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緣由
“哎呦,暈過去了,快,取水來!”
大喊的聲音傳入屋內,三太太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小聲道:“這,這不是屈打成招嘛,要是打死了也是徒增冤魂,要我說就這麽罷了吧,将她發賣出去,如此也就了了。”
大太太曾氏沒有理會,她沖着回來回話說她家裏人什麽都不知道的徐嬷嬷沉聲道:“那也就不必費那個心思了,我看那丫頭花容月貌的,咱們家裏頭一直不讓打丫鬟們的臉,就是覺着一個女人破了像說不上好親,這一輩子也就耽誤了,有損陰德。”
“但她這頑固不寧的,賞她幾巴掌,若還是不說,就把她家裏人按在她面前打!那一家子教出這樣的女兒,也不必給臉了!”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一點臉面都不給周氏。
老太太坐在位置上,扶了根拐杖,沉默着不說話。
徐嬷嬷一出門,指使着婆子們輪着大胳膊啪啪扇了十幾巴掌,直扇得撫柳臉腫得老高,嘴角都流血了,牙也吐了幾顆。
又讓人催着她親人勸。
“乖女兒你就說了吧,不說就要把咱一家都賣出府裏去啊……”
“好妹妹你快說啊!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撫柳你這個下三濫的,可憐你侄兒才不到兩歲,就要被你這毒姑姑給害了啊……”
……
撫柳受不住了,招了說都是她自個兒的主意,她有一回侍候五姑娘受了氣,今日見她獨自一人頓時便起了心思,求大太太和五姑娘饒恕……
今日還敢污蔑姑娘,徐嬷嬷臉一沉,讓人去取了針來,拽着手指狠狠地戳下去,頓時一陣慘叫聲響起。
在這凄厲的背景聲中,徐嬷嬷又擡起了她的臉,柔聲道:“好姑娘,你若是再不說,我就讓人把你牙都拔了,那你這臉可就真不能要了。到那時不管別人是怎麽允諾你的,你這沒了臉的女人,嫁不了人不說,也活不成了!”
打了一棍子再給把棗,徐嬷嬷又勸道:“你若是好好說了,雖然你們一家子是不能在這府裏待了,但我定讓牙婆把你們一家子賣得整整齊齊,不至于骨肉分離。”
“可憐你那小侄兒,是你們家獨苗呢,若是沒長輩在跟前,定活不成的。你們家雖然是奴仆,但若是絕了香火,這祖宗恐怕死不瞑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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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紮了幾下,十個指頭都流血了,軟硬兼施之下她這才熬不住地趴伏在地,口齒不清地喊道:“……是三太太,是三太太讓我領了人去的……”
徐嬷嬷頓時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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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三太太瞬間站直了身子,大喊道:“胡說!”又沖着大太太喊:“大嫂,她這是胡說!”
“來人,把這胡說八道的賤婢給我打死了!”
沒人聽她的話,一時神色各異。
反倒是屋外的撫柳,招了之後便被徐嬷嬷拉到廊下跪着,如竹筒倒豆般說得一幹二淨,劉玉真也聽得清清楚楚。
一切如她所料,這門親事三太太一直不願意,雖然老太太定下了,三老爺同意了,但是她心中一直都不滿。在她的眼裏,娘家周家才是那可值得托付的,周家二郎更是一表人才,将來有大出息。
但是,周二太太要的嫁妝多,幾乎和嫡長女劉玉珠的嫁妝持平,如今嫁女兒雖然要陪嫁許多財物,但也得有才是啊。
尤其周二太太的第二個要求是官宦之後書香門第,能給周二郎幫扶的,有那嫁妝多的商戶來說親被她嘲諷一頓趕出去了,于是周家二郎年近二十還說不上親事。
但這也讓周二太太執念漸深,尤其是與陳家的這門婚事相比,兩個都是秀才,一個原配一個填房還有了嫡長子,一個家中伯父做官一個世代貧農,兩家被她這麽稱來量去越發沒有可比的。
陳家低到了塵埃裏,但她沒有辦法,一來她抵抗不了嫡母婆婆,二來她拿不出這麽多嫁妝。
于是眼見着婚事越發臨近,她生出了一個主意,在相看的這一天把人領到這院裏來,再讓人勾了真姐兒……
如此既壞了這門婚事,又打了促進這門婚事的大太太的臉,三來最重要的是媛姐兒“受辱”便能推了這門婚事,嫁給娘家侄子,并且還能從公中多要些嫁妝。
如此一石三鳥。
于是便給了撫柳一百兩銀子讓她進行此事,還答應了事後讓她給姑爺做妾,生下一兒半女。撫柳日常都跟在劉玉媛身邊,劉玉媛喜歡上了周家表哥,這撫柳也起了這心思。
所以三太太一說她便應了,三太太還安慰她即使被發現了也不怕,讓她自己應下,轉頭就放了她一家子做良民,讓姑爺娶她做二房。這做二房可比做通房強多了,她更是精心。
為了讓他們中途不至于逃出,三太太還讓她從外頭找了個木匠把桌椅都釘死在木地板上。
至于男人們關注的下藥一事,撫柳始終沒招。
但已經沒人理會這等“小事”了,大太太第一個就朝着劉三太太沖了過去。狠狠地扇了周氏一巴掌。
“好你個黑了心肝爛了肚腸的毒婦!你自己的女兒護不住就來糟蹋我的真姐兒!我今日就打死了你,讓你黑了心肝……”
“容娘你快快住手……”周大太太連忙拉住了她,勸道:“教出這樣的女兒我們周家對不起劉家啊!左右這事就咱們幾家知道,捂緊了也就是了,反倒是你今日打死了她,這可就說不清了!”
“對對對,”劉二太太今日連看了兩場大戲,欣喜壞了,連說話都帶着笑意,“這好好的一個人,可不能打死了!媛姐兒都還沒出嫁呢!”
“嫁什麽嫁!”周二太太全程都黑着臉,如今更是跳了起來,“這樣惡毒的婦人教養出來的女兒,我們周家不要,不要!”
“誰知道她剛剛是不是故意跳下去框我兒子的,這門婚事不作數,不作數!”
剛剛一直呆滞着的劉三太太周氏頓時瞪大了眼睛,喊道:“不不不,媛兒那事不是我教的,不是我!她和二郎情投意合……”
在場的男人們都各自別開臉。
“诶周二太太話可不能這麽說,”涉及到這退婚的事情,劉二太太這個當家主母連忙板起臉孔,“婚事既然立下,豈有反悔之理?這醜事既是劉三太太做下的,可她也姓周啊,若你要是執意退了婚,那咱們劉家也只有休妻了! ”
劉三老爺噗咚跪倒在老太太跟前,眼睛通紅,“不能休啊,不能休啊母親,蕊娘此番犯下大錯,都是兒子往日沒教好她,您就饒她這一回吧……”
大太太曾氏頓時臉色一變,但還沒等她說話,老太太頓時一頓拐杖,喝道:“住口!”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老太太感嘆,轉頭望向周大太太,問道:“周大太太,蕊娘雖然是我三兒媳,但也是你們周家的出嫁女,您覺得此事如何處置?”
休妻這一手可正是打在了七寸上,周家恐怕只有周二太太能憑着這個擺脫剛定下的不滿意婚事,而感到高興。但對于周大太太來說,周家的聲譽才是一切,斷不能出個被休的女兒。
她望了望滿臉憤怒的密友曾氏,又看了看一臉寒霜的陳世文,皺眉道:“之前既然已定下了,那定是作數的,六妹妹嫁到劉家這麽多年,生兒育女豈能說休就休?”
“二叔你覺得呢?”
周家二老爺明白大嫂的意思,先前媛姐兒的事情先不說,此番的确是六妹做得不對,若她真的被休回娘家,那周家的臉就不用要了,于是沉着臉點頭,道:“都聽大嫂的。”
“老爺……”周二太太驚呼,先前媛姐兒落水一事她就百般不願,奈何是自己兒子跳下去救人的,不是誰推下去的,這才不得不應下了。
現在發現媛姐兒的母親是這樣一個毒婦,她教出來的女兒周二太太如何敢要?
“閉嘴!”周二老爺拂袖,“之前那事不要再說了,如今,如今是六妹這事,哎,老太太,您老覺得應如何處置?”
“二哥,”劉三老爺看看周二老爺,又看看老太太:“母親……”
“母親,兒媳知道錯了,”劉三太太周氏頂着挨了一巴掌的臉,跪了下來哀求道:“都是兒媳鬼迷心竅,好在尚未釀成大錯,母親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見老太太沒發話,又沖着大太太曾氏求道:“大嫂,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大嫂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見識。我,我給你和真姐兒磕頭,磕頭賠罪……”
砰砰的三兩下額頭都磕出血來了,頓時便有些人不忍。
“咳咳咳……”陳世文突然連咳了好幾聲。
老太太轉頭,關切地道:“這事真是家門不幸啊,孫女婿,你怎麽看?”
衆人這又将目光移到了不知什麽時候裹着大毛衣裳,冷着臉坐在一旁的受害者——陳世文。
陳世文涼涼地望了劉三太太周氏一眼,微咳了兩聲道:“我嘛,真是大開眼界……”
“想我陳文博,自幼苦讀詩書,自诩從未做過虧心之事,不知有何得罪了三太太?竟讓你做出此等,此等下作之事?”
被扯散了首飾,滿頭亂發額頭上又有血痕的劉三太太跌坐在地上,看着陳文博那犀利的目光,喃喃道:“你已經有兒子了,那是個填房,填房,填房就是個妾,不要做妾,我不要我的女兒給人做妾……”
填房,就是個妾!
這個聲音與此前那道嬌俏的女聲重合在一起,重重地回蕩在陳世文的腦海中,他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
填房,也是他的妻,怎麽就成妾了呢?!
良久,他閉緊了眼,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這門婚事,難道是我陳某人求的不成?!三太太既然不願直說便是了,我陳文博扭頭就走,從此不再登這劉家大門,何必行這鬼蜮伎倆?”
“我陳文博娶妻,不求家世、才貌如何,只求是個聰慧、明理又孝順的良家女子,填房又如何?既嫁與我為妻,便與我同立于這世間,榮辱與共,我必待之以誠,奉其父如父,尊其母為母。”
“信之、敬之,此生不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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