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窗內的少年

8月13日

今天,我看着夏目他踏上列車。

再有兩天,就是一年一次的祭典。

今天不是休息日。

立夏向學校請了假,與關系還算不錯的店員商量好後,進行了班次的調整,将咖啡屋的兼職提前了一天。

畢竟只剩下最後一天了,今天提前做完,就可以提前結薪水。

而到了傍晚,他還有與夏目貴志的約定,得需去赴約。

有句詩是這麽說的――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此時,正是這樣。

窗外有人在看立夏。

而明亮的落地窗內,有身穿燕尾執事服的少年帶着幹勁滿滿,向着旁邊的客人微笑。

那個客人與老板打過招呼後,開始與立夏說話。

客人是一位醫生,她看上去神色憔悴,狀态不是很好。

她大概不能去和誰說一說心裏真正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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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老板在高高在上的揣測她,而是……她想要花很高的價錢,卻只為了向‘執事’立夏傾訴些什麽。

畢竟是執事扮演類的咖啡屋,如果要單獨占用店員的時間,其實要算在特別服務裏的。

只是,立夏的工作只是單純的傳侍,這類的工作不在他的兼職範圍內。

店老板委婉的拒絕,并勸說她可以選擇工作內容是與客人聊天的幾位執事。

但是,那位女士很難過的說,自己只是想和藤丸君說幾句話。

老板很犯難的嘆了口氣。

立夏是記得這位客人的,她通常會在休息的時候坐在店內喝咖啡和發呆。

會用很安靜的目光注視着店員,開口道謝。

于是,在周圍客人羨慕的目光裏,立夏主動坐在了她的面前。

“別這麽難過。”立夏将店內執事服上配給的手帕遞給她,“如果因為心裏很難過,想要與我說些什麽的話……我随時都可以。”

“……藤丸君。”她抓着手帕,目光愣怔,“你說――救下的病人,卻憎恨你……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做一位醫生。”她笑得悲切,“我還在念學校的時候,導師告訴過我,不要在意病人說出口的那些很傷人的話。他們的本意很可能不是那樣的,只是病痛讓他們失去了理智。”

出了車禍的年輕人很痛苦。

他活了下來,代價是失去雙腿。

他醒來後發呆了很久,當親人安慰他時,他的情緒猛然爆發。

青年溫文清秀的臉孔只剩怒斥時的猙獰與憎恨。

他是這麽說的――

“庸醫。”滿身疲倦的女性,目光中溢滿了無法掩蓋的難過。

“導師說得對,不要在意……但是,我依然傷心。”

“你沒有做錯什麽。”立夏想了想,最終只是用沉靜又堅定的目光看着她,“別難過,你是一位溫柔負責的醫生。”

“醫生在成為醫生之前,要背很多很多的書,嗯……大概是能夠堆疊到天花板的高度吧?”少年神色安娴,眸光清澄,“我啊,一直都是這麽相信的。”

“你們背那麽多東西,記憶枯燥的知識……只是想要去救人,而不是将生病的人置于死地。”安靜溫暖的神色,少年在微笑。

“你救了他,你沒有錯。”少年在這位女醫生輕微的顫抖中安慰着她,不斷說着‘你沒有錯。’

他目光有些恍惚,像是透過眼前的人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最後,他在客人漸漸恢複平靜的目光中一直維持着笑容。

就那麽微笑着目送她出了咖啡屋的門。

直到她最後回頭的時候還看到了,站在通明的落地窗前的少年在向她揮手。

再轉回頭去,她看到了……窗外,有人在看那位少年。

一身黑衣的映襯下,那個人的臉色似乎格外蒼白。

他脖子上有被繩子勒過的痕跡,以至于紅了一片。

或許是出于職業病的緣故,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麽。

眸光昏沉,而陽光又來得過于明亮,兩相襯托下,以至于顯得有些病态的意味。

只見那身形瘦長,肩披大衣的男性以食指抵住唇,示意她要安靜。

盛夏烈日炎炎,而陽光下,她卻無端渾身發冷。

“――立夏君。”‘執事革命’的店老板是個有着溫和笑容的人,“給,這是你這段時間的薪水。”

“客人們對立夏君的反應非常好,有不少客人為你回頭再來。”見立夏接過他這段時間勞動的報酬後,老板趁熱打鐵道:“要不要考慮繼續短期兼職,或者長期?”

立夏接過店老板發給他的薪水,并且笑着拒絕了繼續在店裏做兼職執事的邀請。

他果然還是不太适應應對很多客人,每一次打工都把臉笑到有些僵硬,當打工時間結束後就像重獲新生一樣。

立夏翻了翻手中薄薄的幾張錢幣,決定之後還是去找一份類似後廚幫工的工作。

雖然薪水可能遠不如執事咖啡屋這類角色扮演的侍應生來得高,卻要悠閑上不少。

店老板笑笑,只是對他說:“那麽,這裏随時歡迎立夏君回來。”

于是,少年也笑着向他揮手道別:“再見。”

踏出店門的那一刻,撲面而來的熱浪取代了空調帶來的涼爽。

可以看到路面上方,蒸騰到近乎扭曲的空氣。

熱浪模糊他的臉頰,少年在這熱到融化的溫度裏,注視着那張面額最大的錢幣,眼角劃下一滴眼淚。

立夏口中呢喃出幾個模糊到連他自己都無法聽清的字節後,他影子中有黑炎的手探出,悄悄勾上了少年的尾指。

天空哭了。

有人臉色難看到近乎可怕,轉身離去。

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揉了揉眼睛,向着未來前進。

一萬日元上沒有福澤谕吉,而他的現任監護人……名為,福澤谕吉。

立夏終于還是無法再欺騙自己。

無法再強行忽視,那些和自己的‘常識’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但是就算這樣,該進行的行程,依舊要進行。

該走的路,依然還要走下去。

“――夏目!”

少年的呼喊由遠及近。

立夏有些氣喘的停在了淺茶色短發的少年跟前,“這個,給你。”

夏目接過禮物袋,打開後看到了裏面的煙火棒。

8月15日是夏日祭。

祭典上會有紅線金描的狐貍面具,有游走過街的花車,有絢爛極致的煙火。

卻唯獨沒有夏目貴志。

但是……

“我果然還是想讓夏目也看看祭典的煙火。”他目光投向淺茶色發的少年時,是溫和的,“但是時間這麽趕的話,之後應該會很忙吧?”

立夏用胳膊肘戳了戳呆呼呼的夏目:“祭典沒法看到,煙火也只有低配版啦。”

“……嗯。”夏目笑了,很淺卻溫柔的笑容。

他問,我們是不是朋友……我說‘是’。

夏目說他要離開了,我說‘好’。

最後,我只能目送他的背影。

幹巴巴地說出一句,一路順風。

他踏上列車,很快遠去。

那天,夏目穿着一條洗到有些發白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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