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段嬷嬷如何去篩選那些人劉玉真完全放權了, 只要不絕了那些人的活路她便不再理會,她心善也好, 說她聖母也罷,她覺得作為一個人要有堅持。

不然她又與這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子有何區別呢?

自從回到陳家之後她漸漸地忙了起來, 那天回到家下了車後康哥兒摟着她的腿哭得稀裏嘩啦的,後面兩日跟在她後頭寸步不離, 慧姐兒也紅了眼眶, 小聲地喊着“母親”。

這也就罷了,小孩子親近着哄一哄他們就和好如初了。

但別的卻沒有這麽簡單,得費些心思權衡,劉玉真盤坐在榻上, 拿了紙筆與一疊帖子來與陳世文商議。

“族長太太想要我做她小孫女及笄禮上的正賓,你覺得如何?”

陳世文坐在另一側,教慧姐兒描紅,康哥兒依偎在他懷裏搗亂,他抓住康哥兒的小手,“你做嫂子的,願意去就去,不想去就打發人送一份禮, 她是定下人家了嗎?”

不怪他有此一問, 在鄉下是不給女兒辦什麽及笄禮的, 丫頭片子能有一碗長壽面吃一吃就很不錯了, 請了親朋好友來參加的及笄禮?鄉下丫頭是不講究這些的, 除非定下了好人家, 自家為了擡一擡女兒的身份才給辦。

“未曾聽聞。”劉玉真想了想回答,“娘未曾提起過此事。”

陳荷花未嫁,所以最近老是有媒婆上門,劉玉真旁聽了兩回便對這村子裏哪些姑娘說了親事心中有數了。

想到這裏,她取笑道:“那媒婆說自從你中舉之後,這村裏的姑娘小夥就水漲船高,好多人家裏想貼了嫁妝把姑娘嫁到村裏來呢。”

“不要!”康哥兒突然大聲喊道:“爹爹不要娶小老婆!”

劉玉真一怔,但沒等她說話陳世文便摸了摸康哥兒的頭,随意道:“沒有什麽小老婆,這不是什麽好話,不必理會。”

康哥兒似懂非懂地點頭,目光又放在了慧姐兒身上,咯咯笑:“姐姐不乖!”

“慧姐兒你這個字寫得急了些。”陳世文用手指輕點了慧姐兒寫的最後一個字,“寫字要靜心凝神,切不可分心,可記住了?”

慧姐兒咬着唇,乖乖點頭。

劉玉真見狀聳聳肩,繼續說道:“那我就應下了,左右也是好事一件,對了今日大嫂子來的時候帶了個信來,說是村子裏的魚賣得越來越好呢,縣城裏還有人專門來買。”

“可見這稻田魚的名頭是打出來了,往後不用擔心賣不出去,大嫂子還問家裏剩下的賣不賣呢,說是如今能賣二十五文一尾。”

“這事祖父和爹都和我說過了,”陳世文答道:“家裏不急着用銀子便先不賣吧,養大些也好。”

劉玉真沒有意見,“另外一個,姑太太家的二表妹定了人家,對方家裏想邀請我們去赴宴認一認門,問你什麽日子啓程,她好安排。”

陳世文頭也沒擡,“讓人去和姑母說我最近不得閑,若是她老人家有意便請了未來表妹夫到家裏來坐一坐吧。”

劉玉真懂了,把這張帖子放另外一邊,拿起下一張,“周家老太太是十月二十過壽,那時候你都出門了,我便依你的意思過去坐一坐,可要備什麽別的禮?”

這張帖子讓陳世文回了幾分神,“這個你做主就是了,我們兩家并無別的交情,只是礙于周大人的緣故不好太僵,畢竟我以前也向他讨教過文章,母親不願意去這些大戶如此便只得勞煩你了。”

“那我就送幾卷佛經吧,在佛祖跟前供奉過的,最是靈驗。”教養出周氏這樣女兒的周家老太太,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劉玉真決定要敬而遠之,就從自己那箱子佛經裏挑幾卷對付過去。

下一張是某鄉紳請陳世文赴宴的,放一邊。

下下一張是某秀才請了去……某花樓賞花?劉玉真湊前去看了又看,不錯的确是花樓,二哥哥還去逛過呢,當然回來就被殷姨娘哭到了二老爺跟前,打了一頓。

居然送這樣的帖子,劉玉真冷笑着扔到地上,踩了一腳。

下下下張……

這些帖子有二十多張,是這些日子積攢下的,但大半都毫無用處,有的請他去赴宴,有的想要讓兒子拜入他門下,有的慕名前來求教,還有的想要托到他的門下減免稅賦……

五花八門。

好不容易分完了,她扔掉了幾張,然後把其中大部分拿到他旁邊,“這些都是請了你的,你既然不去那便回個信吧,然後打發人送去。”

“我這邊十月二十二要去給族長二孫女做正賓,十月二十六要去給周老太太拜壽,十一月是府裏老太太壽辰,十二月付秀才娘子肚子裏的孩兒估計要滿月了,也得送份禮去。”

陳世文:“付兄那邊我備了份禮,到時你也一起帶去吧,是一副童子圖,就在書房的畫缸裏。”

劉玉真記下此事。

……

陳世文的信送出去沒多久,姑太太陳桂花便帶着何姑爺并二子一女以及三男一女四個眼生的人上門來了。

何姑爺及一位表弟和兩位年齡大些的男子被請去另一個廳飲茶,老太爺和陳大老爺招呼着,陳世文這個時候正在前院書房,要晚些才回來。

至于其他女眷則是張氏并三個兒媳婦輩的招待,戚氏因為是寡婦,這種時候并不出現。

據姑太太介紹那三男一女是她的未來親家及女婿,在縣城開了幾間鋪子富貴得很,兩個年紀大些的男女是楊老爺和楊太太,大些的那個少年是他們長子楊大郎,小些才七八歲的是二兒子楊二郎。

陳桂花樂呵呵地介紹了一遍,嘴角都合不攏,“女婿是個會讀書的,來年就要下場呢,能考個秀才回來!再過幾年便和文哥兒一樣考個舉人,再過些年就是狀元,官老爺!”

“也給我閨女掙個诰命回來!”

“何夫人言重了,”楊太太是個慈眉善目的婦人,聽到陳桂花這樣的話頓時皺眉,“我兒尚未與令媛定下婚事呢,這‘女婿’一詞還望慎重。”

這話一出,在場的何家人神色各異,但是陳家人卻是統統吃了一驚,張氏左看右看,遲疑着問道:“三妹,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帶了親家來的嗎?”

“哎呀大嫂啊……”陳桂花拉着張氏走到角落,小聲說了幾句,劉玉真沒聽到姑太太說了些什麽,倒是聽到婆婆張氏驚呼道:“你說什麽?要讓文哥兒收他家二郎為徒?!”

劉玉真一愣,迅速道:“諸位遠道而來,定是累了吧,我已讓人備了茶點,桂枝,你快去催一催,莫要怠慢了貴客。”

桂枝機靈地出去了,吳氏這才反應過來,連聲勸道:“對對對,家裏的點心味兒好,待會兒您多吃兩塊。”

幾個人說着話,好歹是把那邊漸低下來的聲音蓋過去了。

……

“……要說這綢緞啊,還得是江南的好,旁的地方都織不出這模樣,”楊太太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像我今兒這帕子用的便是江南的織雲錦,那是僅次于雲錦的好料子,顏色十年不褪的,就這麽一小塊就要十兩銀呢!”

“這,這麽多啊。”小張氏驚呼,“那一整匹布豈不是要上百兩?!”

“整兩百兩!”楊太太驕傲地擡頭,“府城還買不到得去省城,我這帕子還是去年縣令太太拿了塊料子來我們家繡坊做衣裳時送我的,全縣城除了縣令太太那裏,就只得我有呢。”

十兩銀子一塊的帕子無論是小張氏還是吳氏都沒見過,不免暗地裏看了又看,看得楊太太越發的驕傲,“諸位奶奶若是喜歡,今日我家二郎拜了你們府上三爺為師之後,我們便是親家了,這十兩的帕子沒有,回頭我打發人給你們一人送一張一兩的,那是西邊來的蜀錦,也很是難得呢。”

小張氏和吳氏面面相觑,頓時有些明白了,一個低着頭,一個端起了茶杯,不再說話。

劉玉真:“……”呵呵,這誰還沒有塊蜀錦了。

她很快想到了一個主意,“楊太太,您說家裏是開綢緞鋪子的?給縣令太太做過一身織雲錦料子的衣裳?”

“可不是,”楊太太甩了甩帕子,“這縣城裏就只有我們家的繡娘有這手藝。”

“那可巧了,”劉玉真微笑,“我嫁妝裏頭碰巧有一匹雲錦呢,這還是我外祖母的嫁妝,她老人家傳給了家母,家母傳了給我,那雲紋至今仍栩栩如生,瑩白的色澤百年未變,不愧是這世間最好的料子。”

“可惜啊,這好料子也挑人,這雲錦不是那一般兩般的人能處理得好的。”

“若早知道您家裏的繡娘有這手藝,那我定要求上門,就是不知貴坊的繡娘能不能做出配得上雲錦的好衣裳?”

做衣裳人人都會,但想要做出比料子本身更好,更出色的衣裳卻不是一件易事,那塊織雲錦便耗費了幾個繡娘三個月的功夫,縣令太太還不是很滿意,何況是難得一見的雲錦?

楊太太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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