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慈善家

“你就是病人的家屬吧!目前病人的病情,暫時用藥物控制下來了,但是情況不容樂觀,而且長期用這種藥物,副作用極大,只能飲鸩止渴。現在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夠順利找到合适的肝-源,然後進行移植手術。”

林爸爸的病情是肝炎轉肝硬化,外加肝腹水,還有其他一些并發症。

林小善自從知道林爸爸的病情嚴重到必須要盡快進行肝髒移植手術之後,整個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樣的沉默。坐在化驗室外的長椅上,等HLA的化驗結果,一等就是三個小時,化驗結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醫院裏靜悄悄的,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回聲。

“HLA結果是一半吻合,不建議進行活體移植,如果病人有其他直系親屬,請盡快聯系再做一次這樣的檢測。”

HLA是白細胞抗原的化驗,吻合度越高,器官移植的成活率就越高。林小善和林爸爸的HLA化驗結果,非常不理想,手術無法進行。

林小善當場就哭出聲來。極盡崩潰的抓着醫生和護士的衣袖,說這化驗一定有錯誤,不可能的,可不能的。

因為,林爸爸除了林小善已經找不到其他親人了。

× × ×

慘白色的燈泡時不時的閃一下,陸嘉辰有些犯困的揉了揉眼睛。

昨天夜裏知道化驗單結果的時候,林小善情緒崩潰,是打了一針安定,才緩緩睡去的。而他一直守在林小善身邊。

陸嘉辰伸手輕輕摸了摸林小善帶着淚痕的臉頰,即使過了一個晚上,即使她因為藥物作用不得不沉睡,可她心裏的苦澀悲傷依然不停的從她的眼睛裏滲出來,這個夜晚,他們兩個人都睡得極不安穩。

陸嘉辰還記得昨天晚上,在等待化驗單的那三個小時裏。他拉着林小善靠在他的肩頭,為了緩解氣氛,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 × ×

“小善,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第一次遇見你不是在你家的電梯裏。”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喝醉了酒像個女瘋子一樣堵在男廁所門口,我當時被你吓了一跳,又忍不住被你吸引。”

“那時候,我聽過你唱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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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陸嘉辰已經記不清歌詞了,但是調子卻早已爛熟于心,他用濃濃的鼻音,哼唱出那個婉轉動人的調子。

林小善黝黑的眼眸忽的閃爍了一下,她一直緊繃的身體緩緩垂了下來,靠在陸嘉辰的肩膀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忍不住合着陸嘉辰的調子,輕聲的唱着那首童年的歌。

“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唱完了,她聲音嘶啞的緩緩開口說。

“這首詩是我爸自己改的,原作是宋朝一個流亡的詩人寫的《一剪梅》。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我爸爸是鎮子上難得的讀書人,有文化,我一直以他為驕傲。特別驕傲。”

林小善極虛弱的笑了笑,眼眸裏藏着深沉而複雜的感傷,不知是怨恨、委屈、還是失望。

“可是,世界居然那麽大,在鎮子外面了不起的人很多,有錢的人也很多。我爸爸當時生了一場大病,家裏為了交醫藥費一夜之間一貧如洗,還欠下了好多外債,我媽……就跟人跑了……”

陸嘉辰知道這些隐秘的事情,林小善恐怕除了他以外沒跟任何人提起過,甚至周脈脈,甚至小西,甚至——周子擎。他越來越靠近那個去掉任何堅強僞裝,去掉面具,去掉保護色,太過真實,又太過脆弱的林小善。

“我爸爸,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甚至還沒有開始照顧他,孝敬他,回報他……”

林小善肩膀抖動,她的全身都在瑟瑟發抖。陸嘉辰抱緊了她,卻又不敢抱得太緊。因為他知道,這恐怕是林小善此生最脆弱的時刻,她再也經受不住任何打擊了

——可随之而來的HLA化驗結果,無疑是給林小善最沉重的一擊。

× × ×

陸嘉辰給林小善蓋好了被子,準備去走廊上給小白打個電話。白瑜是醫學和生物學的雙料博士,但是不知道她對肝炎到底了解多少。

小白的電話還沒撥通,另一個電話就插播進來。陸嘉辰一看是大哥的號碼。

“喂……”陸嘉辰這邊只說了一個字,話音還未落。

陸大哥那邊就興師問罪的說道:“聽說你借走了我的私人飛機,你一個已經被開除的小小程序員,究竟是誰給你的這麽大膽子,不聽我的話,剛拆了石膏就往外跑,現在更是跑去一個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的窮鄉僻壤。”

陸嘉辰絲毫不意外陸大哥會是這種态度。

“大哥……”

陸嘉辰低沉的語氣,讓陸大哥想起小時候,他那個潑皮瘦猴一樣頑皮的弟弟,只有磕破了腿疼的站不起來的時候,才會這樣灰頭土臉的蹲在地上,擡起頭閃爍着一雙蓄滿眼淚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朝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喊他“大哥”,等待着他拉他一把。

陸大哥心裏的氣,一下子都消失不見了。只是在心裏嘀咕“這個小混蛋,不知道是在哪裏又‘磕破了腿’”。

“大哥,我覺得你以前說的都對。做一個小程序員根本什麽事情都做不了。如果我不是你的弟弟,如果我不是IBE集團的二公子,如果我不是恰巧姓‘陸’,我根本一無是處,我沒辦法救陸陸,沒辦法救任何人。大哥,我願意回公司學習,工商管理也好,財團運作管理也好,你讓我學什麽我就學什麽,我保證我再也不跟你頂嘴了……”

這回輪到陸大哥沉默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隐約知道陸嘉辰突然會借他的私人飛機去K市,是因為那個女人。難道他的思想發生這麽劇烈的轉變,也是因為那個女人。

雖然現在陸嘉辰擺明了一切都順着陸大哥的意思走,但陸大哥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苦口婆心的教育了那麽久,這小子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繼續我行我素。那個叫林小善的女人也不知道怎麽施了咒語,他這個弟弟就立刻改變了主意。

“是那個女人,叫你回到公司的嗎?她已經知道你是IBE財團的公子了?也是,如果你不回到財團,僅僅是一個小程序員,的确沒什麽油水可撈,這個女人挺聰明的。”

“大哥。”陸嘉辰不滿的低吼了一聲:“林小善不是那種女人,她到現在為止,什麽都不知道。是我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是我需要錢……”

“你需要錢?”陸大哥抓住了事情的關鍵,反問道。

陸嘉辰低下頭,清晨的陽光照在他幹淨清透的側臉上,而那張臉此刻充滿了疲憊。

“林小善的爸爸得了肝硬化,他需要更好的治療,而且需要做肝髒移植手術,在他們這個小鎮醫療水平非常有限,必須要盡快轉到大醫院去,可是我連幫他轉院的錢都沒有。”

“大哥……”

陸嘉辰又用同樣的語氣,喊了一聲大哥。

電話那頭的陸大哥卻開始明白過來了,這小子是在用苦肉計呢!就像小時候,只要往地上一蹲,亮出傷口來,再用個招人疼的小眼神,這小子就能躲過責罵,甚至會看在他傷口的份上,破例讓他多吃一點零食。陸嘉辰這是故技重施,想讓陸家為這筆醫療費買單。

可是陸嘉辰的這一番話,也未不沒有半點真心。

陸大哥看得出來,通過今天的事兒,讓他這個從沒受過挫的弟弟,認識到了這個社會的現實。人生并不是完全憑喜好決定的,一個男人,就要有責任有擔當,至少要有為自己女人擋風遮雨的能力。

“嘉辰。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安排林小善的爸爸,也會幫他找合适的肝-源。陸家不在乎這點錢,就當做慈善了。但你要明白,陸家不會永遠做慈善。你剛才答應我的事情,必須做到。回到財團來,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來。”

“……另外,你也要好好的想一想,那個女人究竟值不值得。”

陸大哥挂了電話。

“當然值得。”陸嘉辰低聲說了一句,愛情不是加減法,看誰為誰付出的多,誰為誰付出的少,值得不值得的天平,其實不過是人心。人心難測,但陸嘉辰卻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心。

他把手機揣到衣服口袋裏,轉身。卻看到林小善就站在門口,蓬松而淩亂的栗色卷發貼在她的臉頰上,顯然是剛剛起來的樣子。但看她黑眸微垂,欲言又止的樣子,卻又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了,剛才他和大哥的電話,又被她聽去了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 林小善:終于明白了,她的人生主旨是,不是她去傍大款,而是大款來傍她。

陸嘉辰:大款有個很強勢的哥哥,腫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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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陸大哥真的是很通情達理的好哥哥,同意的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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