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做朋友 我替她報仇啊
外頭冰天雪地的, 男人的膝蓋就蹭在肮髒的泥水中,他是個再潔癖不過的人,平時手觸碰到陌生人都要用酒精噴霧消毒,眼下卻堅持着一動不動。
姜酒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我愛你’這三個字分量太重, 一旦說出來, 就意味着将一顆真心毫無保留的交付出去。
所以她并不相信:“你确定是真的‘愛’嗎?不是因為得不到才患得患失, 也不是因為我和你哥在交往,覺得氣不過才跑來表白?”
“相信你已經猜到,也親眼見過了———我和你哥是情侶關系, 我們五年前就在一起,後來我以為他死了, 才把你當作替身,因為你們兩個長得很像。”
這些話聽她親口說出來,感覺又是不同,顧延禮站起身來, 一步步逼近:“所以我們兩不相欠, 不是嗎?我以前對你不好,我知道,但你也同樣別有用心…我們兩個都把過去忘掉吧,然後重新開始。”
他心存希望, 所以眼睛格外的亮, 姜酒卻覺得好笑:“傷害是不可能抵消的, 顧延禮,你太幼稚,也太理想化了,兩個人互相把對方當替身, 本身就是利用關系,自然不會存在什麽感情:所以以後還是不要見面為好。”
轉身要走,又被男人死死拽住,她心內煩躁,索性轉頭繼續說下去:“非要讓我說清楚是吧?那我就奉陪到底。”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流浪狗的吠叫,女人的聲音在暗夜裏格外清晰:“一旦付出就會有差別,說什麽兩不相欠,你難道忘了咱們這三年的相處模式嗎?”
“你半夜驚醒時,為了能及時安撫,整整三年我都沒睡過好覺,為了貼合周雨落的外形,我一直在控制飯量,防止體重上升,練習手語也好,學習她說話的方式也好,這都是我日常的功課,如此辛苦僅僅是為了讓你開心…那麽你呢,除了一張臉之外,你還為我付出過什麽?!”
她就這麽挑着眉質問他,顧延禮的嘴張了張,一時也沒說出話來,他在絞盡腦汁的想,但凡有一丁點兒對她好的地方,他都想拿出來做證據。
但是沒有,于是他心虛的低聲說道:“創寰給雨廷傳媒投資過,當初你說資金困難,我二話不說就給秘書打了電話…”
姜酒都氣笑了:“那只是你用來要挾我的工具,你想想,短短一年來,你撤資過多少次?一旦我惹你不滿,二話不說就翻臉,語氣高高在上,就好像在施舍似的!這種孩子氣的舉動給我帶來多少尊嚴上的羞辱,你自己清楚嗎?”
兩個人當初交往前就已經明确,她是作為周雨落替身住進別墅的,因為貪圖着人家的臉,想要每天都看着聊以慰藉,一切過分的條件姜酒都答應了。
她也想過去,也不想再翻舊賬,但是顧延禮卻不肯,她就只好和盤托出,使勁兒的抽出胳膊來,她跺了下腳,把樓道新裝的的感應燈跺亮了,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
顧延禮的車燈在樓下亮了半宿,姜酒也跟着沒睡好,趴在窗簾後頭一直看着他走了才安下心來,打着哈欠去衛生間洗漱,真的是心累。
以前覺得顧延禮是那種高冷的類型,分手也分得幹脆利落,誰想到後來會是如此局面?姜酒覺得自己低估了男人的占有欲,然後開始深深的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蠢,好好的當什麽替身?
但墜海之人遇見一根浮木必然會緊緊抱住,命運就是如此安排,根本容不得人自己做選擇。
顧延禮第二天又來了,晚上十一點鐘,正正好好在顧延霆送她回來又離開後,姜酒甚至懷疑這人是特地掐着點兒的,他知道她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顧延霆。
姜酒穿了身珊瑚絨的睡衣,毛茸茸的動物耳朵帽子戴在腦袋上,一陣冷風吹來仍舊覺得涼,雙腳挪來挪去神經質似的抖,顧延禮把外頭的大衣給她搭在肩上,非要把皮手套給她戴上。
兩個人最後轉移到樓道裏,顧延禮說:“你總是穿這麽單薄,我之前也是心疼的,把衣服讓出來給你穿過好幾次,我也不完全讓你睡地板,以前你生病了,我也讓你去客卧睡過…”
全部都是一些微小的事情,原本都不記得了,他卻花了一天的時間都回憶起來,妄圖可以挽回一些局面:“我也不是完全對你不好,至少咱們是擁有過一些快樂回憶的,你不能只想着這個嗎?”
“比例實在太少,我記不清,而且我這人心眼小,真的,你別纏着我了,快回家去。”姜酒實在是懶得應付,同時她也覺得奇怪。
“顧延禮,追着你的女人有的是,想當初我還因為跟你在一起,被人撞見了威脅過,再不濟你不還有周雨落嗎?一直回憶她生活就好,這不就是你以前生活的方式嗎?”
她以為提前周雨落,男人就會冷靜點,顧延禮卻只是目光暗淡了一些:“我已經決定忘記雨落了,活着的人總要繼續前進的。”
之後的幾天風雪交加,他白天瘋狂給她送禮物,晚上照樣在十一點準時過來,從前滴酒不沾的男人爛醉如泥,被秘書攙扶着走下車,腳步踉跄一直往地下倒。
“姜小姐,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顧總…他喝了很多酒,哪兒也不去就要來找你,也不去車裏,再這麽下去,冰天雪地他會被凍死!”
姜酒無奈,只能讓秘書把人攙扶到樓上去,開了取暖器給他烤着,又去廚房煮了熱乎乎的姜茶醒酒,懷裏還塞了個大號的熱水袋。
她端着杯子出來時,顧延禮已經清醒了,秘書被他罵了一句,低着頭去門外站着去了,輕輕的把門合上,留兩個人獨處。
“你那壞脾氣能不能改一改?”姜酒順嘴說了他一句。
擡頭時才看見男人的眼圈忽然紅了,蒼白的臉頰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他顯得憔悴了很多,身姿筆直的坐在那兒,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聲音哽咽。
“酒酒,我以前總以為你是愛我的,所以才有恃無恐的怠慢你…我其實早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你戴着面紗同我講話,我腦子裏總想着那面紗下半部分的樣子,所以我就不許你再裝成雨落的樣子。”
“我覺得荒唐,又覺得自己是個負心的人,居然忘記之前對雨落的承諾,喜歡上另一個女人,所以我故意對你冷淡。”
“自從你跟我分手之後,我每個晚上都睡不好,半夜醒了總往床邊看,你那個毛絨睡墊我一直用着,因為上面有你的味道,後來你連那個都拿走了,我心裏空空落落,像個變态似的在屋子裏尋找你留下的痕跡。”
“酒酒,我現在不求其他,只要讓我時常見見你就好…我們就做普通的朋友可以嗎?”
男人用濕漉漉小狗似的眼睛凝視着她,裏面還帶着懇求的意味,姜酒嘆了口氣:“做朋友…行吧,那我們以後就是普通朋友關系了,你別再折騰。”
…
兩周的時間內,姜酒的視頻頻道訂閱人數突破一千萬,為了答謝,她決定來一期特別感謝視頻,至于在視頻中要做什麽,那還要看粉絲的意見。
點贊數量最高的兩條一個是‘唱歌’,一個是‘跳舞’,姜酒坐在化妝凳上,破天荒的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說:“…能換個項目麽?”
張筱正在跟化妝師商量妝容:“我們姜姜姐平時喜歡素顏,所以妝不要太濃…但是要上鏡的話,人總要精神一些,所以口紅顏色要正紅…沒關系,她能襯得起來,那麽飒的一美女,什麽妝面駕馭不了?”
姜酒拽了拽她的衣角:“跟你說話呢。”
張筱才轉過頭來:“不行的,粉絲都這麽要求了,三百萬贊呢!呼聲最高!你平時不是很寵粉嗎?”
姜酒皺着眉,又尋思了一會兒:“那你待會兒別笑我。”
張筱覺得奇怪,覺得面前這位姜姜姐莫不是被魂穿了吧?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自信了?
為了給觀衆呈現出最好的效果,團隊最終選擇了專業的錄音棚,姜酒默不作聲的走進去,看了看選定的歌單,又跟着聲樂老師練習了一會兒,這才開始唱。
其實就是一首現下網絡流行的一首小情歌,音調什麽都比較簡單,她錄了兩個多小時,還不許別人進去圍觀,張筱聽到最終音頻時,說話結結巴巴:“姜姜姐,要不,要不找個調音師修一下吧。”
姜酒面無表情:“不用,就這樣放上去,增加萌點。”
張筱沒敢再多說,只好悄悄叮囑剪輯師:“這段放在末尾花絮就行,別多剪哈,适當加些背景音…”
舞蹈部分的拍攝是和沈叮一起完成的,兩個網紅聯動可以互相分享粉絲,對雙方都有好處,沈叮還特地帶來了自己的舞蹈服裝。
姜酒的身材纖瘦,穿着正合适,窄窄的露了一截腰肢,紅唇妖豔,頗有種風情萬種的感覺,跟以往的形象并不相同,只是随着音樂跳動的姿态有些僵硬,藝術細胞太少,出手時像是在健身打拳擊。
沈叮教了五六遍滿頭大汗:“姜總,要不咱們簡單的跳首兒歌吧?”
就這麽一拍即合,兩個人換了可愛的卡通頭套,蹦蹦跳跳随着兒歌叉腰踮腳尖拍拍手,彎彎腰,臉頰旁比個剪刀手作為結尾。
張筱在鏡頭外直拍大腿:“這效果,覺了!”
攝影棚外來了輛黑色的卡宴,男人身高腿長,幾步就走了進來,手裏拎着白色的長款羽絨服:“外頭冷,你把這個穿上。”
張筱眼睛都直了:“這…這位是?”
姜酒把那卡通頭套摘了,背過身讓男人提她穿好羽絨服,轉頭看了張筱一眼道:“這是你真正的姐夫。”
外頭也确實是很冷,姜酒縮着脖子把手放在兜子裏:“我剛剛舞姿可美了,可惜你沒有看到。”
顧延霆笑道:“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背景樂是這首歌嗎?”
姜酒腳步停了一下:“…你早就來了?”
“嗯,你跳第一支舞的時候就來了。”
…這聊天是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兩個人先去吃飯,然後驅車來到初次相遇的那個大橋上,底下都結冰了,圈起來成了一個冰場,穿着厚厚棉襖的人在底下滑冰,穿梭往來好不熱鬧。
“這裏跟以前一樣嗎?”顧延霆環顧四周,還是沒什麽印象。
”十年前就是這個樣子,有變化的都是人。”姜酒嘆了口氣道:“你想不起來就算了,咱們再慢慢創造別的回憶就好。”
旁邊賣小零食的人有很多,顧延霆一樣一樣給她買,烤紅薯爆米花冰糖葫蘆,還有小孩子喜歡的喜洋洋造型紅氣球。
有賣東西的人推着車躲城管,飛快的朝着這邊跑過來,顧延霆擁着她往旁邊挪了一下,靠在欄杆上才勉強躲了過去。
她覺得人來人往兩個人貼太近不好意思,他卻不這樣認為,大手箍着她的腰,一直等那些小販全部跑完了才放開,捏捏她的臉:“咱們去滑冰?”
兩個人租了冰鞋,牽着手在冰面上滑來滑去,後來顧延霆的速度就漸漸快了起來,姜酒只覺得岸上的風景都在飛速的倒退,而她則是快飛起來了,于是她久違的開始尖叫,活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大鵝。
等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停了下來,顧延霆抱着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壓力總是很大的樣子,就想帶你放松一下,你要不願意就算了?”
姜酒咬了咬牙:“爽,再滑一次!”
她有些迷戀這種在冰面上起飛感覺,因為速度太快,所以腦袋裏是空的,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用顧及,人生的全部只剩下目光所及的那一小塊地方,還有身邊這個人。
他們坐在小賣部前面的椅子喝熱飲,姜酒看着低頭替她換鞋的男人,忽然有些感慨:“你跟以前比,好像變了許多,又好像沒變。”
五年前交往的時候,她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學生,性格直來直往太剛烈,也因此受過很多傷,顧延霆比她成熟很多,但又溫柔過了頭,難免瞻前顧後。
這次回來後,她就明顯感受到,男人的溫柔裏帶了鋒芒,除了看她的眼光一如既往之外,行事作風大為不同,更霸道也更有魅力。
顧延霆把她運動鞋的鞋帶系緊了一些:“咱們的往事你要細細講給我聽,我也很想了解之前的那個自己,但目前最要緊的事…是去吃飯。”
出來後姜酒過去還冰鞋,顧延霆站在外頭打了個電話:“延禮還在纏着阿酒嗎?”
那頭秘書恭恭敬敬回答:“沒有了,好像是姜小姐答應跟他做普通朋友,顧總的心情就好些了,這些天都準時來公司上班。”
“照顧好他,別讓他總做傻事。”顧延霆皺着眉挂斷電話。
人會變化,大多數是因為身處環境的原因,他知道姜酒很想聽他在村子中生活的經歷,但他不能講,那樣的痛苦只有他一個人體會就好。
…
到年末的時候各種平臺主辦的活動很多,因為是合作關系,姜酒便受邀出席了L站主辦的臨風盛典,禮服借了當季高定的金色流蘇裙,穿上後整個人金光閃閃,搭一個毛茸茸的仿皮草披肩,整個人都貴婦起來。
妝發師幫她畫了淡妝,淡金的短發發尾微卷,眼尾點了金色的閃粉,耳墜子也是借來的珠寶,随着走路的動作搖曳不停,底下是五厘米的高跟鞋。
姜酒不常做這樣的打扮,被各種攝像機包圍的經驗倒有過一次,她不會假笑就幹脆沒笑,全程保持一個表情,看完左邊看右邊,快速簽了名去找座位。
轉悠了三圈都沒有寫着她名字的椅子,張筱貓着腰過來:“應該是主辦方忘了吧?我去溝通一下。”
雨廷傳媒這次就邀請了她一個人,所以跟來的工作人員也不多,姜酒等了一會兒,看着張筱跟工作人員反複溝通,人家卻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就招招手把人叫了回來。
“這次活動的主辦方都有誰?”姜酒問。
張筱想了想:“鴻禧煙酒,森光服飾…創美集團,還有開天娛樂,這幾家都有參與。”
“開天娛樂?”姜酒重複了一遍,挑挑眉道:“那我就知道了,明擺着是要給我難堪,去找也沒用,算了吧。”
張筱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還是按吩咐去車後備箱拿了個裝東西的木箱回來,姜酒拿着到了最後一排,找了個空曠些的地方坐下了。
沒一會兒就有記者注意到過來采訪,姜酒表情如常的回答問題,盛典開始後新晉網紅名單有她,她上去領獎,對着話筒發表感言,全程沒提座位這個事情。
但網絡上已經傳開,有一個她坐箱子的視頻播放量突破千萬,什麽樣的評論都有,其中大多數都是在批評主辦方不尊重嘉賓,姜酒要得就是這個效果,比起生氣的一走了之,這種方法能夠引起更大的輿論。
她目的達成,領完獎便離場,走到停車場才看見張筱正跟顧延霆嘀嘀咕咕,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外頭是同色系大衣,靠在車邊微微低頭聽着。
看見姜酒過來,就把車子裏的長外套給她披在身上,轉頭囑咐張筱和其他幾個助理:“把你們姜總好好送回家去。”
“你有事啊?”姜酒奇怪。
顧延霆給她打開後座的車門:“到家後給我打電話。”
…
秦宗列接到顧延霆的電話時,還是挺高興的,他覺得自從顧延霆重新回來後,兩個人的兄弟情誼就淡了不少,喝個酒倒能增進感情,在臨風盛典上頒獎致辭後,就讓司機把車開過來了。
雅致的酒舍客人不多,顧延霆在包廂內等着他,見秦宗列入座後,才提起剛上的一壺用來暖胃的熱紅酒,慢悠悠澆在他胳膊上。
秦宗列被燙得站了起來:“你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顧延霆表情平靜:“不久前你不就是這樣對待我女人的嗎?我替她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