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可惜蕭逸并沒有傅玉想象的那麽知難而退,才清靜了一個星期不到,又恢複了老樣子,甚至在會議上嬉皮笑臉地調侃他,臉皮厚到一種境界,傅玉寧可同時處理十個項目也不願面對他。
會議結束回到公司,另一件頭疼的事來了,負責華傲寫字樓項目的負責人緊急報告說,華傲竟然想要終止與東建的合作。
連傅玉都難得地緊鎖眉頭:“這怎麽行。”
雙方已經簽訂合約,定金也付了,項目都進行一半了,怎麽能說終止就終止,損失索賠是小事,重要的是傳出去對東建的名聲十分不利。
與負責人談了一下後,傅玉大致了解了症結所在,牽線人陳紹光在介紹他們合作之前擅自報了個很低的價格給華傲老總,以便讨好拉攏對方,但實際上按那個價格來看東建是要虧本的,因此傅玉後來給出的價格要稍高一些。
盡管已經很優惠了,但與先前承諾的不一樣,華傲那邊一直對此頗有微詞想要壓價,在合作過程中也各種挑毛病,這次不知道是哪裏惹怒了對方,過去呈交方案的下屬劈頭蓋臉地就被華傲老總數落了一頓,甚至揚言要終止合約。
傅玉颦眉思索了會兒,問下屬:“你有沒有說錯話?”
“沒有啊傅總!我哪兒敢啊。”下屬直呼冤枉,也是一臉愁色。
這名下屬在東建幹了許多年,做事一向穩重,沒出過什麽岔子,傅玉相信不是他的原因。
無法之下,他只能打電話給陳紹光,說了一下大致情況,想一起找辦法解決問題,誰知對方竟說:“對不起啊傅玉……華總之前讓我辦件事我給辦砸了,所以有點生我氣,連累你了,真的抱歉……”
這要是換作以前說話直接了當不留餘地的傅玉,肯定立刻直白地道出不滿,擅自報價就算了還連累他人,東建憑什麽要為此買單?
但他畢竟不是年少的時候了,稍微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盡管內心相當不悅,還是留了幾分情面沒有指責陳紹光,安慰他沒事的,眼下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才是關鍵。
陳紹光想了想說:“要不我們改天約華總吃頓飯賠個不是吧?”
傅玉很想說“我沒有錯,不需要賠禮道歉”,但最終還是無奈地應了一聲“好”。
與華傲的飯局約在本市最富麗堂皇的大飯店包廂,一進門就看到精美的菜肴和昂貴的紅酒擺列在花梨木圓桌上,盡顯奢靡。
這些都是陳紹光準備的,傅玉在生意場上歷練了兩年依然不習慣這種場合。他不擅長喝酒,一般人看到他冷硬的态度也不會強求,而且作為頗有名氣不缺客戶的大設計公司,多得是找上門來的生意,他出席這種有讨好巴結意味的飯局的次數其實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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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傲一行人姍姍來遲,擺足了架子,為首的老總華富強大腹便便,肥胖的臉上堆着一道道褶子,一看就是那種利欲熏心的中年富商。雙方握了手之後,有些潔癖的傅玉立刻想去洗手間沖掉手上粘着的手汗。
甫一落座,陳紹光就帶着谄媚的笑對華富強各種奉承拍馬,誇贊他事業有成領導有方,但華富強依然沒給他什麽好臉色看,對傅玉等人更是滿臉輕視,一開口就道:“傅總,你們公司這業務水平我不是很滿意啊。”
傅玉學不來陳紹光的讨好姿态,面對對方的責難,不卑不吭地說:“如果我的下屬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替他們道歉,華總有問題可以找我,我一定盡力讓您滿意。”他說得客氣,眼神裏的清冷卻絲毫不減。
華富強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聲,陳紹光在一邊連忙幫襯着倒酒轉移話題,幾杯酒下肚臉上紅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稍微緩和了些許。
服務生上來加酒,傅玉手擋了一下示意自己不用,有個眼尖的華傲下屬注意到了這一細微的舉動,立刻開腔道:“哎喲,傅總,您怎麽不喝酒啊?不給我們華總面子?”
華富強給了那名下屬一個贊許的眼神,他早就看傅玉這副清高的樣子不爽,面帶假笑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傅總最近攀上了蕭氏的高枝,能來陪我們這種小角色吃飯就已經很給面子了,怎麽還能強求人家喝酒呢?”
氣氛一下又尴尬起來,東建的人內心憤憤不平但又不能表露出來,陳紹光頻頻給傅玉使眼色。
傅玉心裏嘆了口氣,起身舉起面前未曾動過的酒杯,半空中虛敬了華富強一下:
“華總多慮了,東建向來一視同仁,看重每一位客戶,這杯酒代表我的誠心,我幹了,您随意。”
說罷他仰頭利落地一飲而盡,舉止潇灑且優雅,只是放下酒杯時臉頰已浮上一層薄紅,清冷的面容添了幾分桃李之色,極俊極美,看得在座的幾位男士都有些自慚形穢。
華富強一向不喜歡有人搶了自己的風頭,見衆人的目光都被傅玉吸引過去,更是惱怒,面上不顯露出來,卻暗示屬下輪流給傅玉敬酒。
東建的人和陳紹光想替他擋幾杯都被華富強幾句話嗆了回去,只能眼睜睜看着傅玉臉色越來越紅,清明的眼眸愈發迷蒙,好在他始終留有一絲神志,盡管難受得頭暈,仍然強自維持鎮定與華富強周旋。
酒過三巡華富強喝了個盡興,也捉弄夠了傅玉等人消了氣,這才勉強答應不毀約繼續與東建合作,陳紹光忙不疊地感謝他,拍足了馬屁。
出包廂的時候傅玉想自己走,但終究喝了太多超出承受能力,腿都有些發軟,陳紹光來扶他,素來不喜與人親密接觸的傅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受了,不過依然與對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沒有靠得太近,借着陳紹光手臂的力,腳步虛浮地往門外走。
華富強假惺惺地說:“沒想到傅總酒量這麽差啊,那你早說嘛,何必勉強呢!”
東建幾個下屬聽了咬牙切齒,但礙于傅總沒有說話他們也不好發作,只能擔憂地護着臉色顯然很不好受的老板。
快走到飯店門口時,突然,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疑慮的喊聲:
“傅玉?”
衆人轉身望去,傅玉也欲轉身,但他現在喝醉了酒意識昏沉,平衡感不佳,轉到一半就絆住了自己的腳,重心一歪向旁邊倒去,陳紹光只是虛虛地扶着他沒使多少力,剛反應過來想去拉他,一道人影就沖過來攬過了傅玉。
原本就頭很暈的傅玉撞到來人硬實的胸膛上,更是一陣暈眩,努力擡眼看了看對方,只覺得這張臉和這個懷抱莫名的有安全感,心理防線一松,竟就這麽昏睡了過去。
蕭逸皺眉看着懷裏的人,顯然神志不太清醒,連被他抱着都沒什麽反應,還能睡着,換做平時怕是連衣角都不會給他碰。
蕭逸臉色陰沉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眼神冷得讓衆人酒都醒了幾分。
“誰給他灌的酒?!”他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傅玉自己絕對不會喝這麽多,他一向很節制,只可能是有人故意灌他。
東建的幾個人都認識蕭逸,以往見他都是帶着迷人随性的笑容,很好親近的樣子,哪兒見過他這副兇神惡煞的真面目,一時間都吓得不敢說話。
陳紹光率先來打圓場,套近乎說:“蕭逸!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陳紹光啊!咱倆是高中同學呢!”
蕭逸目光淩厲地射向他:“陳紹光,我還有賬跟你算,但現在,我只想知道誰灌醉的傅玉,是不是你?”
“不、不是……”陳紹光見這套不管用,不敢再多響,蕭逸的脾氣他是領教過的,誰踩到他逆鱗那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
蕭逸看着在場其他人,東建的人應該不可能,那麽只剩下眼前這些個不認識的。他眯起眼問明顯是領導模樣的華富強:
“是不是你?”
華富強滿不在乎地笑笑:“我們不過就喝了幾杯酒而已,年輕人酒量還需要歷練啊,這位小兄弟你也別鬧了,趕緊送你朋友回去吧,我們先走一步。”
“誰允許你走了。”蕭逸冷冷道,“你哪家公司的?”
華富強見他口氣如此傲慢,正欲開口教訓,東建一個機靈的下屬看出了苗頭,蕭總這是在幫自家傅總出氣啊!于是連忙裝作打圓場實則通報訊息說:
“蕭總,您別氣,我們今晚是來處理一點工作上的事情,這位是我們的客戶,華傲集團的董事長,華總。華總,這位也是我們的客戶,這次蕭氏酒店項目的負責人,蕭總。”
像是嫌介紹得不夠明白似的,飯店的經理這時走過來詢問:“蕭少爺,發生了什麽事?需要我叫保安嗎?”
聽聞這些話,華富強一個激靈,剎那間冒出了一頭冷汗,酒算是徹底醒了。
在蕭氏能被稱為少爺的只有蕭家的繼承人蕭永清和年紀稍小的三兒子蕭逸,蕭永清他是見過的,那眼前這個一定是蕭逸了,蕭家上下一向最寵愛這個小兒子,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蕭家,蕭家跺一跺腳,震出的坑多少個華傲都不夠埋的。
華富強臉上立馬堆起笑容,讨好道:“原來是蕭總,久仰久仰,剛才是我怠慢了,您別見怪。”
蕭逸絲毫不買賬,冷笑道:“我見不見怪,你馬上就知道了。”
他看了眼懷裏臉頰紅透颦着眉昏睡的人,朝東建的幾名下屬說:“你們傅總我帶走了。”緊接着幹脆利落地把傅玉背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飯店門口,留下東建的一幹人等面面相觑。
蕭總什麽時候和他們傅總要好到這種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