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60年代43

第43章 60年代43

可惜, 這群天真的城裏人不知道，他們鄉下人即便有地, 目前也都快要面臨餓死的結局了。

現在到處都在亂報産出，産出得多就得往上面交更多的公糧，薛山頭大隊長在即便是想要少報，可是在周圍人均畝産至少兩三萬斤的時候，他能報兩三千斤嗎？

肯定不能，至少也得報個七八千吧, 即便是虛報了畝産七八千斤，大隊長還得挨批，總之本來今年收成就不好, 還因為虛報産出，現在都把新出的糧食當公糧交上去了，大家都在吃隊裏的老本, 等大隊裏的存糧都吃光了，大家就得去啃樹皮吃土了。

總之劉趕美來農村插隊真的是來錯時候了。

大隊長之前去開會, 因為上報的産量太低了，挨了頓批評，上面的領導還特地來指導他們怎麽增加畝産。

那些報了高産的大隊為了佐證他們為何比別人高産，都要将他們的高産秘訣上報給領導呀, 所以都講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高産妙招上去。

比如有給小麥打“葡萄糖”的方法，就是用木棍在小麥地裏紮好孔, 然後澆肥料進去，跟人打葡萄糖似的，據說這樣營養高, 莊稼就能長得快一些, 結果因為肥料太多, 沒幾天莊稼的根系就被這些肥料給燒死了，不止産量沒翻倍，還得抓緊時間重新補苗。

除了打“打葡萄糖”之外，還有深翻土地法，就是把表層的熟土挖開，然後将底下的生土挖出來拌上肥料再堆回去，這樣據說土地肥力能更旺，可以催生更多糧食。

可惜這樣做只會讓熟土被埋在生土下面，生土哪裏有什麽肥力，能有産出才怪，而且還會加速土壤沙化，沙化的土地根本種不了糧食，完全是胡搞瞎搞。

還有人提出了更坑爹的辦法，正常的種植不是會間苗嘛，這樣莊稼才有生長的空間，可以長得好一些，但是就有些專家教授聰明呀，說田壟種了莊稼，地溝不是空着嗎，這是浪費土地，趕緊的将地溝也種滿。

将地溝種滿之後，專家教授還不滿足，說田壟的上方不是還有很多空間嗎，這些空間也不要浪費，可以在上面弄一些架子，種一些會攀爬的作物，這樣一片地可以種三種不同的糧食，産出完全可以翻三倍。

本來那些空間就是預留給莊稼自由生長的，結果現在全部給它種滿了，還搞了一些架子，将陽光都擋住了，原本的莊稼沒有足夠的空間生長，又沒有足夠的日照，還高産啥，能活着就不錯了。

被這群領導這麽一搞，明年的産量更加堪憂了。

夏至就這樣看着他們胡搞瞎搞，她人言微輕，要是敢上去反駁下鄉來做指導領導，還想不想好好在薛山頭待着了？沒看人家大隊長都不敢對領導在指導說啥，所以就這樣搞着吧。

因為這次開會，薛山頭大隊的産量排倒數，大隊長不得不帶着村民到山腳下開地，既然畝産實在是提高不了，那就只有多開一些地，種多一些糧食，不然明年還能看着大家挨餓不成？

所以本來已經沒什麽活幹了，又因為要開多一些地，大家又熱火朝天的幹起來。

劉趕美來也真是時候，趕上薛山頭開荒了。

她早上才下鄉，下午就得跟着大家夥去山腳開地，晚上的下工回來，滿手的水泡。

被現實毒打過之後，劉趕美知道想靠種地賺工分真的太難了。

吃完飯之後，她跟夏至哭唧唧說：“太慘了，太慘了，我真是太慘了，夏醫生，我能申請去你的衛生室幫忙嗎？好歹我跟我爺爺學過一手，雖然沒給人看過病，技術不知道如何，但是給你打打下手，抓抓藥什麽的還是沒問題的。”

夏至看她舉着兩只手，上面的水泡都磨破了實在可憐，面對她苦兮兮的小臉，心中一軟說：“行，我等會跟大隊長說一下。”

附近的大隊都依靠夏至一個人看病，她也确實需要一個幫手跟她分擔一些工作，而且她一直在跟村民收草藥，劉趕美跟她爺爺學過，應該可以幫忙炮制草藥，這樣她可以省下時間去做別的事情，說起來收劉趕美當助手還是挺不錯的提議。

夏至想到這，立刻去找大隊長說了一下，大隊長聽到劉趕美也是學過醫的，還是挺驚訝的，說：“既然夏醫生你說行，那就讓她去衛生室幫忙吧，只不過這樣她的工分就要少一些了。”

夏至的工作量大隊長還是看在眼裏的，光是薛山頭大隊1800多人就夠她一個人忙的，更別提其他生産隊也經常跑來請她去看病，她天天東奔西跑的，留在衛生室坐班的時間其實不多，有時候有些發急症的人想找她都找不到人，所以申請一個助手完全沒問題，更別說這個助手也是懂醫的。

大隊長之所以這麽好說話，也是看在夏至的面子上，她對大隊的貢獻還是挺大的，她那手出神入化的接生功夫，還有對比起鎮上衛生院其他各種病症的超高治愈率，都可以讓其他大隊不敢得罪他們薛山頭大隊。

誰都怕死呀，有一個這麽厲害的醫生，誰不要，所以他們就怕得罪了大隊長，他往後會找借口絆住夏至的腳步，讓她不能去其他大隊出診，因此這次開會大隊長少報了那麽多産量，才會有那麽多人幫他說情，否則他的後果也不只是被那些“教授專家”下鄉親臨指點，指不定要吃什麽挂落。

還沒等夏至說話呢，在稍遠處偷聽他們講話的劉趕美立刻跳出來說：“工分少點沒關系，我這個人吃得不多的。”

能夠在衛生室上工是好事，總比揮鋤頭好，再多揮幾天她怕自己要死在田裏了。

大隊長沒想到劉趕美在一旁說話，本來他後面還有其他話要跟夏至說的，結果還沒說完正主就跳出來了。

大隊長看了劉趕美一眼說：“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呢，正好你在這裏，我就順便跟你說了，省得還要夏醫生轉達。”

他這番話讓劉趕美愣住了，過了一會問：“啊？大隊長，你還有什麽話沒說完？”

大隊長說：“本來我想跟夏醫生說，可以讓你去給她當助手，但是得過一段時間才行，畢竟你今天才剛來到隊裏，一下子就跑去衛生室了，不管怎麽說影響都不太好。”

“因為你是知青，今天剛去地裏上了一天工，幹不動活，就找夏醫生走後門，讓她弄你進衛生室，先別說這個決定能不能讓大隊的其他人服衆，畢竟咱們大隊裏的很多人都是睜眼瞎，大字不識幾個，也不懂醫術什麽的，要學會也很難，可能對這個決定并不會不滿。”

說到這裏，大隊長深深地看了劉趕美一眼說：“但是你別忘了，咱們隊裏可不止你一個知青，其他知青都比你先來的，他們幹了那麽久的活，都沒提出申請去衛生室，結果你這個剛來一天的小知青就進去了，我還批準了，這樣讓其他知青怎麽想？”

其他知青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還不得炸了，這樣大隊長也難做呀，所以他才說得過一段時間才能讓劉趕美去衛生室當助手。

但是劉趕美幹活真的幹不住，她說：“可是我懂一點醫呀，其他知青不懂。”

大隊長說：“你怎麽知道其他知青不懂，不懂也可以學，到時候他們就說跟夏醫生借醫書去看，等他們學會了，也可以去衛生室當助手，畢竟當助手又不是多難的事。”

劉趕美張了張嘴，還想繼續說服大隊長，夏至伸手攔住她說：“我懂大隊長的意思了，劉知青，你別着急，你聽我說。”

“大隊長是什麽意思？夏醫生快說，快說。”劉趕美心急道。

夏至說：“大隊長應該是想讓你在沒去衛生室幫忙之前先露一手吧，不管是你有意或者無意的去展現，總要讓大家看到你的技術，到時候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提出進衛生室幫忙的要求，這樣我們就不用想辦法去說服別人了，因為有一技之長的人更值得被人尊重，更別說是醫術這種救人手段，你若是還出手救治了別人，他們感激你都來不及，當然不會對你提出進入衛生室幫忙有意見。”

大隊長點頭說：“對，夏醫生說的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自己知道夏醫生的工作忙，那是因為他關注大隊的每一個人，對大家每天的工作量心中有數，可是其他人不一樣，他們只知道悶頭幹活，哪裏知道夏醫生成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這些人只會認為夏醫生在衛生室坐班，只需要給人把把脈開開藥，不需要風吹雨打日曬的，工作不知道多清閑，現在她居然弄一個助手進衛生室。

助手這個詞一聽，就感覺好像不需要什麽技術含量一樣，不就是幫夏醫生抓抓藥嘛，藥又不是多難認，沒見大隊裏的小孩天天割豬草的時候，都能采到藥草賣給夏醫生嗎？

到時候社員們只會覺得他們難道比不得孩子嗎？肯定不會呀，所以他們也可以學一學認草藥，然後去給夏醫生當助手，這工作多好啊，清閑。

大隊長能預想到，若是明天就讓劉趕美走馬上任去給夏至當助手，他的耳根子肯定清靜不了，到時家裏的門檻不得給社員們踏破去？因此得緩一緩，過一段時間才行。

劉趕美一聽他們倆這麽說，就明白該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