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幕中的驚駭
這一年來，風秋莫總是夢到，爸爸和弟弟死去的場景，每次他都會驚恐得整夜整夜失眠，每次都會痛苦到無法抑制，每次都只能孤零零地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靜靜地流淚，靜靜地思念。
本來以為，遠離那痛苦的環境，他就能用時間來沖刷痛苦，用瘋狂來舒緩恨意。
這樣确實有效果，風秋莫受夢魇侵襲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心情也越來越好。
可是，當她再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時，往日的一切卻如潮湧而來，丢失過往的痛苦愈加強烈。
以前的痛苦被時間無限放大，放大到風秋莫無法承受的地步，風秋莫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痛苦而死去。但無論如何，自己都要面對，不論怎樣面對，面對什麽！
一年前自己已經逃避了一次，而如今，避無可避……
風秋莫漸漸調整好情緒，看了看時間，已經睡了半小時了！
半小時！
室友不知道幹嘛了！也許今晚不會回來了吧！
風秋莫起身，推開窗戶。
窗外仍舊是淅淅瀝瀝的大雨，只不過比一開始弱了幾分。
一排排梧桐在狂風中掙紮，雨水不住傾瀉而下，在橘黃色的光下，搖搖欲墜！
可是……
風秋莫的視線忽的透過雨霧，一個脆弱的身影，在狂亂的雨中，飄搖不定。
仿佛是一片枯葉，随時會被從天而墜的雨珠，擊破……
盡管雨霧重重，但風秋莫還是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少女，一個充盈在自己記憶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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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其他人就算看到她也不能識別，但他是風秋莫，怎能認不出那個淋着雨的少女正是月韻。
他的雙眼露出一抹驚駭，她…她竟然，就這樣站在暴雨中，孤零零地！一個人！沒有任何雨具！
在這一刻，風秋莫的腦海中湧出無限的憐惜，再沒有任何恨意，或者說，他的恨意在此刻，被他的真心埋葬！
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風秋莫順手拿過放在臺上的雨傘，發瘋般沖出寝室……
風秋莫的腦海是一片空白的，他不知道她已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什麽，但他就是看不慣她如此受苦，這不關乎理智，僅是發自內心的不可抗拒的意識！
他保護她，整整十七年！
十七年，僅是一個數字，但“保護她”這三個字卻深深地烙在了他的靈魂上。在他的意識中，他寧願為她承擔一切。
所以，他忘了爸爸，忘了秋昔，忘了曾經的一切屈辱……
從涼亭一直追到男生宿舍，月韻仍舊沒能追上他，暴雨早已将她徹底浸濕，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但她不願放棄！
雖然進不了男生宿舍，但她就站在雨裏，等……
因為，在她的記憶裏，曾經的他，在一個暴雨的夜裏，在她的家門口，跪了一整夜。
盡管當時的她，卻也在爸爸的卧室門口，跪了一整夜……
既然他都能，我為什麽不能！
于是，月韻就在男生宿舍樓下，靜靜地站在雨幕裏，不顧大雨的沖刷，不顧狂風的橫掃。
秋莫哥哥，我會證明我的誠意，我會證明我愛你如同曾經你愛我！
于是，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雨幕之中，堅強地挺立着……
在月韻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許硯全身濕透，手裏拿着一把傘，靜靜的站在那，雙眼痛惜地望着雨中的月韻。
他已經來了很久，但他并沒有前去，他一直關注着她。
此刻，他想起月韻在和他的訂婚典禮上說過的話。
“我愛他，就如同他愛我，他既然可以為我死，我也可以！所以，無論如何，我的心都屬于他！你，休想得到！”
許硯的心一陣刺痛，他為她做了那麽多，犧牲了那麽多，可是，終究不能奪過她的哪怕一絲情義！
許硯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月兒站了那麽久，風秋莫都沒下來，恐怕她的心裏也會失望吧！而且，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在大雨中站了那麽久，應該也是強弩之末了吧！”
于是，許硯嘴角露出一絲邪邪的笑意。然後，許硯打開雨傘，走向月韻。
在大雨中站了半小時，就算是強壯的男子也不一定受得了，更何況是一個從小體弱多病的少女。
月韻其實早就受不了，但一直憑着堅定地信念，她堅持了下來。
可是女孩子的體力終究有限，月韻感覺到自己的額頭燙的如同烈火燃燒，本來鮮豔的嘴唇也開了裂，雙腿就像灌了鉛般，萬般沉重……
但她的意識不讓她放棄，她要堅強，她要向他證明自己。
“轟！”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接着是震顫世界的驚雷。
雨更大了，雨珠墜在地上，發出更為明顯的碰撞聲，雨幕越來越濃，月韻的眼皮也越來越重。
層層雨線仿佛重若千鈞，重重地落在月韻的頭上，雙肩，她的身體也顫抖地愈加明顯。
“秋莫……哥哥，你寧願我死在雨中，也不願原諒我嗎？”月韻似乎是耗盡了力氣，發出最後的呼喊，但聲音在這暴雨之中，是如此柔弱。
“韻兒……”雨中傳來一聲呼喊，但卻顯得異常模糊。
月韻神情一震，眼中閃出一絲光彩，用盡力氣，驀然轉身。
可是，她只看到，許硯舉着雨傘，已經快步走到她的身前，眼中滿是關切。
看到來人并不是日思夜念的他，月韻眼中的光彩瞬間黯了下去，全身僅存的力氣仿佛剎那被抽空，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眼前盡是黑暗，月韻柔弱的身軀緩緩倒下，再也沒有任何意識。
“月兒！！！”許硯驚呼，丢掉傘，然後便伸出雙手欲接住她的身軀。
可是……
一個白色的身影，仿佛剎那間，從雨幕中沖出來。
就如一個從童話世界沖出來的王子，伸出雙手，緩緩抱住即将倒在地上的公主。
盡管公主狼狽不堪，但那絕美的容顏依舊，柔軟的嬌軀依舊。
他雙手摟着她，徹徹底底陷入黑暗世界的她。
而她緊閉着雙眼，毫無意識地躺在他的懷裏。
雨更大了，風更大了。
“風——秋——莫”許硯收回尴尬的雙手，怒目望着摟着月韻的風秋莫，驚訝地喊出他的名字，咬牙切齒。
“哼！”風秋莫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便攔腰抱起月韻。最後冷冷地對他說了句：“你不是男人！”然後便沖入了雨幕。
看着風秋莫抱着月韻，瘋狂奔跑的身影，許硯臉色鐵青，雙手捏的緊緊地，指甲刺進肉裏。
“風秋莫，你這個混蛋！”
……
他抱着她，奔跑着，在暴雨之中。
一重重雨珠打在兩人身上，但他的臉上卻平靜地異常，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帶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但腦海中，卻莫名地浮現出一幅畫面。
一個瘦弱的男孩，背着一個同樣瘦弱但美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孩子，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濘的道路上。
天空一道道閃電，一聲聲驚雷，龐大的雨幕沖刷着兩個孩子的身體。
盡管環境如此惡劣，但他們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女孩絕美的蒼白臉龐有着不正常的紅暈，男孩稚嫩的眼睛卻閃耀着剛毅的神色。
“秋莫哥哥，你累嗎？”
“不累！”
“秋莫哥哥，如果累了就給韻兒說，韻兒已經九歲了，是大人了！”
“嗯，韻兒長大了，呵呵，但你那麽瘦，我就算背你一整天都不累！”
“可是，你已經背了我整天了啊！”
“……因為韻兒在我的背上，能給我無窮的力量，背好久好久都可以的！”
“真的嗎？那你就背韻兒一輩子好嗎？”
“好…好啊！一輩子都不放下來！”
“咯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