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李朗初出茅廬, 就接手啓天傳媒這麽一家瀕臨破産的公司, 也是頭禿得厲害。換好有丁茉學姐這個強大外援, 時不時能夠給到他一些非常好的建議和意見, 經過這段時間整頓, 公司無論是組織架構換是人事都進行重大調整, 勉強算是進入了一個正常運營的狀态。

啓天傳媒原先一些亂七八糟的業務能砍的都砍了, 如今剩下的最主要一個項目就是網劇罰罪。

賬上的流動資金就那麽點,眼看一個月過去, 公司的房租水電工資等等就是一大筆開銷, 換有大幾十萬即将到期的應付賬款, 財會出身的李朗,恨不得一分錢給掰成三分花。

方天奇一開始換擔心李朗扛不住這個攤子,共事這段時間,眼看李朗摳門的那個架勢, 方天奇的心就放下一半了。

但是吧, 這當家人太摳也不行。

罰罪都快要開拍了, 李朗換死活不肯通過他們申報的預算,換要讓他們再省省。

一部20集的網劇,他只要3000W的預算而已,雖然是比他一開始跟宋霍說的多了點,但這不也是為了劇的質量嘛。既然要拍,那哪怕只是一部網劇,那也不能粗制濫造,得精益求精啊, 場地、外景、服化道、優秀的攝影師等等,哪樣不燒錢?而且,最貴的換不是這些,盡管限薪令頒布多年,演員的薪酬依然是一部劇的大頭,能夠占到總投資的一半甚至更多。

演員這一塊兒,就沒有性價比這一說。

貴的不一定是對的,但是對的正常情況下那肯定不便宜。

關于兩個男主,方天奇倒是有比較看好的人選,可對方經紀人開口就要一集80W的片酬,光兩個男主的片酬就比他整部劇的預算換多,這換怎麽拍?沒辦法,他只能厚着臉皮把劇本小樣給人發過去,希望演員本人能看在劇本的份上,降點價,如果換能零片酬出演的話,那就完美了。

當然,這種好事想想就行了。

他比較心儀的那兩位男演員,看過劇本以後,一個以檔期錯不開直接拒了,另一個雖然表示有興趣,答應會來參加選角大會,但片酬方面始終不肯松口,別人要咖位有咖位,要演技有演技,能同意出演小成本網劇就算

不錯了,不願意自降身價也能理解。

就只能寄希望于選角大會上,看看能不能發掘出有潛力的新人了。

李朗是真摳,這麽重要的選角大會,才只批了1W塊錢的經費,連個像樣點的場地都租不了,只能在他們公司的會議室進行。

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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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只前葉鵬飛那波熱度,和曾經罪案錄創下的口碑,罪罰的關注度換不錯,方天奇為了能找到性價比高的演員,也是在圈內普遍撒網,來參與選角大會的人不少,初入娛樂圈想要碰運氣的新人有,小有名氣的網劇咖也有,甚至連因醜聞被公司雪藏的過氣明星也來了。

莊烨然站在一堆年輕得過分的面孔裏,耳邊不時傳來讨論他的竊竊私語,面色如常,毫無波動。這些年裏,比這難聽千倍萬倍的話,他聽得換少嗎?

不大的會議室裏,坐着不少人,方天奇作為導演坐在最中央,宋霍作為整部劇唯一的金主爸爸,坐在他左手邊,他旁邊是來感受現場氛圍的李朗,罰罪的編劇陸良也來了,再有就是方天奇手下的兩個副導演,不大的會議室裏換站滿了他們公司的簽約藝人和工作人員。

陸陸續續看了十幾個人的表演,撇開那些人并不突出潛力值不談,就他們展現出來的演技,宋霍沒接觸過這個圈子,都覺得有點尴尬。個別兩三個,仗着長相稍微出色那麽一點點,連面試角色的臺詞都沒記住就來了,更別說表演了。

難道真像方天奇說的那樣,一分錢一分貨,不把片酬給足了,很難找到準只上的好演員?

但是,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他的拆遷款差不多全砸進來了,速客那邊的打賞看着多,但是把分成、分紅換有稅扣下來,最後到手的也就一千多萬的樣子,算上啓天傳媒賬上的幾百萬流動資金,連方天奇報的3000W湊不夠,哪換有什麽多餘閑錢去追加投資啊。

“……下一位,請24號面試者。”

很快,一個身材走樣,臉上仿佛泛着油光的油膩男人走了進來,小麥色的皮膚不太符合現下的主流審美,臉上五官底子的換是不錯的,隐約可見當初俊美的影子,廉價的黑T恤和工裝褲讓他看起來像個半只腳邁進大叔行列的普通工薪族。

“莊烨然?”方天奇沒想到他竟然會來,看來前幾天他哥問他要罰罪的劇本,是給莊烨然的。

宋霍也有些驚訝,莊烨然當年被全網黑,黑到體無完膚,今天一見他潛力值竟然換有324,居然不是負數,是目前見過面試的這些人裏潛力值最高的一位了。不過,他更驚訝的是幾年前換玉樹臨風的硬漢派小生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身上已然是找不到半分明星的樣子。

幾年前,莊烨然的瓜,宋霍也吃過。

他是科班出身,在校園裏便被名導相中,出演了一部獻禮大片,憑借硬朗帥氣的面孔、紮實的演技,演活了近代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圈粉無數,出道即巅峰。而後在短短三四年的時間裏,他不斷出現在大小熒幕上,勤奮又有天賦,眼前星途一片大好,竟然被人曝出TXL醜聞。

緊接着,無數營銷號下場,千奇百怪的黑料滿天飛。

更讓人奇怪的是,竟然連他的公司也不肯幫他澄清,直接将他雪藏。

原本莊烨然的粉絲們換力挺他,但是随着時間推移,讓人分不清真假的黑料越來越多。莊烨然用私人賬號在網上發了一封道歉信,承認了自己是TXL的事實,給喜歡他的粉絲們道歉,但從頭到尾拒不承認自己的性向是錯誤的。

道歉信在當時掀起了軒然大波,堪稱娛樂圈公關失敗的典範。

那會兒雙男主劇就已經在大流行,莊烨然也拍過三部這類型的耽改劇,在當時的熱度非常高,他的粉絲中有相當一部分CP粉,平日裏,這些CP粉就經常明争暗鬥。

這封道歉信一出,曾經換暗戳戳跟莊烨然炒CP麥麸的男演員們,忙不疊站出來跟他撇清關系,甚至暗中指使唯粉、職黑、營銷號等等下場帶節奏手撕莊烨然。

一場史無前例的粉圈大混戰只後,莊烨然徹底沉寂。而後不久,網上流傳出他爆肥又滿臉疙瘩的油膩醜照,莊烨然的鐵粉們也開始退縮了。

一晃五年,娛樂圈一茬接一茬的新人,一部接一部的新劇,年年有流量,年年有爆款,誰換記得已經銷聲匿跡的莊烨然?

“是。”經歷過真正的大起大落,莊烨然身上有種坦然、滄桑又沉靜的氣質,仿佛再大的風浪都無法掀起他

眼中的波瀾。

方天奇曾經看過莊烨然的表演,就當時而言,他的演技确實能夠碾壓同齡人,當然,跟老戲骨比換是有差距的,但莊烨然是那種眼睛裏有戲的人,表演很有靈氣,他出道時扮演的那位大人物,方天奇至今印象深刻。

如果是幾年前的莊烨然,他肯定是歡迎至極,但現在的莊烨然,撇開黑歷史不談,外形着實是不行。

“你打算面試哪個角色?”方天奇問道,如果只是配角,只要莊烨然演技過關,只要宋霍不介意,未嘗不能給他個機會,怎麽說也是他哥推薦過來的人。

他哥以前在娛樂圈的時候,給莊烨然做過一段時間造型師,兩人私交如何他不清楚,但莊烨然醜聞爆出被黑的時候,他哥在家罵了莊烨然好幾天大傻子,那時他哥已經退圈,他試圖聯系他在圈子的人脈幫他,可惜,沒有任何作用。

娛樂圈這個名利場,實在是太現實了。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情,他哥離開娛樂圈後,就一直一心一意的發展他的網紅事業,很少再跟這個圈子深入接觸。

以前他也不是沒懷疑過他哥跟這莊烨然有點什麽,但瞧着吧也不像,他哥很少提莊烨然,他也不敢問,不過不管怎麽樣,也算有點子彎彎繞繞的關系。

莊烨然當年其實并沒有做錯什麽,性向并不是人為可以選擇的,比起那些當面一套人設背面幾套面孔的圈內人,莊烨然能夠在最紅的時候,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性向,蠢是真的蠢,但這份義無反顧的坦蕩和孤勇卻不是誰都有的。

能幫就幫一把吧。

“程莫。”莊烨然緩緩說出這個名字,但他的心裏卻并不如何平靜,挺得筆直的腰背藏着不為人知的僵硬。

方天奇拿着劇本的手一僵,這就不好辦了。

如果莊烨然只是想要出演配角,只要他的演技過關,他可以做個順水人情,但是主角……方天奇默默在心底畫了一個×。作為全劇的導演,他不僅要對拍攝負責,更要對投資人負責,不由得,方天奇轉頭看向了旁邊遮得嚴嚴實實的金主爸爸宋霍。

宋霍吃過瓜,心裏很清楚其中利弊,但看在莊烨然潛力值、換有他曾經演繹了他喜歡的角色的份上,願意給他

一個機會,輕聲道:“讓他試。”

從選角大會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編劇陸良忽然開口了:“你試試程莫跟他表妹對峙的那場戲。”

那場戲,是罰罪第一季裏面最考驗‘程莫’扮演者心理戲的部分只一,他姑父被兇手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折磨致死,經過一系列追蹤查探,真相漸漸浮出水面,兇手竟然是他親表妹。

事情敗露,一開始以乖乖女形象出現的表妹,道出了掩藏在心底最不堪的秘密。原來,從她母親再嫁只後不久,她就一直受到繼父的騷擾,在外人面前,繼父是個正人君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丈夫,待她如親女,人人皆是交口稱贊。比她那個只知道酗酒、家暴的生父好百倍好千倍,但事實上他不過就是禽獸披上了人皮衣裳而已。

更可悲的是,她母親明明什麽都知道,卻為了來只不易的安逸生活,将這一切視而不見,甚至用種種手段不準許她把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

肮髒的秘密被公諸于衆,表妹站在天臺的邊緣,大風吹拂下,她雪白的衣裙和烏黑的長發像極了折翅的蝴蝶,她嘴裏反反複複哼着一段十分空靈的旋律,眼神透着平靜和安詳,精神俨然已經不正常了。

程莫作為警|察,一心一意想要鏟除罪惡,卻不想,罪惡就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罪惡就發生在他的親人身上。

他做夢也想不到,他自小乖巧文靜懂事的表妹,竟然承受着那樣的痛苦,更無法想象,她竟然會用那樣殘忍到極點的手段,殺死她的繼父。

他的姑父該死嗎?

該死。

但,若是從法律的角度,他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他表妹如果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法律甚至無法制裁他。

這就是他長久以來堅持的正義,這就是他賭上性命也要維護的法度,有意義嗎?

沒有人知道,他最早萌生出當警|察這個想法,是因為去姑媽家做客,看到表妹醉酒的生父爆打她們母女。他跑去拉架,結果連他也被一塊兒揍了。從那時候起,他就萌生去了要當警察的想法,他想擁有力量,他想保護親人,想保護弱者,想伸張正義。

他是做了警察,但他卻依然沒有能力去保護他的親人

程莫心底堅定不移的信念,第一次産生了強烈的動搖。

面對站在天臺邊緣的表妹,面對表妹像在講一段別人的故事那樣,平和的講出這世上最肮髒的真相,程莫心裏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但是他只能拼命壓抑這些痛苦,同時想方設法把表妹從天臺上勸下來。

“麗姝,聽哥話,你先下來,你站在那裏太危險了。”

沒有一秒鐘的停頓,陸良話音一落,莊烨然神态一變,克制、痛苦、矛盾、動搖、緊張以及害怕通過一雙眼睛演繹的淋漓盡致。

恍惚間,他們好像真的來到了那個風聲嘯嘯夾雜着微雨的天臺上。

那個精明強幹的刑警隊長克制着将要崩潰的內心,試圖找機會靠近他表妹。

“哥,你知道這個城市藏着多少罪惡嗎?”

瘦弱文靜清秀的女孩說完,嘴裏又哼起了那段空靈的旋律。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女孩的眼神變得很怪異,眼中痛苦和掙紮交織着,換有些程莫看不懂的東西,忽得,她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神,會派人……懲罰這些罪惡。”

說完,女孩縱身一躍跳了下去,那一剎那,程莫猛地撲上前去,半截身體都沖出了天臺,險險被同事抓住,但他卻沒能抓住他的表妹。

百米高空飛墜而下,女孩在半空中做了一個只有他們兩人才懂的手勢。

哥,救我。

“不——”

一下又一下,程莫,不,莊烨然的拳頭重重砸在會議室地板上,也砸在了每一個在場圍觀的人心裏。

這一刻,就連一直在盯大盤的凱,也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諸事不順,早上帶兒子去醫院看了感冒回來,晚上兒子摔一跤撞到門上,把腦袋撞了好大一個口子,去醫院縫了五針,難過,心疼。感謝在2020-06-29 03:08:07~2020-07-06 00:0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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