架後多方奔走求助依然一籌莫展，最後在幾個進步愛國人士的幫助下終于找到了被綁匪關押在租界某個地下室裏的弟弟，而秦家桐在經歷了多日的折磨和虐待後已經奄奄一息，即将走向自己十八歲生命的終點。

這一場是秦家楠從悲憤自責到嘶吼吶喊的一章，情感的爆發十分強烈。秦家桐則要表現得平和許多，只有身體遭受重創後的虛弱、對生存的迷茫和對人世的留戀，感染性和震撼力卻并不會遜色。

在陰森肮髒的地下室裏，秦家楠抱着渾身血污如同一只破布娃娃的秦家桐，兄弟二人進行了最後幾句對話。

[秦家楠]：小桐，你別怕，哥哥馬上帶你去看醫生，最好的醫生！

[秦家桐]：不要……一動就好痛……也好冷……

[秦家楠]：哥哥抱着你就不會冷了。小桐你再忍忍，一定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秦家桐]：哥哥，他們為什麽要打我……你為什麽才來？

[秦家楠]：對不起，對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來晚了……

[秦家桐]：哥哥，我的小馬……是不是長大一些了……我、我好想回家，看看它……

[秦家楠]：好，哥哥現在就帶你回家！

随後秦家楠将弟弟抱起來，快步走出地下室。然而剛一來到地面，秦家桐搭在他臂彎裏的血跡駁斑的手就無力地垂落下來，一雙美麗純淨的眼睛兀自睜着，倒映着天上一彎清冷的新月。

秦家楠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不——”，這場兄弟訣別的戲就到此為止了。

蕭驕和譚奕秋連日搭檔下來已經很有默契，最後這一出盡管難度比較大，還是拍了三次就過了。

只是完成後蕭驕的情緒依舊沉浸在那種凄楚壓抑的氛圍中，眼淚一時間止也止不住。

譚奕秋同樣也動了情，眼中蓄淚，只是多年的演藝經驗令他能夠迅速抽身出來，見蕭驕如此不由得心生愛憐，雖然導演喊了“OK”，一時間還有點舍不得把人放下來。蕭驕的身體又輕又軟，抱在懷裏的感覺實在不錯。

他正打算把蕭驕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再柔聲細語地安慰開導一下，不料半路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不由分說就把他懷裏的人奪了過去，正是前幾天有過一面之緣的蕭驕的助理，小Y。

這位助理黑天半夜裏穿得一身黑，還戴着墨鏡和黑色的口罩，就跟一尊黑煞神一樣。雖然看不到眼神和表情，譚奕秋卻分明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形殺氣。

小Y還異常橫蠻地低聲對他發出了一句警告：“這是我的人，不勞閣下費心！”

譚奕秋：“……”

天太黑，其他演職人員倒沒注意這三個人有什麽異常，只是興高采烈地吆喝着可以收工回家了。

蕭驕發現情況不對，連忙從袁少鈞懷裏跳下來，向譚奕秋道歉：“譚老師，對不起，小Y是擔心我才會這樣，請您不要責怪他，要怪就怪我好了。”

譚奕秋眼角抽搐，有種自己像個拆散戀人的惡霸的荒謬感覺，過了一會兒才調整好表情，沒讓自己有失風度地罵人，依舊溫文爾雅地笑道：“當然，我怎麽可能和一個助理一般見識。”

袁少鈞差點炸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他早就來了，剛才一直在旁邊等着，看到譚奕秋把蕭驕抱來抱去的心裏早就不是個味兒了，因為是在拍戲就強忍了下來。結果拍完了姓譚的還這麽夾纏不清，可把他給氣壞了，現在就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着。

蕭驕急中生智，趕緊拉住袁少鈞的袖子說：“小Y，我好渴哦，想喝水了。”

袁少鈞立即顧不得教訓人了，急忙到飲料區給他拿了一瓶礦泉水，回過身的時候譚奕秋已經不見了，不禁恨恨地哼了一聲，等看到蕭驕一張小臉上滿是血污又心疼得不行。

蕭驕一氣喝了大半瓶水，反過來安慰袁少鈞：“我沒事的，都是化妝效果，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去洗澡換衣服。”

袁少鈞就在淋浴間外面抱着胳膊等着，渾身上下寫滿四個大字——生人勿近，猶如西方神話裏一頭守護自己財寶的惡龍。

蕭驕洗完澡幹幹淨淨地出來，只是眼角還泛着一抹哭泣過後的淡紅。

已經過了十點鐘了，劇組裏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兩個人便沿着小路出了片場。

袁少鈞一邊走一邊不滿道：“演這種苦情戲真是傷身又傷心，以後還是不要接了，就演一些開心輕松的片子就好了。”

蕭驕一向聽他的話，這次卻沒有乖乖答應，而是停下來認真地說：“什麽樣的戲我都想嘗試一下，不論是輕松的，歡快的，還是悲傷的，沉重的……這樣才能體會到人生五味和世情百态，可以嗎？”

如此才能讓他更加鮮明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有着豐富情感的人，可以随着境遇呈現出不同的喜怒哀樂，而非一株混混沌沌的植物。

袁少鈞心裏一震，看着他那雙澄淨如水的眸子，心裏的情感就像海潮一樣一波一波湧上來，情不自禁地将他抱進懷裏，在他耳畔低聲說：“好，你想演什麽都行，我都會陪着你。”

蕭驕靠在他身前，感受着他胸腔裏有力而稍稍急促的心跳，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悅之情慢慢充盈了全身。此時此刻“謝謝”兩個字顯得那樣蒼白無力，他只有用力地反手回抱袁少鈞，讓兩個人的心髒能夠貼得更近一些。

“哎喲，小香蕉，這人是誰啊，這麽難舍難分的。”

導演從後面上前來，看到昏暗的路燈下蕭驕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又不好當作沒看見，便略為尴尬地調侃了一句。

兩個人連忙分開，蕭驕微微紅着臉介紹：“這是我的助理小Y。”

導演雖然在這個圈子裏見多識廣，對男男之情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厭惡反感，聽到這句話仍然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我的天，你怎麽和自己的助理在一起了？這要是讓天麒知道了那還了得？！”

這小子才剛出道，天麒又砸下重金來力捧他，居然這麽快就和自己的男助理搞到一起，這不是自絕生路嗎！

袁少鈞差點噴了，這導演說話的口氣固然很欠扁，可是“在一起”三個字還是把他戳到了，不知道小香蕉對此會有什麽反應呢？是震驚、慌亂還是害羞？

他不由得既期待又緊張地看向蕭驕。

蕭驕有些困惑地說：“我和小Y一直在一起啊，到今天為止一共18天了，天麒也知道的，有什麽關系嗎？”

這個18天是他從自己搬進袁少鈞的別墅那天算起的，而袁少鈞就是天麒的總經理，這18天裏他們一直過得好好的，并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啊。

袁少鈞：“……”

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